活用“通阳”一语,似是宋代成无己《注解伤寒论》首先明确提出。他说,通脉四逆汤“散阴通阳”;白通汤“葱白之辛,以通阳气”,是针对阴盛于内,格阳于外的证候所运用的治法。那时,“通阳”似只仲景创制的辛温通阳一法,别无二法。清代名医叶天士从大量医疗实践中认识到,辛温通阳的治法,不适于温热病过程中阳气阻闭的证候。特别是湿邪化热,热处湿中,湿蕴热外,湿热交混,阳气阻闭的证候,如不“通阳”则热邪不能宣透,阳气不能开达,结果是发热不休,而“通阳”、辛温之药又最易助热。所以,叶天士说:“热病救阴犹易,通阳最难”。他根据自己丰富的临证经验,继承刘河间分消宣化之法,针对温热病阳气阻闭的问题,提出“通阳不在温,而在利小便”的治法,确也补充了前人之未备。通利小便旨在引三焦弥漫之湿浊或停聚之水饮从小便而去。湿浊水饮既消,热邪自然宣透,而阳气得以通达。这种“以利为通”的治疗手段,对后世无穷启迪,誉为“金针度人”。
郭氏治疗乙型脑炎,当出现高热、昏迷、抽搐、面苍、四肢厥逆、小便不利、苔厚腻,脉沉伏等,湿浊蒙蔽心包,阳气不能宣透的证候时,认为用涤痰、开窍、醒脑是不够的,如加上利小便以通阳气的治法,则效果更好。他治疗多例重型乙脑,除用安宫牛黄丸、竹沥等外,于汤药中必用大剂量泽泻、茯苓、茵陈、前仁之类,效果甚佳。他治暑湿蒙蔽,气阴虚脱,表现为大汗出、肢厥逆、心慌、神恍惚、脉微欲绝之证,每用大剂量生脉散加茵陈而化险为夷。他指出,自叶天士以后,“伤寒、杂病以温为通,温热、湿热以利为通”,便成为通阳的两大法门,其实,不仅温热、湿热阳气阻闭于内,必用“以利为通”的治法,某些杂病由于水饮湿浊阻闭,使清阳不升或格阳于上的证候,也须用这种治法,才能更捷效地达到通阳目的。所以,他治美尼尔氏病,由于水饮停聚中焦,清阳被阻不升,表现为头目眩晕,如坐舟车,胸痞呕吐,苔白滑等证,每用五苓散加半夏、生姜,或半夏白术天麻汤(《医学心悟》)重加泽泻、前仁而收捷效。他治疗心力衰竭,表现为心悸,气短,浮肿,或格阳等证,也是“以利为通”为主法,认为较用真武、四逆单纯温阳的疗效为优,下列病案可资说明。他指出,“以利为通”治法,有下述两种情况时即当慎用:一是阳气下陷,小便清长、失禁;二是高热伤津,气液亏竭,而小便短少,大便秘结,舌干少津。
牟某某,男,53岁,干部,住院号:6186。
因长期患原发性高血压,导致全心衰竭,发生浮肿入院。当时病人咳逆喘息,不得平卧,吐痰甚多,心悸气短,胸腹胀满,右上腹痞块(肝肿大),按之疼痛,口渴喜热饮,小便不利,大便溏薄,下肢冰凉,全身浮肿、发亮,按之没指,久久不起,口唇紫暗,舌质淡嫩,苔白润,脉弦而结代。
时正初秋,已有凉意,同室病员均需裹被而眠,而本例病人却睡不盖被,还摇扇不休,不畏寒而反恶热。当时认为阳虚水肿,是阴盛于内,格阳于外的证候。用真武汤、苓桂术甘汤等,温通阳气,凡20余日,浮肿略减,余症如前。当时病房实行中西医“双管”制,西医试图降其血压,配以硫酸镁注射,连续5日,浮肿大作,较前更甚,病人自诉体热难受。乃停用上述方药与硫酸镁,采用“以利为通”治法,用大剂五皮饮合五苓散,稍加丹参、红花,取行水先行血,血行水自行之义。服第一剂,当晚尿量大增,连予4剂,肿消大半,体热尽解,心功能改善,再事调理,出院。
赵某某,男,56岁,教师,住院号:6842。
因原发性高血压、脑血管意外入院。病人晨起突然昏仆,不省人事,经家人救护,内窍忽开,神志清晰,惟遗半身不遂,左侧肢体废用,颜面歪斜,舌体不正,语言謇涩,不能完成吹口哨和鼓气等动作。自诉头眩脑胀,胸中热气上冲,小便短少。察其体丰形肥,面色红光,两目发赤,下肢不温,仰卧床榻,神情忧郁,常自发悲泣、恼怒,苔白滑而腻,脉弦数。诊断为中风,认为阳浮盛于上,阴虚陷于下,风痰阻滞,气血奔逆之证。用牵正散、钩藤钦,平肝潜阳,祛风豁痰,并重用泽泻、前仁等利小便,以引阳入阴,反升为降。连服20余剂,小便逐次增多,病情日趋好转,渐能下床弃杖行走,自由活动,恢复工作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