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者,滞而不通之意。这里是指无形之气或有形实邪(痰、瘀、食、石、虫、矢、浊水等)阻滞,以致气机不疏为范围。不包括六淫邪气所致表气闭郁、肺气壅滞或三焦遏郁等外感邪气所致之郁。观察一个病人,如无外感存在,就当考虑有无气机郁滞的问题。
朱丹溪曾提出六郁之说,包括气火痰血湿食诸种。其实不过有形之实邪和无形之气郁两类。然六郁相因,恒以气郁为首,诸郁之治,莫不以调气为要。因无形之气郁日久,必导致有形阻滞之变,而有形之实邪阻滞,未有不导致无形之气郁者。故治无形之气郁自当调气,而治有形之实邪阻滞亦当调气。所以,承气汤下肠中糟粕阻滞,要配枳实、厚朴以行气;血府逐瘀汤、膈下逐瘀汤等祛瘀通滞,要配枳壳、乌药、香附等理气;保和丸、平胃散等消食导滞,要配陈皮、莱菔子、厚朴等调气;二陈汤、苏子降气汤、滚痰丸等逐痰浊之郁,要配陈皮、厚朴、沉香等降气顺气;实脾饮治浊水停滞,要配木香、厚朴等行气,如此莫不体现调气为要。
就气郁而言,气郁即木郁,木郁即肝郁。肝滋生于木,涵养于土,性升散而喜条达。所谓治气郁当调气,实际调气即是调肝,调肝即是达木。只要肝气调达,则气顺血和,升降有常,脏腑协调,脾胃因之而能纳能化,气血因之而能生能长,此治郁即寓治虚之义。尤其慢性疾病,多虚亦多郁,常虚郁互见,有时单治其郁而虚证自解,如不治其郁而单补其虚,不仅达不到补虚目的,反而愈补愈塞滞,病无宁日。然而,调气之药,多辛散耗气,气虚之人不可久用,阴虚之人不可多用,一旦气机疏利,或补虚培本,或饮食调养,各施其宜。
有形之实邪阻滞,常使窍道不通,传化不行,升降出入障碍,解除其阻滞为治疗之急务。实践证明,实邪一除,诸证缓解,实邪不除,虽治难减。然而,实邪的性质和阻滞的部位多种多样,治疗之方法各不相同。有的内科治疗即可,有的则需外科手术治疗,这里主要讨论前者。
最常见的实邪郁滞莫过于肠中大便秘结,以致腑气不通,传化不行。不仅外感热病传阳明之腑,当通里攻下,一下而解;许多内伤杂病,如高血压、口腔炎、胆石病、疮疡等,只要有大便秘结,就当先通下腑气,往往因此而诸证缓解。
若为瘀血阻滞,首当化瘀治疗,以通血脉。由于瘀血阻滞可发生在任何一个器官、系统,以及各种疾病过程中,故其临床表现至为复杂。总之,病久多有瘀,出血必有瘀,有郁常有瘀。轻者活血化瘀,重者破血通络。瘀血除,病始解。
若是结石阻滞窍道、管道,以致气化不行,也只有排除或溶解结石之后,才能使气机畅利。
如尿路结石、胆道结石、胃石等,古书只记载了肉眼可见结石,其余均须借助现代检测得知。治疗结石原无定法,大体结石之在脏者多虚多寒,在腑者多热多实,而结石郁久又常兼气郁血瘀。
总之,任何结石在发作之时大忌补涩,以攻石为主,佐以调气活血,石去则诸证缓解。
凡未经气化而停聚之水液,称为浊水。浊水停聚胸胁是为“胸水”,古称“悬饮”。浊水停聚腹中是为“腹水”,古称“水臌”。浊水漫于肌肤形成“水肿”,亦称浮肿。浊水停聚必使气机郁滞,当升不升,当降不降,当化行不得化行。故凡浊水停聚都当以逐水为先。然而,此等病人,皆属虚中实证,只是虚实的程度不同而已。又因浊水停聚的部位不同,寒热性质各异,采取的逐水方法大不一样。有从大肠泄下夺水者,如腹水、胸水;有发汗散水者,如身半以上浮肿;若是阳虚寒盛而浮肿者,当温阳化气以行水,而阴虚湿热者,又当清热除湿,滋阴化气以利水。浊水停聚未有不气郁者;气郁日久又常兼血瘀;气郁、血瘀又必加重水停;水停、气郁、血瘀交互影响,呈恶性循环,不断加深病情。故治水当行气,气行则水行,病久还当佐以活血之品,才能收效显著。严重血瘀,络道阻闭,形质损伤者,则治疗较难。
再论痰郁。痰,为津液凝聚、煎灼而成,可留滞于人体任何部位,引起气机郁滞而为病。如痰阻肺气,则咳逆喘息;痰郁喉间,产生梅核气;痰阻心窍,使神志昏迷,或精神错乱;痰停胃脘,胃失和降,引起呕吐、反胃;痰留胸膈,便成结胸;痰阻胞宫,则月经失调、不孕;痰留经脉、肌肤,形成瘿瘤、包块、结节;痰挟风上扰,又可引起抽风、痉挛、瘫痪等。痰之为病,表现多样而奇特,故有怪病多从痰治之说。痰与水饮皆津液为病之实邪,同源而异流,究其属性而言,都有寒热虚实之辨。如痰有风痰、热痰、湿痰、寒痰、痰瘀等不同性质。又因其郁滞的部位不同,故痰无定证,治无定方。凡证候奇特,久治无效者,皆须考虑到痰郁之可能。至于治痰之药,各有专长,当随证选择。如半夏、茯苓治湿痰、竺黄、竹沥、瓜蒌壳、贝母治热痰;南星、僵蚕治风痰;干姜、生姜治寒痰;白芥子善除脂膜之痰;白附子善搜络中之风痰等。痰郁日久,必兼气郁、血瘀,故治痰不忘治气、活血,气顺则痰降,血活则痰行,实为治痰之高招,不可不知。
所谓有形实邪,还有宿食、虫积、异物等,就不一一列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