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圃系上海地区近代声誉卓著的儿科专家,尤以擅用温药而驰名海上。江氏在上海中国医学院时,是徐小圃最亲切的学生,深得徐老学术精髓,亦深悉其学术思想演变的历史。他将徐老学术思想的演变概括为一句话:“由主清到主温”。
江氏说,徐老在行医之初,也曾偏重于“小儿纯阳,无须益火”、“阳常有余,阴常不足”的理论,以及“小儿以热病最多”为指导思想,所以治疗用药多按温病学的理法方药为准则。后来却一跃而转为外感广用麻、桂,里证重用姜、附,崇尚《伤寒论》的一方一药。这一演变是有一段历史缘由的。有一年夏天,徐老的儿子患了“伤寒病”,徐老亲自为之诊治,但病情日渐恶化,已濒垂危,全家焦急万分,徐老亦感棘手。当时,家属及诸亲好友,均向徐老建议,请其道友祝味菊先生会诊一决。徐老叹曰:“我与祝君虽属莫逆之交,但学术观点不同,他擅温阳,人称‘祝附子’。今孩儿患的是热病,若请祝君来诊,无非温药而已,此明知其‘抱薪救火’,孰能目睹其自焚耶!”又逾一日,孩儿已将奄奄一息,亲友竭力敦促,与其束手待毙,何不作“孤注一掷”。徐老至此,也不再固辞,但亦无所抱望。迨祝老诊毕,果不出所料,第一味主药就是附子。徐老即闭门入寝,等待不幸消息报来。而祝老则亲自煎药、喂药,守候病榻观察病情变化,夜未闭目至东方拂晓,患儿身热渐退,两目张开,吞药服药已能自动张口,并示有饥饿感,再给米汤喂服,直至患儿安然入睡,祝老才和衣倒榻休息。全家无不欣喜自慰。至此徐师母即去徐老寝室敲门报喜,徐老实则彻夜未寐,听到敲门声即跃然而起,急问“何时不行的?”迨启门见老伴喜形于色,并告病已好转,方知并非自己所逆料,乃同往病室,细审病情,与昨日之情况竟判若两人,而祝老则在孩子榻旁鼻息浓浓,睡其大觉也。
徐老在其子完全康复后,百感丛生,对其家属说:“速将我‘儿科专家’的招牌拿下来,我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好,那里够得上这个专家的资格!我要拜祝兄为师,苦学三年,学成后再开业行医不迟。”其意颇坚决,竟亲自登门行弟子礼。祝老既惊又敬,遂扶之上座,曰:“我你是道中莫逆之交,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片面之见,兄之治学精神,如此令人敬佩,吾将何辞以对?若对我祝附子有兴趣的话,今后将与兄切磋,互相取长补短。今如此称颂,则将置我于何地!如蒙垂青,待令郎尔后成长学医,吾必厥尽绵薄,誓不负老兄之厚望。”所以徐老之哲嗣伯远、仲才后来均受业于祝味菊先生门下。从此小圃先生即由清凉派转为温阳派而名著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