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1丰某某,女,54岁,干部。
1990年8月14日初诊。病史:患者5年前因鼻衄、齿衄,全身紫癜住本市某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诊断为“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采取输血小板、激素等治疗而缓解,但住院数月,血小板从未恢复到正常范围而出院。其后又因病情转剧住过2次院。出院后长期服用激素,后改服环磷酰胺,数年来未曾一日中断,而血小板也只能维持在20~30×109/L的水平,皮肤大块瘀斑从未消失,并云西医谓其血小板相关抗体过多故也(未持检验单来诊)。1周前请某中医诊治,开出黄芪、党参、当归、鸡血藤之类处方与服,并嘱其停服环磷酰胺等西药。忽于昨日鼻衄不止,全身紫癜,去某医院就诊,查血小板18×109/L,不愿住院而来求治。
现证:患者时时鼻衄,牙龈出血肿痛,今晨觉喉痒咳出两口紫色痰血,心烦躁,不得眠,手足心热,口干不欲饮。测体温38.1℃。察其形体肥胖(自谓久服激素所致),面色潮红(自谓经常如此),精神尚佳,呼吸平匀,全身皮肤满布针尖样瘀点,四肢皮肤夹杂大块紫色瘀斑,舌红无苔有瘀点,脉沉细而数。
辨治:患者心中烦,不得眠,手足心热,是少阴热化,阴虚阳亢之证;而其出血瘀斑、低热、口干不饮、舌红,又属营热瘀滞之象。取寒温合法,滋阴降火,凉营活血止血,用伤寒之黄连阿胶汤与温病之犀角地黄汤合方化裁与服。处方:
水牛角30克、生地20克、丹皮15克、赤芍15克、黄连10克、阿胶20克(烊化)、黄芩15克、丹参15克、血余炭10克、三七末10克(冲)、仙鹤草25克。
4剂,浓煎,每日1剂,日3次、夜1次与服。
8月18日复诊:自谓服药3剂,出血即完全停止,牙龈肿痛消失,针尖样瘀点消退大半,未出现新的大块瘀斑,目前正在服第4剂汤药。察其舌色略红,有少许白苔,脉沉细。
辨治:根据经验所见,本病慢性型良由肝脾虚损所致,而当其血小板急剧下降之时,又常表现为阴虚、营热、瘀滞之证。本案阴虚营热诸证一有好转,仍当从肝脾论治,即养肝阴、补肝血、益脾气,兼以活血化瘀法治疗。乃嘱上方再服2剂后,续服“郭氏升血小板方”,即:黄芪30克、制首乌30克、鸡血藤30克、党参30克、大枣40克、山药20克、阿胶20克(烊化)、枸杞15克、丹参15克、旱莲草15克、女贞子15克、仙鹤草25克、三七末6克(冲)。每日1剂,服4剂。嘱病情稳定自行配方再服4剂。
8月30日三诊:患者出示昨日职工医院查血小板45×109/L,见其瘀斑瘀点几全消失,精神转佳,并谓从初诊起一直未服任何西药。鉴于本病反复性大,仍从肝脾论治,续服“郭氏升血小板方”一月再来复诊。
10月3日四诊:复查血小板78×109/L,患者自谓从发病后血小板从未升至这一水平,目前体重已减轻数斤,舌质红活,上有薄白清洁之苔,脉平。嘱其仍以原方,3日2剂、2日1剂、3日1剂,逐步减量,以巩固疗效。半年后随访病情稳定。
例2郭某某,女,37岁,工人。
1989年2月18日初诊。病史:自述西医确诊为“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已有数年,曾住院治疗数次,用激素、长春新碱等治疗有效,但疗效不巩固,往往随着西药用量的减少或撤除,血小板亦随之下降,各种出血现象及皮肤紫癜又相继出现。患者曾于1988年11月3日就诊,当时血小板21×109/L,四肢散在性瘀斑,牙龈出血,月经量多,手足心热,饮食、二便均可,舌红无苔,脉细弦。当时辨证为“肝脾虚损”,给予前述“郭氏升血小板方”,连服20余剂。12月1日复查血小板82×109/L,诸证悉解,瘀斑消失。后因感冒咳嗽,停服本方,在外院诊治,服用多种西药及注射青霉素等治疗,仍频咳不止,近日血小板骤降至18×109/L,出血症状加剧,皮肤紫癜满布。患者鉴于过去住院久久难以出院和前段时间中药提升血小板的效果,拒绝了外院要求立即住院治疗的通知而来求治。
现证:患者面色红润,神情佳良,形体坚壮,频频咳嗽,喉痒少痰,牙龈出血,鼻出血,手足心热,不烦躁,不发热,口干而不思饮,饮食、二便尚可,舌红无苔,上有瘀点,脉细数。
辨治:从血小板急剧下降和出血瘀血的情况,断为肝不藏血,脾不统血,瘀血阻滞的“虚损”证,潜藏危笃之象。至于外感所致肺失清肃,此时已难顾及。法当大补肝脾,止血活血,旨在迅速提升血小板为急务。乃用前述“郭氏升血小板方”,加藕节25克,三七加至10克(冲),浓煎,1日1剂,分4次,日3次夜1次与服。
3月11日二诊。初诊后时值春节放假,患者一直坚持服用上方,未加服任何西药。陈诉服药3剂瘀斑开始消退,出血大减,咳嗽也有所缓解。服药1周,自去医院查血小板升至53×109/L;服药20天血小板升至95×109/L,紫癜全消,未见出血;随着紫癜的消退,咳嗽亦止。血小板已属正常范围,此次来诊要求巩固疗效。
由于患者病程较长,肝脾虚损严重,治疗不可放松。嘱服“郭氏升血小板方”,1日1剂,续服20天后,改3日2剂服1月后,改2日1剂服1月后,改3日1剂并以大枣50克、花生米(红皮者佳)30克、鸡血藤20克煮粥作早餐食用,如此3月,每周至间周查血小板一次,如疗效稳定,改每周服药1剂,食疗照旧。1年后随访,病人已停药2月余,仍坚持食疗,疗效巩固。
评析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是一种常见于儿童、妇女的出血性疾病。近年来研究证明,本病是由于血清中存在自身产生的血小板抗体,引起血小板破坏,导致血小板减少的自身免疫性综合病症。西医治疗常采用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输血小板、脾切除等,仍然反复性大,有10%~30%属难治。从中医角度来看,一般认为,其急性暴发型属中医“温毒发斑”、“葡萄疫”范围,而慢性型则属“内伤发斑”或“阴斑”范围。郭氏认为这些认识都未能揭示本病的病机本质。他从诊治本病数百例的实践中体察到,本病良由肝脾虚损所致。因肝主藏血,是指肝有调节周身血液质量之功能,多余者藏之,不足者补充之。血小板减少是血液质量亏损,实为肝不藏血失于调节之故。而脾主统血,是指脾气有约束血液循常道运行之功,脾气亏损则血不循经而外溢,于是出现紫癜、出血等症状。本病急性暴发型,多是在肝脾虚损的基础上,营血郁滞化热动血所致,治当先凉营活血止血,用方如犀角地黄汤、黄连阿胶汤之类,待营热清解,继以补益肝脾收功。病例1有慢性型化热转急性的明显倾向,就是本此而治疗的。本病紫癜、出血倾向、血小板减少即肝脾虚损之明证,不必拘泥于有无其他肝血不足(如面色无华,唇甲淡白等)或脾气虚弱(如纳差食少,消化不良等)症状,概从补益肝脾论治,用“郭氏升血小板方”多可取效(其他原因所致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用之也有效),其慢性型多属此类,如病例2。本病反复性很大,不论是用激素或中药治疗,如突然中止服药,血小板往往迅速下降,有的甚至造成严重后果,所以只能逐步减除,愈慢愈能成功,欲速则不达。对正在服用激素的病人,以中药逐步代替激素,然后再逐步减除中药,过程应更长些。对兼外感或湿热内盛的病人,在治疗外感和湿热的同时,也不能放松服用升血小板方药。但两种方药宜分别投服,不宜混合与服,因混合与服药味太多,药物作用可能互相抵消,效果不好。一般可采取隔一日或二日交替与服的方法进行,即服治外感或湿热方药一二日,又服升血小板方一二日,交替进行。本病外感多是正虚邪实,只治其外感往往难以收效。如病例2,其顽固之咳嗽,初由外感触发,继则夹瘀为患而使肺失清肃,故待其血小板升高,紫癜消退,咳嗽才缓解。治疗本病所用升血小板方,为一派滋补之剂,常有碍气滞湿之弊,若服后觉脘腹痞胀不舒,可酌加白蔻、砂仁、陈皮、木香之类一、二味,以催动运化。本病顽固型多年不愈,长期使用激素,甚至引起骨质疏松,病由肝脾虚损发展到肾阳肾精不足,表现为一派阳虚精亏之候,只用“郭氏升血小板方”已难奏效,当加用鹿茸、鹿胶、龟胶、补骨脂、淫羊藿、巴戟天之类,补肾填精,促使“精以化血”。虽然,中医治疗本病对提升外周循环中血小板数量的疗效显著,但要降低其血小板相关抗体仍属难点,当进一步摸索。还当指出,本病无流行性、传染性,即使急性暴发型称之为“温毒”或“疫”也不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