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治疗过程中,遣方用药为最后的关头,也是影响治疗效果的重要一环。选方是否正确,遣药是否精当,直接关系着治疗过程的长短,甚至决定着治疗的成败。在这方面,杜氏临证有以下特色:
一、妙用经方,灵活不泥
经方以其组方严谨、疗效卓著而享誉中外,历千余年而不衰。自汉代以降,历代医家将其广泛应用于内、外、妇、儿诸科,取效皆捷,影响深远。长期实践证明,它确为无数医家临床实践的结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绝大多数经方皆是历代治疗病例最多的方药。因此,杜氏临证多选经方。但其所用,除个别病例外,并非机械照搬,而是据证灵活化裁,兼采众家之长,不断发展和创新。临床内、外、妇、儿诸科,外感、杂病诸疾,应用经方十分广泛。现仍以肾炎治疗为例,简析如次,以示一斑。
1.急性肾炎
急性肾炎或慢性肾炎的急性发作期,一般起病急,病势猛,多伴有发热恶寒等症。由外邪侵袭,内有水邪,内外合邪,触而即发所致,多属于太阳病期。此时,外邪为疾病的主要矛盾,故治疗的重点应放在解毒祛邪上。据不同表现及个人体质因素,治法有异。一般说来,可分如下证型:
(1)风寒外袭型:症见眼睑浮肿,晨起为著,或双下肢水肿,甚则全身水肿,发热,恶寒较重,小便不利,心烦,干呕,脉沉细,苔薄白等。治宜散寒解表,宣肺利水。以麻黄连翘赤小豆汤加减:
麻黄6克、连翘12克、赤小豆30克、杏仁12克、猪苓15克、茯苓12克、桂枝6克、桑白皮12克、丹参15克。
方以麻黄、桂枝辛温解表,开鬼门,散风寒;杏仁宣降肺气,畅通水之上源。一宣一降,肺气通调,水道自畅,水湿可散。以猪苓、茯苓淡渗利湿,合桂枝温阳化气,利膀胱,决水道,使水湿自下而出。一散一渗,药虽相反,但各行其道,暗合开鬼门、洁净腑之意。不惟表邪得散,水湿亦自有出路。一作汗消于无形,一化尿排之于外。连翘、赤小豆二味,以其寒性,既可防辛散之温,免其生热,又能利其水湿,一举多得。桑白皮开宣肺气,畅通水道,且防辛散伤阴,诸药合用,共奏解表散邪,除湿利水之功。
(2)风热型:
症见水肿明显,小便不利,发热恶寒,咳嗽,口干,咽喉肿痛,舌质红苔薄黄,脉细数等。此为风热之邪外侵,肺失宣降,水湿内停外溢所致。治当清热解表,利湿解毒,以经方越婢汤加减:
麻黄6克、石膏30克、生姜皮10克、茯苓15克、白术12克、银花24克、连翘15克、生益母草30克、炙甘草3克、桔梗10克。
方以麻黄宣肺解表,配以石膏清肺胃之郁热,变辛温为辛凉,此为仲景应用之一大特点。生姜用皮,一则可发汗解表,更能化气行水,配合麻黄,亦宣亦散,使肺宣发。茯苓、白术渗利水湿,药性向下、向内,与生姜、麻黄相伍自有相反相承之意。配合银花、连翘、桔梗辛凉散邪,解毒祛火,与麻、姜之辛温,一寒一温,使清热而无伤阳之弊。生益母草一味,清热利水,活血化瘀,使三焦郁积,荡涤无余,病可自去。
以上二型,若伴见汗出、恶风等表虚征象者,可随证合用防己黄芪汤,以补卫固表,利水除湿。若汗出较多,恶风较甚者,可合玉屏风散用之。
(3)水湿内停型:
此型相当于太阳蓄水证。症见眼睑、颜面浮肿,晨起为著,双下肢浮肿,按之凹陷,甚则全身高度水肿,小便不利,而发热恶寒不明显者,即水饮内停,膀胱气化不利所致。
治宜化气行水,通利膀胱,方以五苓散加味:
茯苓12克、猪苓12克、白术12克、泽泻15克、桂枝6克、大腹皮12克、白茅根30克、连翘12克。
方以猪苓、茯苓、白术健脾燥湿,利水消肿;泽泻、腹皮通利小便,药效趋下使水湿自下窍而排;桂枝一则促膀胱气化,开关利窍,二则辛散温通,开鬼门以散表邪,合以连翘,作用向外向上,可于散邪之中,发越水气。佐以白茅根,清热利尿,既可防桂枝辛温助火,又能与连翘清泄郁热,相反配伍,药效归一。若有明显阴虚者,可加生地、女贞子、怀牛膝等;肾阳虚者加用附子;重度浮肿者,用五皮饮化裁。
另外,除以上三型外,若伴见寒热往来,口苦、咽干等少阳枢机不利者,可以小柴胡汤为主化裁,以疏利三焦气机,清少阳郁热,收效亦佳。
2.慢性肾炎
若急性肾炎失治误治,致病情迁延,从而转为慢性演变过程。其病机发生了根本变化,病邪已离三阳,转入三阴,正气由盛而转虚。观其病情演变,多以太阳肺脾气虚和少阴肾(阴、阳)虚为慢性肾炎发生的基础。转入少阴者,据其体质不同,当有寒化、热化之异。以邪实(水湿、湿热、热毒、瘀血)内蕴为慢性肾炎发生、发展变化之条件。在病变过程中,亦会累及它脏,最后呈现气阴或阴阳双虚的证候。故治疗应紧紧抓住本虚与标实两个方面,恰当辨其属三阴某经病证,从而确立相应治法。
(1)太阴气虚型:
周身浮肿,伴见倦怠乏力,气短自汗,面色㿠白虚浮,小便不利,或大便稀溏,或膀胱胀满,舌体胖大或有齿痕,脉虚弱无力等。此为脾气虚弱,机转不灵,运化不力,水湿内停,外溢肌肤而致,治宜桂枝人参汤化裁:党参15克、白术12克、黄芪20克、茯苓15克、桂枝6克、炙甘草3克、陈皮6克。方以党参、白术健脾益气合茯苓利湿散邪。黄芪一味,既能补脾,又能补肺。肺的气机一转,水湿自散,肺气宣发,水津四布。桂枝通阳化气,合茯苓通利膀胱,使湿自小便去。更合陈皮,一辛一苦,升清降浊。桂枝之辛,能开能宣,开则脾气得以升散而行运化之能。陈皮之苦能降能泄,降泄则胃气得以通畅而无胀闷之苦。脾升胃降,中焦气机枢纽灵活,四方气机调畅,则水湿之患自除。
(2)少阴阳虚型:
其证多为患病日久,或素体阳虚之人,在演变过程中脾肾阳气大伤,其特征为:水肿明显,下肢尤著,按之陷而不起。伴见畏寒肢冷,面色㿠白,腰酸肢倦,小便不利。舌体胖大、苔润、脉沉细无力。对此,当视患者的具体情况而定,若水肿较轻微有肾阴虚表现者,可用金匮肾气丸化裁:生地16克、山萸肉9克、山药15克、泽泻10克、桂枝6克、附子(先煎)9克、猪苓15克、丹参20克。若水肿较重以肾脾阳虚为主者,宜真武汤加减(肾炎Ⅰ号):附片9克(先煎)、茯苓15克、白术12克、生姜3片、白芍12克、川断15克、桑寄生18克、党参15克、山萸肉9克。前方以肾气丸温阳化气,阴阳双补,自有“善补阳者,必阴中求阳”之意。从治本入手,配猪苓以淡渗利湿,消水于下,丹参活血祛瘀,以防水湿郁久,血脉凝滞。后方则标本齐治,以附子温肾壮阳,肾阳一振,气化自复,前后二关,开合有度。配党参、白术、茯苓健脾培中,利水渗湿;川断、寄生壮肾气、化瘀血,助附子以行气化,山萸肉补肝肾、收精微,以防蛋白流失,白芍补肝潜阳,合萸肉之酸,敛阴收精,既可防诸药辛温伤阴,又能收纳浮阳。全方辛热壮阳而无伤阴之弊,走窜不居而无耗散正气之忧。
(3)少阴阴虚型:
面肢水肿或水肿不明显,伴见眩晕、耳鸣,腰膝酸软,五心烦热,舌红少苔或无苔,脉细数等。为阴虚热结水湿内停,治宜猪苓汤合二至丸(肾炎Ⅱ号)化裁:猪苓15克、泽泻10克、云苓15克、滑石12克、生地12克、旱莲草10克、女贞子15克、怀牛膝12克、山萸肉9克。水煎服,每日1剂。猪苓汤原方用阿胶,杜氏常将阿胶以生地易之,因生地既能养阴,又能清热,尤其可凉血止血,更切合慢性肾炎之病机。方以茯苓、猪苓、泽泻,渗利水湿;以滑石清热利湿,清解下焦湿热;二至丸滋补肝肾,加入怀牛膝、山萸肉等以增强滋补之力,滋肾阴以治其本,全方淡渗与滋润相合,药虽相反,但其效归一,补中有散,滋中有渗,补而不滞,滋阴而不助湿,利尿而不伤阴,对慢性肾炎阴虚水停、水热互结之证,颇为合拍。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现阶段激素及免疫抑制剂的应用,使本型患者更为常见,肾炎Ⅱ号,用之多效。
随证加减:
①以上一证合并出现者,酌情合方治疗。
②兼见皮肤瘀斑,局部刺痛、舌质紫暗或有瘀点,口唇紫暗等瘀血征象者加生益母草30~40克、丹参9克。
③兼见颜面肢体浮肿、小便不利等水湿内停者,加车前子10克、薏仁30克。
④兼见苔白腻,胸闷多痰等痰湿内停者加姜半夏9~12克、陈皮6克。
⑤兼见面赤口苦、苔黄腻、小便短赤等湿热者,加金钱草20~30克、连翘15克、石韦12克。
⑥易感冒,或初起之寒热未尽,或慢性肾炎急性发作,形成太阳太阴、太阳少阴合病、并病者,当酌情加入解表之品。偏寒者加桂枝10克、白芍10克,或荆芥9克、防风9克,偏热者加连翘15克、银花15克。
⑦有肉眼血尿或镜下血尿者加旱莲草9克、白茅根30克、焦蒲黄9克。
⑧有大量蛋白尿长期不去者,加石韦12克、金樱子15克、芡实15克、莲须15克、白术12克。
以上诸方通过103例慢性肾炎的临床观察,以西药做对照,比较前后两组实验室指标及两组治疗前后疗效比较,经统计学处理,证明中药组疗效明显高于西药组(P<0.005)。揭示中药组对减轻肾小球病变程度,加速肾小球炎症消退,改善肾功能,提高STG、SA量等方面,均优于西药组,且无毒副作用。
为了进一步研究变通经方对慢性肾炎的作用,又以家兔系膜增殖型肾炎模型,分别观察了肾炎Ⅰ号、Ⅱ号的作用。结果提示肾炎Ⅰ号、Ⅱ号均对该病有肯定疗效,皆能显著地增强机体的细胞免疫,调节体液免疫,降低循环免疫复合物,促进白细胞介素Ⅱ的产生,对慢性肾炎疗效确切。
3.肾病综合征
由于肾病综合征系多种肾脏病理损害导致的严重蛋白尿及相应的一组临床表现,其临床特征具有特异性。因此,在疾病的演化过程中,虽然亦属于少阴病变,但其与普通肾炎不尽相同。应本着不同的特点,遵循仲景“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的精神,辨证论治。杜氏认为,该病以脾肾虚(阴、阳)为本,精微不固,水湿泛滥,肝阳升动为标。其治疗方法同中有异,现介绍如下:
(1)少阴太阴并病(脾肾阳虚型):其临床表现,除肾病综合征的特殊表现外,尚有畏寒肢冷,面色㿠白,舌体胖大,边有齿痕,脉沉细无力等。治宜益肾温阳,补气健脾,活血利水。重在体现扶正以治本,祛邪以安正的精神。方以真武汤合理中汤化裁(肾病Ⅰ号):附片9克、党参12克、黄芪15克、白术12克、芡实10克、丹参18克、红花10克、生益母草20克、猪苓15克、小叶石韦12克、萹蓄15克、鱼腥草10克、知母9克、鹿衔草10克。主以附片、鹿衔草益肾温阳、补火土;党参、白术、黄芪、芡实补气健脾,升清固精,以为治本之图。丹参、红花、生益母草,活血之中还可利水,有一举多得之妙。猪苓、小叶石韦、萹蓄,清利湿热,以治其标;以附子、白术、参芪之补,以复脾肾。一补一泄,补而不滞邪,泄而不伤正。附子之热以助阳,萹蓄等之寒以泻火,一寒一热,阳复热清,壮阳而不留热,清热而不损阳。又因正气内虚,易招致外邪,故以鱼腥草清热解毒,宣散肺气,兼利水浊,与芡实相合,辛散祛邪,收敛固精,一散一收,邪去精固,散邪而不伤正,固精而不留邪。湿郁日久,精微漏泄,滤其化热伤阴,故以知母滋阴清热,以防附子辛燥太过,使温阳不伤阴,坚阴不消阳,药虽背反,而实皆同。
(2)太阴少阴气阴两虚余邪留滞:
除有肾病综合征的一般表现外,多有五心烦热、腰酸腿软,舌苔薄黄,脉细数等肾阴不足之表现。究其病机,乃因脾气亏虚,肾阴不足,水湿内留,郁阻血脉而致。故治当健脾补肾,益气活血,滋阴利水,方以猪苓汤合六味地黄汤化裁(肾病Ⅱ号):生地16克、山萸肉9克、丹皮9克、红花9克、生益母草30克、萹蓄30克、知母10克、小叶石韦15克、鱼腥草30克、黄芪30克、猪苓15克、泽泻12克、女贞子12克、丹参18克。方中生地益肾养阴以生津,且能凉血散瘀,山萸肉既能补肝肾之阴,又能温肾中之阳,使阴得阳生而阳得阴助,合助肾气。女贞子补肝肾而下润肾燥,四药共奏益肾滋阴之效。黄芪补益中焦,益气升阳,利水退肿,丹参活血祛瘀而有养血之效,丹皮祛瘀行血而又寓泻肾热之功,红花、益母草,活血行瘀,益母草又有利水解毒之用。黄芪与此四药相伍,又寓益气活血之意。猪苓利水渗湿,擅治阴虚水肿,小便不利,泽泻渗湿而泄肾热,利水而不伤其阴,石韦、萹蓄,通淋利水,导湿下行,四药同施,去菀陈莝,断水蓄之厄,绝肾病之困。鱼腥草清热解毒,一以除水湿之蕴毒,一以御外邪之入侵,清肃肺脏,有益于水之上源。全方攻补兼施,滋泻相伍,阴阳互调,寒温一体。坚持服用,确有良效。
为了证实肾病Ⅰ号、Ⅱ号的确切疗效,以大鼠氨基糖甙肾病模型,设立单纯肾上腺皮质激素(以下简称激素)组及激素中药联合治疗组,两组作对照。分别对肾病Ⅰ号、Ⅱ号进行了实验研究。通过有关理化检验、电镜观察等一系列指标动态观察。结果表明:两方皆对大鼠氨基糖甙肾病有肯定疗效,能明显降低蛋白、血清胆固醇,升高血清总蛋白及白蛋白且具有利尿消肿等作用。同时还能提高细胞免疫功能,明显改善足突融合,并发现有防治激素对肾上腺的抑制作用。单纯应用中药方剂的效果,不及中药方剂与激素的联合应用。揭示中西医结合治疗肾病综合征是有效的措施之一,应引起我们的重视。
4.肾功能衰竭
各种肾脏疾病进一步发展,正气日衰,各种邪毒瘀积于内导致多脏腑、多功能的病变,从而形成正衰邪实,寒热错杂的厥阴证。此时元气大衰,邪毒内留,为正气极虚的危重证。治疗之时,一是要详辨证情,恰当立法,二要时刻注意正气,保护胃气。据临床表现及辨证,主要有以下几型:
(1)真阳衰败型
此型临床较为常见,除尿素氮、血肌酐升高外,每有四肢发凉,畏寒,恶心,呕吐,面色㿠白,舌淡苔白、脉沉细无力。治拟温阳降浊,用真武汤化裁(肾衰Ⅰ号):附片9克、西洋参3克、怀牛膝12克、猪苓15克、泽泻20克、白术12克、茯苓15克、白芍10克、生姜3片、黄连3克、苏叶9克。方中以附子温肾扶阳利水,怀牛膝善补肝肾,滋真阴,与附子相合,一阴一阳,强肾气,固肾关,且能引药下行,直达肾所。西洋参大补元气,扶正以抗病邪,与附片相配,温壮肾中元阳,且无伤阴之弊;合于白术,补脾益气,燥湿扶正,以助中焦健运。壮土制水,配白芍,酸甘化阴,敛阴和阳,既能防诸药伤阴,又可通利小便,敛肝体,柔肝阴,使肝阳不亢;合牛膝,引阳入阴,柔肝潜阳,以防肝风内动。猪苓、茯苓、泽泻,淡渗利湿,开肾关,泻浊毒,与上药配伍,一补一泄,真气得壮,浊毒外排。黄连、苏叶清湿热,降浊邪,合生姜辛开苦降,以理中焦气机,安后天之本。呕吐一去,饮食可纳,正气恢复有望。生姜之辛温行散,既能助附子温阳,又能助渗利药以温散水气,全方共具温阳利水,补气益阴,和中降浊之效。
(2)三焦气机壅滞型
此型之特征,除有肾衰的一般见症外,尚有恶心呕吐,胸闷,口苦,饮食不入,而寒热之象不明显,舌淡苔白而腻,脉弦细而沉。此为三焦气机壅塞不利,浊毒内壅较甚所致,治当疏达三焦气机,扶正利湿泻浊,兼解毒化瘀,以小柴胡合五苓散化裁(肾衰Ⅱ号):柴胡12克、黄芩9克、姜半夏10克、生姜3片、泽泻15克、茯苓12克、白术12克、桂枝6克、党参15克、桑寄生15克、虎杖12克。一升一降,和解少阳枢机,疏达表里内外。半夏、生姜和胃降逆止呕,且又味辛能散,与柴苓相同,以之疏达三焦郁滞,宣通上下内外,用为主药。泽泻、茯苓、白术、桂枝,淡渗利湿,温阳化气,使水湿浊阴得去,阳气得以宣展流通,则三焦气机得畅,用为辅药。党参、桑寄生,补益脾肾,扶正固本。虎杖清热解毒,既有活血祛瘀之长,兼有通便泻浊之妙。益母草具活血祛瘀之长,兼有通便泻浊之妙。益母草活血祛瘀又能利水消肿,与虎杖相配则活血通络之中,有一利前阴,一开后窍之妙,皆用为佐药。又方中茯苓、白术与党参相伍,则益气健脾之力更盛;半夏、生姜、黄芩与虎杖相合则降浊解毒之力倍增;益母草、虎杖与桂枝相配则活血通络之力尤强。且柴胡、桂枝、生姜同用,则疏展气机的同时,宣散邪气于外,由是三焦无壅塞之气。泽泻、半夏、黄芩、益母草、虎杖共用,祛瘀解毒,利湿降浊,湿利浊泄,毒解瘀消,由是三焦无有形之邪。再加党参、茯苓、白术补气健脾于中,桑寄生补益肾气而利腰膝于下,则三焦达而气机展,湿浊泄而瘀毒除。从而正气得复,疾病向愈。综观全方,既有疏通并用、升降并调之妙,又有寒热并举、攻补兼施之长。诸药合用则共奏疏达三焦气机,补益脾肾,利湿降浊,解毒化瘀之功。
(3)阳虚浊壅型
此型除脾肾阳虚的见症外,尚有尿素氮升高较著,恶心呕吐明显,皮肤瘙痒等。此为正气衰弱,邪毒壅盛所致。治当通腑泻浊,急开后窍,以大黄附子汤化裁(肾衰Ⅲ号)灌肠:大黄12克、附片9克(先煎)、桂枝6克、赤芍15克、丹参18克、生龙骨20克、煅牡蛎20克、炒枳壳12克。浓煎保留灌肠。方中大黄通腑泻热,对尿素氮升高疗效确切,且能清热解毒,活血利水。附子、桂枝温阳益肾,扶助正气,二者一寒一热,温阳泻浊,一补一攻,扶正达邪。且俱为刚猛之品,走窜不宁,夺关斩将,救病于立刻。寒温并用,攻补兼施,泻浊不损阳,壮阳不生火,正合本证之复杂病机。丹参活血祛瘀,且有养血之功,赤芍活血之中又有凉血之力,合于桂枝,则祛瘀通络之力更强,络通机畅,正气可复。生龙骨、煅牡蛎镇静安神,平肝潜阳,使上逆之气通降,自灭风动之忧。炒枳壳能使气机调达,三焦通达,配合大黄,使泻浊之力增强,全方共奏通腑泻浊,温阳益肾,活血化瘀,平肝潜阳之功,且以灌肠给药,取效较速,故适用于浊毒壅盛之疾。
(4)下焦瘀滞型
此型除肾衰的一般见症外,尚有呕吐,大便硬或色黑,小便量少,面色萎黄而暗,烦躁不安或谵语,腰痛,少腹结痛,舌质暗红或紫红,脉沉细或沉涩无力。治宜活血化瘀,温降益气,清热解毒。方以桃仁承气汤化裁(肾衰Ⅳ号):桃仁12克、大黄6克、桂枝6克、炙甘草5克、黄芪20克、附子12克(先煎)、泽泻15克、生益母草20克、女贞子12克。方中大黄活血化瘀,推陈出新,通腑降浊,伍以桃仁活血祛下焦之瘀。配桂枝引药直达下焦,荡除瘀结,且开肾关。配附子,则攻补兼施,寒温并用,暗合仲景温通攻下之妙。附子合黄芪补益中土,温肾壮阳,再合桂枝,尤能启动下焦气化。女贞子味甘而凉,与附子一补阴一扶阳,阴阳相合,生化无穷。用益母草、泽泻二味,通利水湿,活血化瘀。临床体会,泽泻对改善肾功能有良效,在本方中具有利水、清热、固肾一石三鸟之功。益母草辛开苦降,专入血分,行瘀血、散恶血、生新血,行血而不留瘀,其集活血、利水、解毒于一身,正合瘀、湿、热毒胶结下焦之病机。与桂枝相合,借桂枝通阳化气开通水道之功而畅利小便,排除湿邪;合大黄,以清热解毒;配附子以温肾利关;合黄芪、桂枝畅利血脉,降低血压;伍桃仁、大黄,活血化瘀,降低血脂,且与大黄相伍,一开前阴,一通后窍,治关格于通利之中,使湿浊有外排之道。附子与大黄相伍,温阳攻下,通滞散结,各行其道,相得益彰。寓攻于补之中,攻邪无伤正之弊,施补于攻之内,补正无助邪之虞。对慢性肾衰虚实并见,寒热混杂之体,尤为适宜。黄芪为补气要药,主入脾经,对脾虚诸疾,尤有殊功,对慢性肾衰之脾虚水肿,小便不利,兼有补气及利尿双效,用之优良。黄芪善入脾肺,补气生血,合于桃仁、大黄祛瘀荡积,则瘀血去,新血生,大有气血双补之妙。且黄芪善固气涩关,收精微于纳气之中,对精微外漏之蛋白尿取效较捷。与桂枝相配,通行表里,固护卫阳,防御邪入侵。全方攻补兼施,寒温并用,药虽异途,但取效则一,对慢性肾衰之血瘀下焦者,确有奇功。
为了进一步验证肾衰Ⅳ号的疗效,又进行了系统的临床观察。本组18例患者,治疗前后BUN、SCr、CO2CP、Hb值采用配对t检验进行统计。结果显示肾衰Ⅳ号对慢性肾衰有确切疗效,各项指标在治疗前后皆有显著性差异。其治疗总有效率达77.78%,其中显效27.78%。
以腺嘌呤大鼠慢性肾衰模型,通过血肌酐、尿素氮、尿溶菌酶、血钙、血磷、二氧化碳结合力、血色素、血细胞计数、血浆游离氨基酸、病理解剖及切片光镜检查等指标的动态观察,分别对肾衰Ⅰ号、Ⅱ号、Ⅲ号、Ⅳ号进行了实验研究。结果表明,该系列方对鼠腺嘌呤慢性肾衰均有疗效。其作用分别与包醛氯淀粉、温脾汤及单用大黄灌肠作对比。该系列方确有不同程度地改善造模动物的饮水量、摄食量及尿量,降低血肌酐、尿素氮和尿溶菌酶,增加尿比重、血色素和红细胞计数,纠正和改善电解质代谢紊乱、酸碱平衡失调及氨基酸代谢异常,拮抗腺嘌呤代谢产物沉积,减轻毒物与肾小管的损害等,与临床疗效观察相一致。
如上说明,杜氏对经方的运用,重要的是领会仲景本义,掌握其理法原则。然后据证灵活变通,不执死方以治活病,体现了“读仲景书,用仲景法,然未尝守其方,以为得仲景心”之精神。
二、遣药精当,平稳为上
药物的选择,直接关系着治疗效果,能够反映出一个医生医疗水平的高低。故在辨治过程中举足轻重,不容丝毫玩忽。如何精当遣药,是医者所极欲掌握的一项技术。杜氏用药经验,主要反映在如下几个方面:首先要熟识药性。对于斯疾,何药非用不可?何药可用可不用?何药绝不可用?组方尽量选用前者,有时或药不凑手,或病有兼夹,可用可不用者亦可入方。但应随机佐入他药,以制约其副作用及不利于本病证之处,尽可能发挥其有利的一方面。或用其性,或扬其用,皆依法而定。后者乃不可入于方中。否则,将引起严重的后果。其次,要注意用药平稳。大毒攻邪,衰半即止,不可过剂,矫枉过正,后患无穷。迫不得已,选用峻猛药物时,应注意随机加入扶正之品,寓攻于补,方致万全。再则,在治疗慢性疾病时,因病程长,治疗时间久,短时期内难以痊愈,用药一般选补而不滞,滋而不腻,凉而不寒,温而不燥,活血而不破血以及利水而不伤阴之品等,久服无弊。同时,尤应选一药多用,一举多得之药,精妙配伍,参机佐使,使药与病机丝丝入扣。如前述在肾衰时选用泽泻,即取其利尿、清热固肾一药多效等,它可使组方药物精炼,减少纠葛。杜氏认为内伤难证久治不愈者,最多正虚邪恋或寒热错杂。施治时要做到“治内伤如相,贵在圆通”。安全有效是其治疗的准则。常常强调,治病为的是救人,万不可攻病毁人。否则,徒劳无功,欲速则不达,甚而贻祸于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