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治疗水肿病遣方用药颇有独到之见,现将蔡氏治疗水肿数案择要掇之如下:
一、“肺水”(肺不调水)
患者吴某,男,14岁,泉州市人,1984年10月23日初诊。患者因外感畏冷发热,咽痛,咳嗽,三天后出现颜面及双下肢浮肿,小便赤黄。查尿常规:蛋白+++,白血球少许,红血球+++,粒状管型+。察其舌质红苔薄黄,脉滑数。此乃风邪犯肺,肺气失宣所致,治以疏风宣肺,清热利水之法。
处方:
麻黄3克、连翘10克、银花10克、赤小豆30克、杏仁6克、白茅根15克、蒲公英10克、车前子10克、益母草10克,水煎服,日一剂。
服四剂后二诊:寒热已除,小便较长,咳嗽已减,浮肿渐消,复查尿常规:蛋白++、红血球+,粒状管型少许,再予原方加紫珠草10克、蝉衣3克,续进五剂后,患儿小便清长,浮肿全消,咳嗽已除。复查尿常规:蛋白±、红血球0~3,其他(-),处以下方善其后:连翘10克、赤小豆15克、益母草10克、蝉衣3克、丹皮6克、白茅根10克、车前子10克、苡米10克、紫珠草10克、甘草3克连服5剂后诸症悉愈,复查尿常规正常。
肺为水之上源,主通调水道。此症系外邪犯肺,水道失调,气化不利则小便短少,泛而为肿。故当以宣肺利水为先,方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为主,另加益母草、蝉衣以疏风,抗过敏而去蛋白质;予白茅根配丹皮、紫珠草以清热、止血尿。蔡氏以此法出入治愈小儿急性肾小球肾炎甚众。
二、“脾水”(脾虚水肿)
陈某某,男性,42岁,惠安县人,1986年12月10日就诊,患者五年前曾患“肾炎”经住院治愈,一个多月前因患“胃肠炎”后出现颜面轻度浮肿,不以为然,后浮肿逐渐加重致波及下肢、全身,尤以下肢肿甚。曾于惠安某医院中西药治疗未效,来我院查尿常规:蛋白+++,白血球少许,详究其证,除浮肿外,尚见面色白,纳食呆滞,肢体倦怠,大便溏薄,日3~4行,小便短少,舌质淡胖苔薄,脉沉缓。证属脾虚水泛,治宜温脾利水。处方:
茯苓10克、白术10克、桂枝6克、木瓜10克、木香6克、大腹皮15克、草蔻6克、厚朴10克、赤小豆30克、泽泻10克、党参15克、黄芪15克,水煎服。
并嘱其鲫鱼炖黑豆食疗配合。连服五剂后小便较长,浮肿稍减,大便较成形并已减至日1~2行。但仍纳呆,腹稍胀。以上方加麦芽15克、内金10克、炒扁豆10克,再服5剂后浮肿大减,食欲大增,大便已调,复查尿常规蛋白++,因复诊时恰逢蔡氏外出公干,笔者就蔡氏原方出入加牛膝、益母草等治疗两个月,水肿未再复发。
此例水肿伴纳呆、体倦、便溏、面色白,舌淡,脉缓均为一派脾虚之候。“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脾为运水之官,脾虚则水泛。经云:“治水当以实脾为首务也”。故治以实脾汤为主又加参、芪以鼓舞脾气,配合鲫鱼炖黑豆食疗补益脾胃,脾强则水自制也。
三、“肾水”(肾虚水肿)
患者蔡某某,男性,19岁,晋江祥芝人,1984年9月14日因慢性肾炎病史三年,发作五天而住本院内科治疗。入院时症见全身浮肿,腰以下为甚,查尿蛋白++++,胆固醇452mg,血清白蛋白1.8g,球蛋白2.3g,BP15/10kPa,西医诊断:肾病综合证I型,予激素及中药实脾饮加减等治疗十多天,浮肿仍未消退,遂请蔡氏会诊,审察其证:肿以腰以下为甚,两颧稍潮红(服激素所致)伴腰膝酸软,少寐遗精,小便短少,舌质淡红苔薄,脉细偏数,蔡氏认为此例水肿为病,乃肾虚为主,肾主水,肾虚则水泛;肾藏精,肾虚则精微遗失,而且患者已配合激素治疗十余天,两颧微红,脉有偏数之象,乃虚火之苗渐生,当以济生肾气汤主之,取其“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之意,且方中牛膝一味,活血利水,现代医学研究其有改善肾脏之微循环功效。按蔡氏之嘱,以济生肾气汤加益母草、黄芪等化裁煎服,并配合激素治疗20余天后浮肿逐渐消退,蛋白尿得缓解。
四、“心水”(水邪凌心)
患者傅某某,男,56岁,农民,泉州市人。因心悸,气喘,全身浮肿一周,不能平卧伴四肢厥冷、纳差、便溏、尿少,于1978年5月26日急诊入院。入院时经西医体检及各项实验室检查确诊为:风心心衰合并肺部感染,经西药强心、利尿、抗感染等治疗未明显改善,于1978年6月7日请蔡氏会诊,刻下症见心悸气喘,全身浮肿,端坐呼吸,口唇紫暗,腹胀纳差,大便稀薄,日5~6次,尿少色清,形寒肢冷,倦怠无力,舌质淡红带紫而苔少,脉弦滑数,按之无力。证属肾阳虚衰,水邪上泛,凌心射肺。治宜温肾助阳,益气消肿之法,方用真武汤加减:
熟附子10克、干姜6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白芍10克、炙黄芪15克、汉防己15克、炙甘草3克,服一剂后四肢浮肿减轻,以上方再加桂枝、巴戟、仙灵脾再服四剂后浮肿明显消退,气喘已平,可以平卧,再以桂附理中汤加减配合治疗一个月余,症状基本缓解而出院。
虽同是水肿,但此例辨病为心源性水肿,中医病机关键为“水气凌心”。蔡氏选用真武汤中附子大辛大热,温肾暖土以助心阳为君,佐以白术燥能制水,茯苓淡能渗水,白芍酸能疏水,干姜辛能散水,此酷似现代医学之强心利尿作用,并加黄芪、党参、巴戟、仙灵脾等益气、助阳、温而不燥之品,疗效益彰。笔者受此启发,对心源性水肿有阳虚之象者用此法加减治之,每每奏效。
五、“肝水”(肝瘀水肿)
患者谢某某,女,51岁,农民,泉州净桥镇人,1993年5月7日就诊。
患者有乙型肝炎病史6年多,近半年来出现腹胀、纳呆、双下肢浮肿,症状且有逐渐加重之势。体检:心肺(-),肝于右胁下2cm,质实,脾左胁下3cm,腹部膨隆,腹水征阳性。B超示:
①肝内不均质改变——肝硬化。
②脾肿大。
③腹部液性暗区——中量腹水。
西医诊断:肝硬化腹水(失代偿期)。就诊前曾于当地医疗站口服保肝、利尿的西药,症状未改善。察其症:面色晦暗,皮肤枯燥,腹胀纳呆,腹壁隐约可见青筋露,双下肢踝以下浮肿,舌质暗苔微浊,脉细涩。笔者就此证候请教蔡氏,蔡氏认为此肝硬化之腹水及下肢水肿乃瘀血所致,当以祛瘀利水,滋养肝肾之法。嘱方用:
泽兰10克、楮实子15克、路路通15克、黑豆30克、马鞭草15克、厚朴10克、茯苓10克、赤小豆30克,笔者以此方增损,配合“肝安”静滴等治疗两个多月,下肢肿全消,腹胀大减,纳食已增,B超示:腹水已剩少量。
此例腹水,水肿为肝郁血瘀所致,唐容川之《血证论》曰:“血积既久,其水乃成”;《金匮》亦有“血不利而为水”之说。蔡氏方中泽兰、路路通、马鞭草均有活血祛瘀,通络利水之功,旨在祛邪治标;楮实子、黑豆、茯苓等有滋肾养肝健脾之效,旨在扶正固本。此方扶正祛邪,标本兼治,配合得当,故获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