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血管病(眩晕、痴呆)证治

张氏临床接诊老年脑血管病人甚多,主要包括脑动脉硬化、脑血管痉挛、脑梗塞、脑出血、脑萎缩等病及其后遗症,此类病常以眩晕、昏厥、抽搐、偏瘫、语謇和痴呆等为主症。其中中风病(猝中)猝发时来势凶,变化快,危及生命,成为古今医家重要课题。张氏认为:中风与现代医学急性脑血管病相似又不可等同,如蛛网膜下腔出血可有头痛晕厥无偏瘫而当“同病异治”;颅内肿瘤由于病灶位置不同,亦可出现中风相类症状而可“异病同治”。张氏对中风辨证要点与眩晕相似,强调风、火、痰、瘀、虚五个方面,着眼于有无神识障碍。如仅口眼歪斜、舌强语謇、肢体偏瘫者,按中经络证治;伴神识昏迷者,按中脏腑处理。中脏腑者因虚实不同分为闭证、脱证、内闭外脱证三种。闭证乃邪实内闭;脱证系阴阳气血虚脱;内闭外脱多虚实夹杂。临证体会,闭证多见于脑血流动力学改变所致颅内压增高、脑水肿阶段;内闭外脱证往往见于颅内病损加重,或伴有感染、水与电质紊乱和酸中毒阶段,此时可开始形成脑疝;脱证时酸中毒、水与电质紊乱或感染进一步加重,脑疝未能改善,呼吸循环濒临衰竭。故此内闭外脱常系中风由实而虚,由闭而脱演变过程的关键时刻,也是中医辨证施治、抢救生命的重要时机。

张氏论该类病证,认为其病因病机复杂,且多数病人已在老年,既有禀赋体质差异,又有情志境遇和医疗调摄不同,以致临床证候虚实错杂,邪正参差,变化多端。因此,对本类病的辨证论治应十分审慎,他在长期实践中摸索出一些识证用药规律,可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识主要病机,拟基本方药

张氏在考察古医家认识眩晕等证的理论时认为,历代各家众说不一,不应视为各家相左相悖,而应看作是认识的历史过程的不断深化。大抵《内经》责之肝风与“上气不足”、“髓海不足”;刘河间责之风而兼火;朱丹溪则偏主于痰;张景岳却认其为虚,强调“无虚不作眩,当以治虚为主”。至陈修园综合各家学说,阐明各种因素的病机联系,提出风生火动,风木克土,土病生痰,肝病及母,肾精亏虚,髓海不足而病的理论,并指出:“其言虚者,言其病根;实者,言其病象,理本一贯。”张氏认为本类病其本虚在肾与肝之精气阴血不足,其实在风、火、痰、瘀之侵扰清窍,前者为病之本,后者为病之标。至于它脏之虚,瘀血漫生,燥湿内阻,亦可由是而致。至此,综各家之诊,合为一论,于病机认识可谓周备。然而,张氏持论并不止于此。他说,中医辨证论治不但要全面认识病机能,以据证下药,更要抓住主要病机以确定治疗大则。本类病有时来势急迫凶险,病机证治往往不在其本,而在其标,尤其是风阳上扰,痰火瘀阻,而风阳上扰尤为紧要,故其治疗理当先标后本,以潜阳熄风,化痰清火祛瘀为基本治法,而熄风潜阳更当为法中之法。此法既定,就必须确立一基本药。但适于此法的药物甚多,究竟用何药为妥?张氏在反复临证中认真筛选,拟定一基本方明珠钩藤方。该方四药为:珍珠母30克,草石决明各15克,钩藤12克。据张氏经验,此四药之潜阳熄风,不伤正气,不耗阴血,于脾胃无碍;平降亢阳而外,犹可宁神于心,清火于肝,化痰于脾,且能通腑气,开心窍,乃平正王道之品。无论眩晕、痴呆或兼头痛,心悸、不寐、惊悸、怔忡、耳鸣、麻木、抽搐等症,亦无论有热无热,痰多痰少,抑或虚实孰轻孰重,常可用此四味为基础,再随辨证加用它药。

二、谨察诸窍,以明补泻

张氏诊法特色已见前述,其于老年脑血管病人的诊察,尤非常法可概。其中察诸窍以明补泻为主要特点。他认为,人之衰老,于官窍最可征验,其脑血管病人尤然,故察诸窍之虚实,大致可知内脏之盛衰,以之指导用药也适当。

一察目之干涩与眵泪。前者虚后者实,病在肝;虚加枸杞子、女贞子、花蕤仁,实加谷精草、密蒙花、青葙子。二察耳鸣与聋。鸣实而聋虚,又暴鸣多实,又久鸣多虚;虚加熟地、磁石,实加龙胆草、栀子。三察鼻子之红白。红实白虚:白加太子参、黄芪,红加桑叶、菊花。四察口唇之暗与淡,暗紫为实,加丹参、郁金;淡白为虚,如太子参、茯苓。五察舌质之胖淡、齿印与暗红芒刺。前为虚后为实:实加柴胡、郁金、丹参,虚加党参、白术、茯苓。其察上窍也大致如此。下窍看法,于脑血管病更为重要。张氏常以此作为用药和判断预后的依据。一察大便干结与否,干者实,其舌见淡润者非真实,仿黄龙汤方法,用制川军、太子参,其舌红干者为真实,用承气法,加制川军、厚朴。便溏稀者预后差于干者。二察小便之多少。夜尿多为虚,宜加覆盆子、桑螵蛸、牡蛎;其兼有口干便秘者治之较难。尿少为实,涓点而出者虚中有实,兼口干者宜加茯苓、泽泻、石斛。此察下窍虚实之法。其他辨证加减用药,宜在基本方之上相机而施,如痴呆之加菖蒲、远志、龟板,步履艰难之加川断、桂仲、寄生、白鲜皮,血压高之加天麻、夏枯草、猪苓,合并冠心病之加薤白、桃仁、红花等,不作赘述。

三、宜王治,忌霸治

《不宣秘录》有所谓“王治”、“霸治”之论,张氏以为确当辨别运用之。对脑血管病,肝火直冲者外,切忌霸治,只宜王治。王治,指用药平和中允之治;霸治,指用药峻猛毒重之治。脑血管病人多已高年,精血固亏,脏气向衰,其对药物之感应亦钝,不似青壮者之用药可随拨随应,效果期而可待。所以对此病若用峻药、重药,其望速效者必难,而已虚之内脏不堪重负,还可致或它病。因此,张氏虽用补阳还五汤,但与他人不同,他认为,不详加辨别,动辄用黄芪数十克或百余克,以为得计,实则霸治也。盖气虚血涩处急性期者,偶用未尝不可,至慢性期者,急于峻补,固非允当,且该类病人卧床已久,胃气已伤,药力既少凭借,用药一多,反增胃家负担,期望达药力于四旁也必难。又如川芎、枳实、砂仁、蔻仁、木香等品,在老年病中亦不宜过量使用,以免有耗气动血之虞。

张氏诊治大致以上法为本,除药治而外,每嘱病人家属以饮食护理宜忌,以“多言”、“勤动”、“缩食”、“畅腑”(通畅大便小便)八字为调护要诀,且将“多言”(与病人多说话交流)于老年性痴呆防治中放在首位,这也是张氏经验之谈。兹举两例治案于下:古某某,女,44岁,维族。3个月前因脑血栓形成中风住院治疗好转,后遗右半身活动不便,口歪,医以补阳还五汤治疗不应,来诊时舌本强拘不灵,言语不利,头目眩晕,脉细弦,舌红苔少。风中经络,痰浊阻滞。气血虽伤而补之不应,当虑风气交阻,治风为主。

处方:

珍珠母30克、草石决明各15克、钩藤12克、大生地12克、枸杞子12克、白鲜皮12克、木防己9克、杜仲12克、桑寄生12克、地龙9克、怀牛膝9克。

7剂复诊,眩晕好转,余症尚在,再以原方去寄生,加石菖蒲3克。服30余剂,舌强语謇亦见好转,右半身活动有进步。

按:补阳还五汤为治中风后遗症要方,投而不效,法非不确,料是风痰未除,邪正杂处,用药或碍,故直以珍珠母汤法加减获效。方内白鲜皮祛内外之风,木防己、寄生疗痹祛湿,菖蒲开心窍,是本方特点。

周某某,男,69岁。患高血压病、脑动脉硬化5年余。久苦眩晕,视物昏蒙,常服降压西药、脑复康及中成药。3年前以“脑出血”晕厥住院调治,小愈后遗眩晕,记忆不能连贯,反应迟钝,如痴如呆,虽经调治,症不能除。刻诊:脉细弦尺沉,舌苔厚腻欠津。风阳亢动,随风夹痰,上蒙清空为其标;高年精乏,癸水告竭,肝木失荣为其本。好在中气未馁,用药有途。潜阳熄风化痰于上,滋肾固本填精于下。疏方:珍珠母30克、草石决明各12克、钩藤12克、太子参12克、丹参9克、郁金9克、枸杞子9克、石菖蒲3克、五味子3克、远志9克、枣仁9克。复诊眩晕有减,忆事不利,眠寐不实,原方加葛根12克。三诊记忆稍见改善,腰膝无力,加熟地、杜仲、沙苑子。服50余剂,记忆已能连贯,寤寐如常,眩晕不作。

按:此案用方为基本方明珠钩藤汤加味,实有天王补心丹之意。以“神志之心”病,动用宁心养血者远志、枣仁、菖蒲、五味子,有补有敛有通,虽无“血肉之心”为病之症,亦加用丹参、郁金、葛根等相关药物,取运心血,之所以养心神也。张氏认为:此案菖蒲、五味均用3克。前者用以豁痰开窍、宣通心气,过则反耗心气;后者敛气生津、滋肾养心,过则可致郁滞,况两药本非君药,用量不宜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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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名老中医经验集·坚持推陈出新的疑难病专家张绚邦》。周铭心 张晓天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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