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荪主任医师专长内科,致力于呼吸、消化、心脑血管病变以及老年病的研究。他医术精湛、学验俱丰,临证思路开阔。重视治病“务求其本”;强调宏观辨证与微观辨证的结合统一;擅长运用活血化瘀疗法治疗各种病证,临床疗效显著。
“治病求本”既是寻求疾病的起因,针对病因病机从根本上治疗疾病,也是探求阴阳平衡失调的整体病理变化。治病不只是对症治疗,而是在临床一系列的征象中,由现象深入本质,分析、判断、认识疾病整体证候中的内在联系,把握病变的发生、发展及其演变规律,明确因果关系,求因明本,从而进行“审因论治”、“审证求因”,贯彻“务求其本”,纠正阴阳失调,以达阴平阳秘之目的。
一、重寻病因,细审明察
《内经》指出:“百病之生,各有其因,因有所感,各显其症。”即是说,人体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体内有病,就必然反映到体表,一定会有相应的症状和体征显现出来。而病变的本质差别,又决定了现象上的不同。他说:同是发热病人,有外感发热与内伤发热之不同。外感发热可有恶寒、身痛、鼻塞流涕、咽痛等外感表症的征象,而内伤发热则可无此表现。又说:同是中医治疗乙型脑炎,由于地理区域、气候环境的不同,其病因病机与转归,在一定程度上亦有所侧重偏异。早在1954~1955年,石家庄曾首以卫气营血辨证为纲治疗乙型脑炎,获得了优良效果。
然石家庄地处华北平原、入夏气候干旱燥热,而浙江嘉兴、海盐一带乙型脑炎流行高发地区,属亚热带湿润气候,地势低凹,梅雨季节阴雨连绵,入伏后气候炎热,临床上以暑邪挟湿者为多,表现为除壮热烦渴、汗多尿短的热盛阳明之象以外,并兼有胸闷、脘痞、身重、呕恶、苔腻等湿困太阴之证。故他和潘澄濂、朱承汉等在总结浙江省1956~1958年治疗730例乙型脑炎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该病的临床证候表现与中医温病范畴中的“暑温”、“伏暑”较为符合,发病季节亦与吴鞠通《温病条辨》“夏至以后,立秋以前”的说法相同。在病因病机方面着重强调了“湿邪蕴滞”与“湿从热化”。按卫、气、营、血分型,并指出在卫、气阶段应注意偏湿、偏热之异。既阐明了该病的一般演变规律,又从内外因上区分了南、北方的病邪变化特点,以其明确的辨证,指导切合病机的施治。此中,他深深有感于要认识疾病的本质,还得细审明察。他善于从纷繁复杂的征象中,审理出病变的本质、疾病的根由。灵活辨证用药,治愈了不少疑难危重之症。如他会诊一野菌中毒引起急性肾功能衰竭、频繁呕吐的住院病人时分析认为:该患者系误食毒菌后引起呕吐、腹胀、尿少和便秘。结合舌质红、苔黄根腻、脉滑等征象,乃湿浊热毒之邪蕴阻于中,脾气不运、胃失和降,致腑气不能下行、邪无出路。由于病起骤然,故急用苦泄化浊、降逆通腑大剂频服,药用川连、生大黄、花槟榔、莱菔子、枳壳、川朴、藿香、姜半夏、知母、煨草果、苏叶(后下)、生姜。服二剂后呕吐止、腹胀宽,二便俱通,调理而愈。又如,一哮喘患儿,曾在当地卫生院服清肺化痰、降气平喘药数十剂乏效。转而前来就诊,他从望诊中细细观察,发现患儿颜面虫斑隐隐、眼白有黑点,结合病人家属代诉大便中曾多次解出蛔虫,故考虑为蛔虫引起过敏性哮喘。改投驱蛔为主,辅以和中化痰之炒使君肉、川朴、杏仁、姜半夏、甘草、浙贝、红枣等,连服两旬,喘息平、喉间痰声消失,续予六君调理而愈,迄已数载未复发。以上二例,前者急性肾功能衰竭,未用利尿药而小便得利;后者哮喘患儿,在用驱虫剂后而喘得息,其非常法之治能获效验,贵在“审因论治”,洽中要的,细察明辨而求其本矣。
二、详辨寒热,识其本质
在临床诊断和疾病发展过程中,常常存在着真象、假象交纵错杂的现象。其中寒热的真假是最常见的,即所谓“真寒假热”、“真热假寒”。由于疾病表现形式的多样性,往往不是一下子就能把握疾病的内在本质,所以,面对复杂的症群,透过现象探讨本质,就要抓住关键性的证候、指征,详细辨别区分病证的属性,才有助于对本质的鉴别。如中医辨痰,有黄痰为热、白痰为寒之说,他则认为更应注重痰质的鉴别,痰的性状是一个重要的反映其本质的辨证要点。他结合自己多年临床经验,认为白痰、黄痰皆因热而成,其区别只是程度上不同罢了。对于那些咳咯痰量增多,即使是清白不粘稠之痰,他亦认为并非皆因于寒,此时的外咯咳出之痰,一则说明正能达邪,二则表示尚未蕴热,但若病情发展,化热为必然趋势。故他在临证中,对久咳咯痰患者,不轻易用温热药,相反,对因用温化蠲饮法出现症状加重者,易入清热化痰药而获效者则屡见不鲜。另外,他还认为,中医在治疗某些西医已确定病名的疾病时,不应局限思路,而要坚持辨证。如高血压病在临床上似以阴虚阳亢、热盛者为多见,但在具体治疗中仍应明辨寒热。
他曾治一高血压病人,血压为27/17~18kPa(200/130~140mm Hg),经服西药降压药和平肝潜阳中药,血压一直难以稳定,生活质量下降。他在辨证中发现患者四肢指、趾端冰冷,自感指、趾麻木,畏寒喜搓手,入冬更甚,结合脉象细涩、舌淡苔白,症征相参,属阳虚气血运行失畅,不能温煦筋脉。改益气温阳、活血通络之黄芪、桂枝、川芎、丹参、地龙、毛披树根、炒当归、留行子、炒杜仲、炒牛膝、泽泻等连服20余剂,肢末冰冷麻木和怕冷症状都大有改善,血压亦随之明显下降。服数十剂,血压稳定。故他说:治疗高血压必须灵活辨证,去伪存真,不能局限于滋养肝肾、清热潜降之药品中。
三、善别虚实,进退适时
病有虚实,治有补泻,补虚泻实为扶正祛邪之原则。针对疾病的本质进行扶助正气、祛除邪气则是治病求本基本精神的又一体现。他认为,要在复杂、严重的疾病过程中,鉴别某些与病变性质不符的症状,如“至虚有盛候”、“大实有羸状”等真虚假实、真实假虚的征象虽说不易,然“有诸内必形诸外”。内在的变化必然表现为外在的现象,只要认真仔细分辨,假象总是可以识别的。更重要的是要在疾病发展过程中,善于把握病证的主次轻重、虚实缓急,适时作相应的进退,以防犯虚虚实实之戒。清代医家徐灵胎说:“若元气不伤,虽病甚不死。元气或伤,虽病轻亦死”。这种重视人体正气、强调扶正祛邪的原则,就是通过调动机体自身的抗病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以达到恢复阴阳平衡。倘若只注意邪实而忽视扶正,就难以取得预期的疗效。
即所谓:“标本不得,邪气不服”。他在临床上十分注重素体禀赋,尤其是老年人,虚实夹杂者多,更当明辨。如他曾会诊一肠道菌群失调、胃肠功能紊乱的高年泄泻患者,病人原有高血压、冠心病史20余年。因记忆力障碍一周入院,住院期间并发肺部感染,较长时间运用大量广谱抗生素,当肺部感染控制之时,却出现腹痛腹泻、恶心呕吐等症,经实验室有关检查和大便培养均阴性,先后用香连丸、菌痢冲剂及苦寒清热化湿之剂病情未见好转,大便每日四、五次,恶心呕吐、水谷难入,待他会诊时证见患者精神萎软、口干少津、唇舌糜烂、小溲短赤、舌质红绛、光剥无苔、脉象细数无力。他分析病情认为患者高年虚弱,素体多病,复受外邪入侵,邪实正虚、正不达邪。前已用大量广谱抗生素及进服苦寒清热之品,热邪虽渐清,而已碍及脾胃、升降失司,致气阴两伤。故投以益气养胃、和中健脾之太子参、川石斛、麦冬、葛根、炒扁豆衣、川连、楂炭、炒谷芽、竹叶、鸡内金、乌梅、姜竹茹、红枣等,清补并施,以益气护津涩肠之法,顾其正虚津伤滑脱之虑。三剂后大便次数减少,小溲转清,吐止,胃气渐复。继以去竹茹、竹叶等,加茯苓、煨肉豆蔻续进,二剂后泻止、纳增,调理而愈。他在诊治中严格把握虚实轻重程度,治疗上层次分明,进退适时。强调了老年久病体虚这一特点。但他又不囿于这种体现共性,却不能以一概全的理论。如他治疗另一位老年患者,证见腹痛腹泻、大便烂,日行4~5次而量不多,面色如黑漆,大便隐血试验呈强阳性。自感口苦干、恶心、腹胀、肛门热灼、大便解而不畅。舌质红、苔黄糙中腻,脉滑。他根据病人素体健壮,此次起病急,时间短,以及一周前在国外进食虎、鹿、熊肉,并饮较多的高丽参酒,于返国途中复加疲劳等病史,结合临床征象,乃属湿热蕴结、热迫肠道而出血。至于精神萎软、厌食等症为实证中之假虚现象。遂以清理肠胃、凉血解毒之川连、生大黄、黄芩、鲜石斛、蒲公英、枳壳、葛根、赤芍、地锦草、鸡金、连翘、红藤、生楂肉。五剂分三日服,药后腹痛腹泻止、大便色转黄,继三剂,大便隐血试验阴性。前后二例病人均系老年人,腹泻时间都不长,由于素体、起因迥然不同,治疗自然不一。他说道:同病可异治,辨证旨在求本,要善于洞察虚实真假,分明标本缓急,针对病机施予方药,犹可逆流挽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