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某,男,60岁,1994年3月26日诊。
患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病史10余年,每因劳累、气候交变时发作,多次住院治疗。近2周来,因气候寒冷病情加剧、咳嗽、呼吸喘急、胸闷、夜间不能平卧、下肢浮肿,于1994年3月17日门诊以“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肺原性心脏病”收住中医病房。入院时呼吸喘急,不能平卧,口唇紫绀,稍有咳嗽,神志尚清,精神委顿。至傍晚时分逐渐出现嗜睡,呼之尚能睁眼,小便失禁,颈静脉怒张,球结膜水肿,两下肺闻及干湿罗音。血检报告:白细胞计数78×109/L,中性80%。动脉血气分析:酸碱度7296,二氧化碳分压103kPa,氧分压39kPa,氧饱和度480%。
诊断为肺性脑病重症,属中医肺胀危候,即告病危,予吸氧、呼吸兴奋剂可拉明、洛贝林、青霉素、喘定、双氢克尿塞、安体舒通和补液,纠正电解质,以及小青龙汤加味等,中西药积极抢救,症情未能好转,神志时清时昧,至3月26日,遂请颜氏会诊。
初诊1994年3月26日:患者神志昏糊,对答不清,颜面浮肿,球结膜水肿,舌质红绛无苔,脉细滑。证属痰瘀交阻,蒙蔽心神,肺失清肃,宣降失司,郁久化热,久病耗伤阴液。治以下瘀泄热,豁痰宣窍为急。方用抵当汤合葶苈大枣泻肺汤加减。
水蛭3克、大黄9克、葶苈子(包)30克、大枣7枚、半夏30克、菖蒲30克、海浮石30克、苏木45克、降香24克、枳实9克。2剂。
二诊1994年3月28日:进服1剂,当天大便畅解,量多,至次日神志清醒,精神略振,但仍倦怠思睡,咳嗽咯痰白粘量少,口干思饮,纳食思进,小便畅利,颜面浮肿消减,球结膜水肿消退。方药颇合病机,以小其制而再进。
上方减葶苈为15克,大黄为6克。3剂。
前后服药5剂,诸症俱减,遂改以健脾养阴,宣肺化痰之剂进退善后。至4月9日,复查血气分析:酸碱度7344,二氧化碳分压73kPa,氧分压126kPa,氧饱和度969%。其后症情日见好转,于4月19日以“慢性支气管炎继发感染好转,阻塞性肺气肿好转,肺原性心脏病好转,肺性脑病痊愈,呼吸衰竭痊愈,慢性心功能衰竭痊愈”出院。
评析肺原性心脏病、肺性脑病,一般多责肺肾之虚、痰涎之盛,或兼郁热,或由水泛,而少有从瘀论治者。颜氏认为,其病除咳喘、咯痰等以及各种兼变证外,往往并有不同程度的面色晦滞,甚至黧黑,唇甲紫绀,颈脉怒张搏动,肝大压痛,舌黯红或紫、或有瘀斑,舌下静脉青紫曲张,脉迟、涩、促、数等瘀血指征。肺主宣肃而心主神明,脑为元神之府,至高至上,乃清灵之地,纯则灵而杂则钝,若痰瘀交阻于肺,蒙蔽于心,交杂于脑,以使肺失宣肃而喘肿,神明失主而妄言,脑府失灵而昏迷,种种险象,总与痰瘀相关。
抵当汤由水蛭、虻虫、桃仁、大黄组成,功能泄热下瘀,《伤寒论》用治瘀热在里,似狂发狂之蓄血重证;葶苈大枣泻肺汤见于《金匮要略》,由葶苈子、大枣两味组成,仲景用治肺痈痰涎壅塞而见胸胀满、一身面目浮肿、咳逆上气、喘鸣迫塞等病证。两方合用,功祛痰逐瘀,治疗痰瘀互阻肺、心、脑所致的肺性脑病,颇为合拍。
本例取抵当汤中主药水蛭、大黄,参苏木辅水蛭以化瘀,枳壳助大黄以畅腑,下瘀泄热之力乃雄;合葶苈、大枣,参半夏、海浮石,泻肺涤痰之效亦着;伍菖蒲以宣窍醒神,降香以降逆顺气。
方药与病机相切,故能一剂而应。患者舌质红绛无苔,郁热阴伤已甚,乃投以下瘀泄热涤痰之剂,一是宗“急则治标”之义,亟当祛痰瘀为急;再是瘀热得下,则阴液得存,有急下存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