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在长期的学术生涯中,数十年如一日致力于临床实践,积累了丰富的诊疗经验,不仅精于温病的辨证施治,而且对内科杂病的诊治亦颇多心得体会。临床过程中长于辨病识证,善于开拓治疗思路,有着鲜明的临床诊疗特色,现举几则。
一、病毒感染性发热
病毒感染性发热是临床的常见病、多发病,四季均可发生。由于其病因为病毒感染,目前尚没有直接灭活病毒的有效药物,故临床治疗多采取对症处理,缺乏特异性的治疗方法。王氏在运用温病学理论分析研究本病的病因病机和证候特点的基础上,结合现代医学的认识,创制了颇具特色的治疗方法,收到了良好的临床疗效。
1.辨证着眼卫与气:病毒性高热的临床特点是发热,且热势较高,体温可达39℃以上,持续不退,热程较长,可超过两周,甚至达到月余,常呈朝轻暮重态势,有汗不解,或汗后热势稍降而旋又复升,初起可伴恶寒、头痛、身痛等外邪袭表之象,但很快即现壮热不寒、心烦口苦、舌红苔黄、脉数有力之征。整个病变以全身性的中毒症状为主要表现,缺少特异性的定位症状和体征,实验室检查一般也无明显脏器损害的结果提示,白细胞总数一般不升高,有时还呈降低的倾向。王氏结合西医学的认识,运用温病学理论分析了本病的临床特点,提出病毒性高热的病因是温邪,这种温邪的显著特点是具有强烈的温热性质,致病以发热为典型的临床表现,即使在病变初期,就表现出了明显的热象。实践证明,这种温邪由于形成季节不同,其类型亦有所差异,如在春、冬季节多具有风热的特性,而在夏、秋季节则多呈暑热、湿热或暑湿之性,不过在其表现为湿热或暑湿的特性时,仍是以热为主,以湿为次。对于本病的病机变化,王氏认为:本病的主要病机为邪热炽盛,充斥卫气。其发热的形成是因温邪入侵人体后,正气奋起抗邪,正邪剧烈相争,阳热偏胜所致。本病起病较急,发展较快,但病变较为单纯,传变不多,病理性质以实热证为主,病程主要分为两个阶段。初起阶段多为邪袭肺卫的表热证,继之则为邪入气分的里热证,若无特异的原发病变和并发症,病变多不深入营血,而以卫气分里热亢盛为主,其中卫分的病变较为短暂,其表闭证象有时亦不甚明显,而气分的病变则相对较长。辨证时应着眼于卫分及气分证候的诊察辨析:病在卫分,除有表证外,尚有明显热象,发热较高,舌红脉数;邪入气分,既有邪热散漫、充斥内外的蒸蒸发热及汗出、口渴之象,也有里热内郁、心烦口苦、小便短赤之征。邪热在气分流连日久者,常因兼夹湿邪而多伴有脘痞、苔腻的表现。
2.治疗重在“清”与“透”:病毒感染性发热虽病变单纯、病机明确,但由于其特异的致病因素为病毒,治疗时抗生素疗法难以发挥作用。临床按传统的“卫气营血”理论施治,虽亦能收到一定的效果,但从总体来看疗效尚不够理想,往往是高热难退或退亦缓慢或退后复升。有鉴于此,王氏根据本病的证候特点提出本病的治疗应以辨病治疗,结合辨证制方用药,治疗的目的在于抗毒退热、透邪外达,只要诊断明确、制方合度,治疗首尾可以一法一方贯之。结合多年的临床体会,通过反复的临床观察和验证,王氏创制了“清解退热法”专治病毒感染性发热,取得了良好的疗效。药由鸭跖草20~30克、忍冬藤20~30克、板蓝根20克、蒲公英20克、蝉衣8克、连翘10克、柴胡10克组成。病变初起,表证明显者可加荆芥10克、豆豉10克、防风6克以助发散表邪;头痛明显,汗出不多者可加羌活10克(暑季则改用香薷10克)以散邪止痛;湿邪明显、胸脘痞闷、舌苔厚腻者可加藿香10克、厚朴6克以芳化湿邪。由于本病属高热急证,根据“急证急攻”的原则服药次数每日不应少于3次,即早、中、晚各服1次,必要时夜间还须加服1次。根据临床观察,一般服药1剂后热势即可逐渐下降,2~3剂后体温即可恢复正常,且很少回升反复。本法的作用主要在“清”、“透”两端,清者清解热毒以退热,热毒得清病源即除,热势自退。方中板蓝根、蒲公英、鸭跖草、忍冬藤等,经现代药理实验证明均具有一定的杀灭或抑制病毒的作用。透者透散邪热以驱邪外出,热势散漫之蒸蒸而热者,“透”则使其病势促邪外达;里热内郁,不易外解时,“透”能解散郁热之势,使内郁之热既可直折而去,又可透散外出,方中柴胡、蝉衣即具有透散泄热之功,而有着良好的解热之效。
二、慢性支气管炎
慢性支气管炎,多见于老年人,临床以咳嗽、咳痰、气喘为典型表现,早期病变较轻时,多在冬季发作,春暖后缓解,晚期病情加重,症状长年存在,不分季节,且可并发肺气肿、肺动脉高压和右心肥大,严重影响健康。王氏在诊治本病的过程中,重视对病变机理的研究,强调治疗当据标本缓急的原则,权衡虚实,分清主次,立法制方机圆法活。
1.析病机,着眼气郁血瘀:一般来说,慢性支气管炎的病理变化有虚实两种情况,实者多为外邪、痰浊等壅阻肺气,其中外邪感染是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的主因,痰浊之邪多为在病变过程中或邪热煎熬肺中津液炼液为痰,或肺气失于宣肃,津液不能敷布,停聚于肺而成痰浊,也可因机体素有痰浊内留。虚者多为元气不足,肺肾摄纳失常所致。另外,脾经痰浊上干,中气不足也是本病的致病因素。王氏根据上述认识,对本病的发生发展全过程进行了系统的观察和分析,并结合现代医学的认识,提出本病的病理变化不仅有肺气的郁滞,而且有血脉瘀滞的病理因素存在,特别是在病变的晚期,这一因素更为明显。现代病理研究表明,在慢性支气管炎并发肺气肿、肺源性心脏病时,有明显的肺动脉高压和肺循环障碍,表现为肺毛细血管壁损伤、管腔纤维化和闭塞、血栓形成、肺小动脉增厚狭窄等所致的肺毛细胞血管数量和横断面显著减少、微循环障碍、血流阻力增大等变化。这在理论上与中医学的血瘀学说基本一致。再证之于临床,慢性支气管炎晚期常见的颈静脉显露、唇甲紫绀、舌质紫暗等表现,均为瘀血的征象。所以王氏在诊察本病时,重视瘀血的病理因素,治疗中注重活血化瘀法的运用,不论是急性发作期,还是慢性缓解期,用药时常配伍丹参、川芎、赤芍、桃仁、红花等,有时山棱、莪术也可加入,意在活血化瘀,改善肺循环,协助肺功能的恢复。
2.论治则,贵在权衡虚实:王氏认为:慢性支气管炎在反复发作的过程中,常常可以出现虚实夹杂的复杂局面,虚者主要表现为固有的肺、脾、肾三脏的亏虚,或为气虚,或为阳虚,或为阴虚、或为阴阳俱虚;实者除表现为外邪内侵外,还可表现为痰浊蕴阻,血脉瘀滞,其中外邪为致病主因,痰、瘀多为继发之病理因素。对于这种虚实夹杂的情况,诊治时必须在全面分析的基础上,权衡虚实主次,分清病变类型,而后确定治疗的先后主次和具体的治法方药。一般来说,实证为主的治以祛邪为先,根据具体的证情,或祛痰饮,或清痰热,或化痰瘀;在表者解之,在里者清之、化之、温之、逐之。虚损为主的则重在补虚,或益肺,或健脾,或补肾,阳虚者温阳、阴虚者滋阴,阴阳俱虚者双补阴阳。若邪实与正虚俱显者则应扶正祛邪兼施。另外,本病在急性发作渐趋缓解时,患者可表现出一种邪热渐退而正虚之象渐显的正虚邪恋的局面,此时倘若仍一味祛邪,则可使正虚之变进一步加剧;但若转手扶正,则又有恋邪之弊,易致病情反复。正确的治法应是祛邪之中兼以扶正或扶正之中佐以祛邪,这样才能收到邪退正复的治疗效果。
3.制新法,善用“清”与“宣”:慢性支气管炎由于病情迁延,反复发作,常有明显的肺、支气管组织结构的破坏和生理功能障碍,防御能力下降,招致外邪入侵引起急性发作,每次急性发作都会程度不同地加重肺、支气管损害。因此,有效地控制和预防慢性支气管炎的急性发作是防治本病的重要措施。为了进一步提高本病的治疗效果,王氏在运用传统治法的基础上,经过反复研究总结出了两个较为满意的治法,验之于临床,疗效确切。
(1)清肺化痰法:处方由白毛夏枯草10克、平地木20克、金荞麦20克、鱼腥草20克、百部10克、前胡10克、白前10克、瓜蒌仁12克组成。用于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或急性支气管炎咳嗽、痰多之证,具有良好的清肺消炎,止咳化痰之功效。王氏认为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多为外邪入侵与内伏之痰相搏为患,其中感染外邪乃发病之主因,所以清肺祛邪、消炎抗感染当属治疗之重点,化痰亦为廓清病理因素的必要手段。全方体现出“清”、“化”两大治疗特点,由于本法主要针对肺部炎性病变而设,所以对邪热在肺者疗效显著,对寒邪束肺者经适当加减亦有效果。痰热较盛、咳痰黄稠者,加黄芩、桑白皮、贝母;寒痰较重、痰涎清稀、舌苔水滑者,加细辛、半夏、干姜;气急气喘明显者,加麻黄、款冬、葶苈子。根据临床观察,上方一般服用3~5剂后即可奏效,若无其它证候兼夹病情即趋于恢复。
(2)祛风宣肺法:处方由荆芥10克、防风10克、蝉衣10克、僵蚕10克、双钩藤12克、木蝴蝶5克、忍冬藤20克、蒸百部10克、连翘10克、甘草3克组成。具有祛风宣肺,利咽止咳的作用。用于慢性支气管炎或急性支气管炎表现为咽燥作痒,痒则作咳,咳则连声不断而无痰者。本证临床表现具有下述特点:其一伴有明显的咽痒咽燥见症;其二咳嗽频作,呈呛咳状,咳则连声不断,有时彻夜难眠;其三基本无痰。本证证候并不复杂,但治疗却常难以获效,许多病例可迁延月余而难愈。王氏认为本证属风邪作咳,病虽属肺,但病位主要在咽喉,病机重点为邪客咽喉、肺气失宣,治疗的关键在于祛风利咽、宣开肺气。临床实践证明本方确具独特疗效,一般服药1~2剂后咳嗽即可显著减轻,表现为咽痒渐除、喉道爽利而咳嗽渐止。方中虽有荆芥、防风等疏风发散之品,但应用过程中并未发现明显出汗现象,因而不必顾虑其有发汗耗津之弊。
三、冠心病
冠心病是指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导致心肌缺血、缺氧而引起的心脏病。由于目前在病因和发病机理方面尚未完全阐明,故给本病的防治带来了一定的困难。王氏在诊治本病的医疗实践中,除了从总体方面掌握其病变规律进行辨证论治外,并重点围绕心绞痛、心律失常及其缓解期的治疗进行了研究探索,收到了良好的治疗效果。
1.调气血,化痰瘀控制心绞痛:王氏治疗心绞痛的基本思路是以迅速控制疼痛为急务,以调气血、化痰瘀为立法重点。他认为:冠心病心绞痛发作时其病机多属本虚标实,本虚主要由机体的阴阳、气血虚衰而导致阴阳偏颇、气血失调;标实是心绞痛发作时所表现的气血运行失调、痰瘀痹阻。根据多年的临床经验和体会,他在诊疗本病时,本着“急则治其标”的原则,针对其病机特点制定了以行气化痰、活血化瘀为主的治疗方法,并在此基础上结合阴阳气血、寒热虚实的具体变化灵活化裁,随证加减。
基本方:瓜蒌仁、广郁金、苏罗子、细辛、丹参、川芎、玄胡索、失笑散。
气虚较著,见气短、胸闷、心悸者,加党参、黄芪、黄精、五味子;阴虚明显,症见舌红、口干、脉细数者,加生地、首乌、玉竹,方中细辛、川芎易以赤芍、葛根;心肾阳虚,寒凝胸中而见心胸冷痛、遇寒即发、形寒肢冷、腰酸溲频、舌淡脉迟者,加桂枝、荜拨、仙灵脾、补骨脂。
经多年的临床观察,运用上述治法,一般在1周内疼痛即可消除或明显减轻,发作次数显著减少,奏效迅速者服药1~2剂后疼痛即可缓解,服药2周后病情即趋于稳定,心电图改变亦见好转或明显改善。
2.补虚祛实,调整心脉治疗心律失常:心律失常是冠心病的常见表现,临床除过速、过缓的频率异常外,还常有“早搏”、“歇止”的节律失常。王氏认为其病机为阴阳偏颇,主司气血运行的心脉失调所致。指出治疗本病时首先要从整体上辨别阴阳气血盛衰的不同类型,而后结合心律失常的具体表现进行制方用药,并提出下列用药思路:益气:党参、黄芪、黄精、五味子。
温阳:附子、桂枝、补骨脂、仙灵脾。
滋阴:生地、首乌、女贞子、黄精。
养血:熟地、当归、枸杞子。
理气:苏罗子、降香、郁金。
活血:丹参、赤芍、葛根、川芎、红花。
化痰:瓜蒌仁、胆星、半夏。
清火:黄连、苦参。
宁心:酸枣仁、柏子仁、石菖蒲。
上述药物可根据具体的证候进行配伍组合。王氏认为:心动过速者其病机大多在阴血或气阴两虚的基础上伴有心脉失调或心火亢炽或兼痰浊。所以治疗一般多以滋养营阴或补益气阴之品以固其本,合以活血宁心之品以调其心脉。其中滋养营阴多以增液汤、加减复脉汤为主方;补益气阴常用生脉散或合以增液汤;活血宁心常用丹参、赤芍、葛根、菖蒲、远志、酸枣仁等。
若伴心火亢炽,口苦心烦,舌尖红赤者,则加用黄连、苦参、山栀;兼夹痰浊、胸闷、苔腻者加用半夏、胆星。心动过缓之证多因心气不足、血脉瘀滞运行不畅所致,其中有偏于阴虚和偏于阳虚的不同。证属气阴两虚者,治疗亦以生脉散、加减复脉汤为主方,适当加入活血通脉之品;偏于阳虚者,常以党参、黄芪、补骨脂、仙灵脾、菟丝子等组成基本方以温阳益气,酌配丹参、赤芍、川芎等活血之品以通心脉;若属阴寒偏胜者可加入附子、肉桂、细辛等辛散温通之品,振奋心阳,鼓动血脉。无论是心率过快或者偏缓,凡伴见“早搏”等节律不齐征象者,均须在原方中酌加菖蒲、远志,珍珠母、龙齿、当归、茯神等宁心之品,每可收到良效。
3.养心补虚,兼运气血调治缓解期:在心绞痛发作控制以后,病情虽缓解而趋于稳定,但病人固有的虚损病变则常常表现得比较明显,或见阳虚气弱,或呈阴血亏虚。病机不仅限于心之虚损,而且可兼及肝肾亏损。心之血脉瘀阻虽获缓解,但其气血运行不畅的病变仍不同程度地存在,有时还可兼夹痰浊痹阻。因此,王氏对于冠心病缓解期的治疗,除重点补益虚损外,还适当参以疏理气血,必要时兼以化痰行瘀。具体用药时,在补益虚损方面,以加减复脉汤为主方酌加黄精、首乌等;偏于阳气虚弱的则以黄芪、党参、仙灵脾、补骨脂、附子、桂枝等为主组方,随证加减;在活血通脉方面,常用丹参、赤芍、郁金、葛根、生蒲黄等;化痰主用瓜蒌仁、半夏等。
多年的临床观察表明,冠心病缓解期,应用上述治法,不仅可消除胸闷、气短、心悸等见症,增强病人的体质,而且还能有效地控制心绞痛的反复发作。有些心肌梗塞患者,经治疗病情缓解稳定后,按上述原则调治,同样可以取得较好疗效。王氏指出:本病缓解期的调治必须持之以恒,坚持长期服药,才能获得比较巩固而稳定的疗效,临床也发现有些病人经过一阶段的治疗,病情刚趋稳定即过早停药,以致病情又有反复,甚至较前更为严重,所以临床必须予以足够的重视。
四、慢性病毒性乙型肝炎
王氏认为:慢性乙型肝炎病情复杂,病机以正虚为本,邪实为标,临床时须细心辨证,正确处理扶正与祛邪的关系,同时注意治疗兼夹之证,处方用药宜当审慎,以期正气恢复,邪毒祛除,及早促使病者康复。
1.扶正祛邪是治疗慢性乙型肝炎的关键:现代医学认为乙型肝炎病毒虽能在肝细胞内复制并引起细胞病变,但其组织损伤,不是HBV复制的直接结果,而是通过机体的免疫反应所引起的。王氏根据现代医学认识,结合多年的临床经验,提出中医治疗慢性乙型肝炎的目的不是直接清除HBV,而是提高机体的免疫力,降低病毒复制程度。在目前对慢性乙型肝炎尚无特效治疗的情况下,他从中医学的角度提出慢性乙型肝炎的病机特点是正虚邪实,正虚为本,邪实为标,正虚与邪实常常存在于这一疾病过程的始终。正虚与邪实相互影响,正虚不能敌邪,则邪更盛;邪易伤正,则正更虚,因此,扶正祛邪是治疗慢性乙型肝炎的关键。在本病的辨证施治过程中,王氏认为慢性乙型肝炎病位不仅在肝,而且涉及脾、肾,并将正虚邪实与病位有机地结合起来进行辨治。邪实有湿热、湿浊和瘀热之分,若湿热疫毒盛者,药用虎杖、黄芩、败酱草、猪苓等;湿浊偏重者,药用半夏、厚朴、苡仁、茯苓等;本病为慢性疾病,久病入络,因此常有血脉瘀滞,此时病者热毒未尽,致瘀热互结为患,对此王氏常用活血化瘀、凉血解毒之法,活血化瘀常用丹参、当归、郁金、桃仁、赤芍,若肝脾肿大者常用鳖甲、牡蛎、山棱、莪术等;凉血解毒选用水牛角、丹皮、生地等。正虚有气、血、阴、阳之分,气虚多在脾,治宜益气健脾,药用太子参、黄芪、山药、茯苓等;血虚多在肝,治宜滋养肝血,药用枸杞子、白芍、熟地、当归等;阴虚多在肝肾,治宜滋补肝肾,药用沙参、五味子、麦冬、白芍、生地、首乌等;阳虚多在脾肾,治以温补脾肾,药用附子、仙灵脾、党参等。
2.兼夹之证,亦须顾及:王氏认为慢性乙型肝炎邪实正虚为主要证候表现,然而本病病情复杂,常有兼夹之证,因此在扶正祛邪的基础上必须根据病情,配合应用疏理气机、养心安神、健脾开胃等法。
(1)疏理气机:在慢性乙型肝炎过程中,湿热、湿浊、热瘀等因素易致气机阻滞,因此在治疗时,王氏常随证加入理气之品,如佛手、川朴花、陈皮、木香、枳壳等。
(2)养心安神:脑为元神之府,有赖气血濡养,慢性乙型肝炎病变常有气血不足,不能上承于脑而致失眠、头晕、烦躁等神失所养的表现,治宜养心安神,可随证加入酸枣仁、远志、女贞子、山萸肉、首乌等。
(3)健脾开胃:本病常有肝胆脾等脏器功能失调。肝主疏泄,胆储胆汁,脾主运化,它们均与胃的受纳熟腐功能密切相关,因此常见慢性乙型肝炎患者伴有纳谷不香,脘腹胀满,恶心呕吐等症状。人以胃气为本,食欲不振则元气难复,故王氏常随证加入消食开胃之品,如谷芽、神曲、鸡内金等。
3.处方用药,宜当审慎:慢性乙型肝炎病程较长,且易反复发作,病情复杂,常有肝脾等脏腑功能失调和实质损害的病理变化,故临证处方用药宜当审慎,避免使用有损肝脾肾的药物。
王氏指出在治疗本病时应当注意以下几点:
(1)慎用苦寒:慢性乙型肝炎纵有湿热需用苦寒者,也应中病即止,或暂用,或少量运用,或以补益药护之,因过用苦寒如黄连、黄芩、黄柏等,易郁遏肝之升发,使其疏泄无能,克伐脾肾阳气。另外,病至慢性阶段,一般湿热已不太盛,多见湿热余毒未清,因此治疗时不宜过用苦寒。
(2)慎用理气活血:气滞须用疏肝,脉络瘀滞当用活血,然疏肝、活血之品,大多辛香温燥,易耗伤肝肾之阴,不利肝体,因此王氏提出选用疏肝、活血之品时,选药宜精当,用量须适宜,并多以培补肝脾肾之品以护之,疏肝常用川楝子、香橼、醋柴胡、枳壳,同时配合枸杞、白芍等以柔肝;活血可用丹参、当归、赤芍;破结多选山棱、莪术、鳖甲等品,同时配合补气养阴之品,或先攻后补,或先补后攻。
(3)慎用滋腻:慢性乙型肝炎多有湿热余毒未尽,应慎用滋腻,若冒进阴柔腻滞之品,易致恋邪不解,使邪无出路。若需用滋阴之法者,当选滋而不腻之品如首乌、女贞子之类,且宜酌配清除湿热余毒之品。
(4)慎用利水:慢性乙型肝炎出现肢体浮肿,甚或腹部胀满,需用利水之剂者,尤当谨慎。
因此时出现浮肿,多与脾虚、肾虚有关,用之不当,则更伤脾肾,故王氏用利水品时常常配合补气、育阴、温阳之剂。
五、慢性胃炎
王氏在诊治慢性胃炎的过程中,每于错杂的病变中,把握病机关键,分析证候实质,认知病情演变。立法制方思路清新,灵活多变,颇具新意。
1.疗疾不拘泥证型,辨治以灵活为要:王氏认为慢性胃炎病机复杂,不可以某些固定证型印定眼目,使灵活辨治成为机械刻板。当详审致病诸因,具体分析,有是证用是药,本病其本多虚,但宜参合体质情况,区别气虚阴虚。气虚病位偏重于脾,阴虚病位侧重于胃。饮食不慎、情志不舒,可壅胃碍脾,郁滞肝气,甚或化火横逆,诱发或加重病情。久病不愈,多有胃络瘀滞,可见脘部疼痛、舌体瘀暗,胃镜检查可见粘膜苍白。此外,脾胃有病,则运化不及,每有湿浊内生。基于上述诸多因素影响,因而临床常见气虚与食滞并存、阴亏与湿热同现、气滞与胃热兼见,或数证交错,相互牵制。故王氏临证强调具体分析,于错杂病机中把握主线,圆法施治,常融数法于一法之中,或相助相使、或相反相成,组方法度严谨,化错杂证候于乌有。
2.补益与消运并行,滋养与化湿同施:王氏认为本病脾气多虚,运化有所不及,常累及胃的腐熟和降,导致食滞内留,症见脘腹饱胀不适,饭后尤甚,嗳气食臭等。对于本证的治疗纯消运则易耗脾气,纯补脾则有碍食滞,故宜消运与补益并投。消运每以炒谷芽、焦神曲、鸡内金,并加枳壳以和降顺胃;补脾常用上潞党、黄芪、云茯苓、焦白术。“在阳旺之躯胃湿恒多”,日久每致湿热伤阴,形成胃阴亏而湿热蕴之局面,症见口干而粘、知饥不食、舌红苔少等,治疗多较棘手,王氏每以川石斛、法半夏、炒黄芩、蒲公英,使滋胃而不碍湿,化湿而不耗阴。
3.通络与酸敛化合,疏肝与柔肝协同:慢性萎缩性胃炎,胃粘膜变薄,腺体分泌不足,多见胃酸分泌缺乏,胃镜检查可见粘膜灰白,或白多红少。王氏认为此属中医之阴亏瘀阻病理变化,治疗应益阴化瘀,然此又与常法不同,益阴不可滋腻,只宜大乌梅、肥山楂、杭白芍、粉甘草之酸柔甘守,助胃酸而促消化;祛瘀不可峻猛,以免更损粘膜,宜丹参、当归须、炒蒲黄、桃仁泥等祛瘀柔药,以达胃络渐通、瘀阻缓化之效。他诊疾时常询病者之家事人事,是否人事有所失谐,家中有所烦恼,情志有所不舒。凡此不达,皆可影响肝之疏泄而成肝气郁滞,或见脘胁作胀,或见嗳气连连,甚或气郁化火、吞酸嘈杂。此时他常以良言疏导,并以合欢花、陈佛手、绿萼梅、郁金、醋柴胡配杭白芍、女贞子、五味子等疏肝解郁、柔肝畅气;或以左金丸、山栀以达肝胃两清。
六、慢性肾炎
慢性肾炎系由各种原发性肾小球疾病所导致的一组病程长,以蛋白尿、血尿、水肿、高血压为主要临床表现的疾病。中西医治疗均感棘手,药不如法则可逐渐形成慢性肾功能衰竭。王氏在诊治本病的过程中,善于参合中西医理,辨证辨病有机结合,取得了显著的疗效。
1.明察病机,治重脾与肾:王氏认为本病病机多为虚中夹实。虚以脾肾二脏亏损为主,其中肾虚又有阴虚、阳虚之别;实为水湿、瘀血内留。虚实常互为因果,同时并存。脾肾亏损则主水无权,制水无力,致水湿内留而外见浮肿,内现脘痞恶心、食欲不振、舌苔厚浊,甚或口有尿臭等症。脾为后天之本,脾虚则后天不足以养先天而致肾虚加重;肾阳虚形寒膝冷腰酸,面色黯淡不华;肾阴虚则口干手热尿短,甚至尿血;肾阴不足、水不涵木则见阴亏阳亢诸症。因此,王氏治疗本病大法不离补肾健脾,常用基本方:熟地、黄芪、茯苓、白茅根各15克,枸杞、黄精、白术、僵蚕、蝉衣各10克,六月雪30克,随证加减。若肾阳偏虚加附子、巴戟、仙灵脾,去茅根;肾阴偏虚去黄芪加生地、首乌、女贞子;湿浊中阻加藿香、厚朴、半夏、苍术,去黄精,并减少熟地用量;三焦不利,小便短少加陈葫芦、冬瓜皮、车前子。经此治疗,均可使病情稳定或向愈。
消蛋白尿,当辨精浊瘀:蛋白尿为慢性肾炎病变过程中极难消除的症状,传统中医由于诊察手段的局限,尚未论及这个问题,因而古时无专用药物记载,现代药理研究发现某些中药在消除蛋白尿方面有着独特的作用,如蝉衣、石韦、僵蚕、芡实、全蝎、龟板、鳖甲等。然而这些药物按传统药性分类,其功用有利、涩、消、疏的不同,治疗时若不合理选择,一味从消蛋白尿这点考虑,则有时与全方配伍不符,甚或出现错误而导致副作用。对此,王氏认为临床应用这些药物时,应在分析病机、准确辨证的前提下有选择地配合,如证属虚者,未见湿浊下注之象,则蛋白尿可认为属肾虚不固、精微下泄,可于辨证方中选加芡实、龟板以补涩而消蛋白;如证属虚中夹浊,则蛋白尿为湿浊下流之象,可于辨治方中加入石韦以渗利湿浊而消蛋白;如为虚中夹瘀,则宜选用鳖甲、全蝎,以祛瘀利络而消蛋白;其中,蝉衣、僵蚕二味,则无论哪一类型之蛋白尿均可选用。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因消蛋白而造成的用药偏颇,达到辨证与辨病治疗的和谐统一。
3.活血化瘀,药当轻而灵:慢性肾炎其病理变化主要为不同程度的肾小球硬化伴球囊呈缺血性改变及小血管硬化,相应肾单位的肾小管萎缩、间质灶状纤维化。王氏认为此属中医之“瘀血”病变范围,尽管临床上病人很少有典型的舌紫、脉涩等瘀血征象,但面色大多黯淡,加上微观病理变化有血管的淤塞硬化表现,因而完全可认为属夹“瘀”。治疗时活血化瘀为必配之法,然选药时应注意:病本为虚,不耐克伐,活血化瘀不可峻猛,只宜缓化渐通之品。“肾主水”,肾小管贵宜通利,才能保证其功能的正常发挥,因而活血化瘀之药亦宜轻灵通利之味。故他每于治疗方药中选加丹参、泽兰、益母草以活血行水,既可化瘀以通肾络,又能利水而顺其生理之性。
4.疗尿毒症,注重排浊毒:慢性肾炎日久不愈,多可发展为慢性肾衰,此时代谢产物潴留,水电解质失衡,机体的整体功能紊乱。临床多表现为脾肾二脏阳气亏损,水湿浊毒内留之证。
浊毒潴留变生它证,加剧病情,导致三焦水道不利,浊毒弥漫,上呈昏瞀、胸闷,中现呕恶、胀满,下见少尿、无尿,外形肢体浮肿。因此,王氏认为此际治疗泄浊排毒为当务之急,然具体运用时又当视证情之缓急轻重。病轻势缓者,以温通脾肾配合渗利泄浊之法,用附子、干姜、白术、黄芪配虎杖、石韦、冬瓜皮、金钱草等;病重势急的,则须首重泄浊排毒,辅以温通,用大黄、陈葫芦、虎杖、金钱草、茯苓、六月雪、益母草配干姜、附子。一方面调整全身状态,保护肾功能,一方面促进代谢产物的排出,协助水电解质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