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味地黄,愈痰涌气急、不能平卧案

名医简介

李文荣,字冠仙,清代医家。

张伟堂二兄。吾乡南张榜眼公嫡派,先居城南塞上,太夫人患疟,服凉药太多,病剧。其戚严嘉植素信予,荐诊。知其本体虚寒,始以温解,继以温补而愈。嗣迁居扬州,十余载不相往来,道光五年十二月十七日,忽接严嘉兄信,据云:伟堂病已垂危,诸医朝至以为暮必死;暮至以为朝必死,即如此,何敢复以相累?

但病者忽忆当日母病系兄挽救,思得一诊,虽死瞑目,务恳屈降,死生均感等语。因其言直,谅不欺,二十日渡江下,昼到张府,即上楼诊视。见其痰涌气急,坐伏茶几,一人两手扶其头,不能俯仰,十余日不得一卧矣!人事昏沉,不能言语,诊其脉滑数两大,虽已空象,而尺部尚觉有根。遍阅诸方,自八月服起,皆作外感治,尽用发散消导;月余后想觉人虚,易而为补,总以人参为主;后想因痰多气阻,又改用化痰;又或疑外感,加用疏解。现在诸医皆云不治,无药可用,唯一朱医与伟堂至好,一日数至,以二陈汤作丸与服,见症愈坏,束手流泪而已。

予乃曰:“此肾气上冲症也!诸气以下行为顺,今肺不清降,肾反上冲,气降则痰降,气升则痰升,故痰涌气急,不能俯仰;且其脉象甚数,似杂湿热,阴虚湿热不化,亦随肾气而上冲。若能纳气归肾,气降痰降,湿热亦降,可以安卧,可以调理,症虽重,无妨也。”于是用六味为君,以都气法原本六味,而六味地黄古称为治痰之圣药,又称为下焦湿热之圣药,有三善焉,而皆合乎此症,故特用之。大熟地八钱,山萸肉四钱,怀山药四钱,粉丹皮三钱,福泽泻三钱,云茯苓三钱,外加北沙参四钱,杏仁泥三钱以润肺降气;胡桃肉三钱以助纳气;福橘皮一钱,取其顺气而不燥。开方后,予往候九峰先生,因即止宿。次日复请,予至门,严嘉翁迎出,问服药如何?曰:“差不多。”若有不豫色,予心窃疑之,至厅坐定,予问曰:“药吃坏耶?何吾兄之怏怏也!”曰:“并未服,正以远劳吾兄,又不服兄药,故不快耳。”予闻未服药,心转定,因问:“何不服药?”曰:“朱先生坚称熟地不可服,故耳。”伊家闻予至,又请上楼诊脉。太夫人曰:“昨方因有熟地,不敢服,今恳另定良方。”予曰:“熟地乃此症要药,吾方君药,舍此更有何法?且闻所请先生不少,朝称夕死,夕称朝死,无药可治。今服熟地不合,亦不过死,况予尚许君家不死耶?此症服熟地则生,不服则死,服与不服,悉听君家,予无他方。”下楼,予即欲行,严嘉兄曰:“今已将午,不及到镇。饭后兄仍往九峰先生处,明早动身可也。”予唯唯。嘉兄又曰:“此地有好浴堂,陪兄去一浴何如?”予曰:“甚好。”正欲偕行,忽一人告曰:“老爷过矣!请严大太爷勿他往。”嘉徬徨欲止,予笑曰:“予诊脉未久,岂有死在顷刻而不知者耶?此不过痰厥,片时即醒,其尺脉根本尚在,保无虑也。”转拉嘉翁出浴。浴罢而归,曰:“醒久矣!”时有伊戚邹翁亲闻予言,进告太夫人曰:“伊言如此有准,其药尚可服耶?”半晌,其侄出问:“今日如服先生方,可肯在此住宿否?”予曰:“服吾方,吾敢在此;不服吾方,吾不敢在此。”又半晌,其侄出问曰:“如服熟地不合,可有解药否?”予笑曰:“今日如此谨慎,何不慎之于当初耶?药中佐使已解在内,不必过虑。”盖诳之也。然后其家始肯依方制药,而尚止服一半。服后气痰渐平,已觉能俯。乃又进一半,觉痰与气随药而降,并能仰矣。迁延太甚,已二鼓。后复请予看脉,脉亦渐平。伟堂并能说话,谓予曰:“药真如神,但尚不能平卧,君能令我一卧,则快甚矣!”予曰:“惜君家不肯早服予药耳!昨肯服药,今日安眠矣!虽然,明日保君酣睡无虑也!”次日依方再进,傍晚服药,旋即能卧,卧则熟寐,三更始寤。以后予用药,无复敢赞一词,而总本初方,略为加减,地黄则始终未减分毫,八剂后,其症大痊,余乃辞归。次年复请调理,煎方、膏方悉本原方。

盖伟堂素嗜虾油,每食不撤。其湿热甚重,因热生痰,因痰致咳。所用辛散,即诛伐无过;所用人参亦助热锢痰。因咳致喘,肾气上冲,犹以二陈丸治痰,岂不去题千里乎?唯六味地黄三补可保肾气,三泻兼治湿热,于伟堂最宜。况痰之本在肾,肾安痰亦自减也。

(《仿寓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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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咳喘肺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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