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虚阴伤阳微,气虚是主重益气;毒郁热伏湿滞,瘀血为甚必化瘀

名医简介

关幼波(1913〜),北京市中医医院教授,著名中医学家。

此病初患之时,多因湿热毒邪侵害肝胆,殃及脾胃,湿热困于中州,以致脾失健运;湿困日久而热蒸生痰,入于肝经,阻于血络,形成血瘀。脾为后天之本,生化之源,又有统血之功。肝为藏血之脏,性喜条达。但痰血瘀阻,肝脾运化失常,造成后天生化无源,新血不生,恶血不去,三焦阻塞,决渎无权,终成肝硬化腹水。

此病长期反复不愈,多因本身调养失宜及治疗延误。久病则气血大伤,身体自虚。故肝硬化腹水病人以虚证为多,虚实夹杂,后期已有正不抗邪之势。病人有痰血瘀阻,腹水等邪实的一面,又有气血大亏,脾失运化等正虚的一面;正虚为本,邪实为标。此病不能单以治疗腹水为目的,而应以扶正为主,在中焦下功夫,邪正兼顾,全面考虑,方可奏效。至于“舟车丸”等逐水之药,虽有驱邪之功,也有伤正之弊。此辈方药,与今人给以利尿剂大体相同,孤立运用此类方法,不过扬汤止沸,暂缓其胀而徒伤其正,腹水消后旋即复起,愈攻愈烈。对体实的患者,此法尚可一试,攻水之后进而扶正调理,而正气大虚之病人,已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救恐不及,又安敢伐戳呢?治水如此,化瘀亦然。气为血帅,血为气母,气旺血生,气帅血行。恶血久蓄,正气大伤,血失其帅,焉能自行?况且肝硬化一病乃痰血胶凝所成。脾虚不运,痰湿恣生,如不补气扶正,健脾化痰,而单纯寄希望于活血药物,实难收效。故化瘀应先补气养血,健脾化痰,而以平和之品行血即可。这叫作见水不治水,见血不治血,气旺中州运,无形胜有形。即以无形之气而胜有形之水、血。

基于上述观点。我临床常用的基本方药是:生芪、当归、白芍、白术、茯苓、杏仁、橘红、木瓜、赤芍、泽兰、丹参、藕节、茵陈、车前、香附、腹皮、生姜。此方包括了补气养血扶正,健脾利湿化痰,行气活血祛瘀等诸法,临证加减化裁,用之得心应手。方中以当归补血汤为君;二芍、泽兰、丹参、香附、藕节佐之。君药中重用生芪,取其补气扶正,以帅血行,更能祛湿而消肿。今之药理分析,黄芪有恢复各脏器细胞再生的功能,用量可由30g、至150g,未发现不良反应。当归补血汤养血生血而不伤血,对气血大亏而有瘀滞之病人,可称对证之方。佐药中二芍味酸,直接入肝,以缓肝急,为止痛养肝之要药;一味丹参,功同四物,能养能行;泽兰善通肝脾之血脉,活血不伤正,养血不滋腻,药力横向作用,对所云“门静脉循环障碍”确有通达之力;香附、藕节为血中气药,气血兼行,且藕节还兼有开胃之长。臣药白术、茯苓、杏仁、橘红、木瓜、厚朴、腹皮、茵陈、车前实脾运湿,且杏仁、橘红苦辛微温兼有芳香之气,辛开苦降,通畅三焦,醒脾开胃,化痰和中;木瓜味酸,入肝、脾、胃经,调胃不伤脾,疏肝不伤气,能柔肝止痛,为调和肝胃之要药;厚朴、腹皮行气利水消胀;茵陈、车前利水祛湿,有黄无黄,皆可用之。少量生姜辛温醒脾,为方中之使。此方药性力求平和,无峻猛之品,立意在于“疏其血气,令其条达,而致和平”。然而,治疗肝硬化腹水一病,非一方一药所能胜任。临床运用,贵在灵活权变。如湿热仍在,伴有黄疸,舌苔厚腻者,则应先治其标。方中可去生芪,易茵陈为君,再伍以清热利湿解毒之品,俟湿热退后再扶其正。但在清理湿热之中,仍不能离去活血化痰之品。经治疗,如腹水顺利消退后,因患病日久,损及下焦肾经者,就应以取中下焦之法,滋补肝肾,健脾和胃,调理气血,以巩固疗效。如还有残毒余热未净者,仍可用清解,以除后患。对于白蛋白与球蛋白比例倒置者,我在治疗后期,于方中加用阿胶、鹿角胶、龟板胶及河车大造丸等血肉有情之品,不但能改善白蛋白与球蛋白比例,更有恢复肝功能之效。软坚药物,我常选用生牡蛎、炙鳖甲、鸡内金、藕节、桃仁、红花等。至于三棱、莪术、水蛭、虻虫等药,我常弃而不用,虑其破血伤正,且有食道静脉出血之虞。

总之,治疗肝硬化腹水,应着眼于人之整体,时时顾及仅存之正气,以扶正调理为主,切莫拾标遗本,猛浪从之。

肝硬化系因湿热之邪未彻底清除,而至日益胶固,缠绵日久,伤及脏腑气血,导致脏腑气血实质性损害。在急慢性肝炎阶段,多为湿热困脾。脾困日久,运化失职,转输无权,正气亏耗,则脾气虚衰,正气不行,浊气不化,湿浊顽痰凝聚胶结,另一方面,热淫血分,伤阴耗血。由于气虚血滞,以致瘀血滞留,着而不去,凝血与痰湿蕴结,阻滞血络则成痞块(肝脾肿大),进而凝缩坚硬,推之不移,若脉道受阻则络脉怒张,青筋暴露。所以,气虚血滞为肝硬化之本。而湿毒热邪,稽留血分是为标。后天化生无源,则肝肾阴精无以济,又因湿热内耗,则肝肾阴精枯涸,肝无血养而失柔,肾无精填而失润,以致肝肾阴虚;阴虚则虚热内生,虚热与稽留血分之湿热相合,虚实夹杂以致阴虚血热;由于正不抗邪,气血日衰,阴精日耗,阴病及阳,气衰阳微,以致脾肾阳虚。所以,肝肾阴虚,阴虚血热和脾肾阳虚又为本病常见的三种证候。而湿热未清、毒热未清,热伤血络和血热痰阻湿热发黄又为常见的兼夹证。

在临床上,各证之间相兼见或相互交错,不可截然分开,主要仍应掌握其病理实质,辨证施治,从治疗上以补气活血,养血柔肝为基础,并根据其证型重点滋补肝肾,养阴清热,或温补脾肾,若见余邪未清等兼证,则应当佐以祛邪之品。

肝肾阴亏,气虚血滞

主要见症:面色晦暗或黧黑,身倦乏力,形体消瘦,眩晕耳鸣,失眠多梦,心烦急躁,腰腿酸痛,两胁隐痛喜按,胁下或见痞块。舌质红、舌苔白,脉弦细数。肾水内竭则面色黧黑而晦暗,肾精亏虚,气虚血少,肝血不足,精血失充,故全身乏力,形体消瘦,阴虚阳亢,虚热内扰故眩晕耳鸣,失眠多梦,心烦急躁。腰为肾府,肾主骨,肾阴亏虚故腰酸腿痛。舌红少苔,脉弦细数均为阴虚之象。治疗法则:补气活血,益肾柔肝。

例1周某,男,28岁。门诊简易病历。初诊日期:1963年2月27日。

患者自1961年下半年开始,自感两侧下肢轻度浮肿,疲乏无力,1962年2月份曾查血发现肝功能异常,谷丙转氨酶200u,麝浊12u,脑絮+++,9月份以后症状加重,纳食不香,肝区虚胀隐痛,恶心乏力,下肢浮肿,尿黄,肝在肋下二指。复查肝功能:谷丙转氨酶500u,麝浊19u,脑絮+++。住院治疗,经保肝治疗,症状及肝功能均见好转,12月出院,一月后症状重现,肝功能又恶化。逐渐面色晦暗,无黄疸,面部及手掌出现蜘蛛痣,肝在肋下触及,脾在肋下1cm,中等硬度,有轻触痛,两下肢有轻度可凹性水肿,肝功能化验:谷丙转氨酶正常,麝浊6u,脑絮+++,查血白细胞382×109/L(3,200/mm3),血小板79×109/1(7.9万/110113),蛋白电泳:球蛋白0.29(29.5%),酚四溴潢钠试验:30分钟15%,肝穿后则病理证实为结节性肝硬变。食道造影:食道下端静脉曲张。住院二月余,经保肝治疗,症状未减,遂来我院门诊。舌苔白、舌质红。脉象:沉细滑。西医诊断:结节性肝硬化,食道静脉曲张。中医辨证:肝肾阴亏,脾失健运,气虚血滞,瘀血阻络。方拟:

生芪15g、白芍30g、女贞子15g、党参12g、菟丝子15g、川断15g、木瓜12g、阿胶珠9g、白术9g、地榆15g、茵陈15g、藿香6g、蒲公英15g、地龙9g、香附9g、小蓟15g、乌梅炭3g。

治疗经过:以上方为主稍有加减,连续服药4个月,1963年6月22日曾换方如下:

生芪30g、当归12g、生地15g、鳖甲24g、何首乌30g、白芍30g、青蒿12g、川连6g、败酱草9g、延胡索9g、木瓜12g、茵陈15g、乌梅9g、地榆15g、小蓟15g、生甘草3g。

直至1965年底均以上两方为主加减治疗,症状好转,肝功能逐渐恢复,两次食道造影复査,证明静脉曲张已消失,1966年以后中断服药,1970年5月复査食道造影仍未见静脉曲张,血小板计数13.6万/mm3,继服中药,门诊观察。

阴虚血热,气虚血滞

主要见症:除前述肝肾阴虚诸症外,兼见血分蕴热诸症,如咽干口燥,齿臭出血,五心烦热,盗汗,大便干,小便短赤,或有午后低烧,两颧微微红或有肝掌、蜘蛛痣,舌质红少苔或龟裂,脉沉细稍数。治疗原则:滋补肝肾,凉血活血。阴液亏损,虚热内生,故见午后低烧,两颧微红或面部赤缕,口干咽燥,尿短赤,大便干。阴虚火动,热阻血络则见肝掌、蜘蛛痣,热伤血络,则齿臭衄血。

例2王某,男,46岁,初诊日期:1973年3月18日。

1971年7月2日因高热寒战,诊为“疟疾”,大量服用伯氨奎宁及氯化奎宁治疗。于10月17日查尿三胆阳性,查血谷丙转氨酶205u,麝浊18u。曾疑诊为急性黄疸型肝炎。12月1日来京,经某医院门诊检查:肝在右肋下6cm,剑突下8cm,质偏硬、表面光滑。化验:血色素100g/L,白细胞5.2×109/L,血小板94×109/L,血沉69mm/第1小时,黄疸指数12u,谷丙转氨酶495u,麝浊29u,麝絮+++,碱性磷酸酶5u,白蛋白26g/L,球蛋白44g/L;肝扫描结果:肝增大,脾脏显影。门诊印象:奎宁中毒性肝炎,肝硬化。收住院治疗,曾用中西药及冻干入血白蛋白等多种方法治疗2个多月,至1972年2月出院时肝功能仍未恢复正常,麝浊27u。后在门诊调治,1973年3月初复查肝功能:谷丙转氨酶520U,麝浊20u,麝絮+++。

患者自发病以来达一年半,肝功能持续异常,面色黧黑,身倦腰酸,失眠多梦,心烦急躁,手脚心热,口苦齿臭时常作衄血不止,小溲黄短,朱砂掌明显。3月18日来我院门诊。舌苔白,舌质绛,脉弦。西医诊断:早期肝硬化。中医辨证:阴虚血热,气虚血滞。治法:益气养阴,凉血活血。方拟:

生芪24g、生地15g、白芍15g、丹参24g、藕节12g、红花15g、泽兰15g、草河车15g、木瓜12g、阿胶9g、郁金12g、王不留行12g、槐花炭12g、羚羊角粉0.6g。

治疗经过:此方共有14剂,复查肝功能明显好转,谷丙转氨酶142u,麝浊6.5u,麝絮一。坚持用上法调治,效不更方,药味基本如下,共达半年余,至1973年4月复查:

谷丙转氨酶正常,麝浊10u,麝絮一,白蛋白46g/L,球蛋白32g/L。

脾肾阳虚,气虚血滞

主要见症:面色枯黄,神疲气怯,口淡不渴,小便清白,大便稀溏,腹胀阴肿,腰酸背寒,或有胁下痞块,手脚发凉,或肢冷肿胀,舌淡苔薄,脉沉弱。脾阳不足故见神疲气怯,畏寒肢冷,肿胀,肾阳虚亏,不能温养脾胃,故见面色枯黄无泽,腰酸背寒,便溏腹胀。舌淡苔白,脉沉细均属气不足之象。治以补气温阳,健脾柔肝,养血活血。

例3刘某,男,49岁,1972年4月4日初诊。

患者自1963年2月患黄疸型肝炎,多次反复。1970年10月以来,肝功能一直明显异常,持续已达一年半之久,最近一次肝功能化验结果:谷丙转氨酶350u,麝浊18u,麝絮+++,血小板84×109/L。白、球蛋白比值=2.86/3.14。诊为早期肝硬化。曾服用中西药,脑肝功能化验无显著变化。1972年4月4日来我院门诊,当时症见面色黄白无泽,气短乏力,全身倦怠,纳少,腹胀,便溏,两足发凉。舌苔白、舌质淡。脉象:沉细无力。西医诊断:慢性肝炎,早期肝硬化。辨证:脾肾阳虚,气虚血滞。治法:温补脾肾,益气养血柔肝。方拟:

生芪30g、淡附片10g、焦白术10g、党参12g、香附10g、杏仁10g、橘红10g、白芍15g、当归15g、紫河车12g、茵陈15g。

治疗经过:此方服用1个月后,症状有所好转,两足尚温,腹胀轻减,大便仍稀,食纳渐进。复查白蛋白34.2g/L,球蛋白31.2g/L,其后仍服原方,改生芪为45g,继服2月之久,于7月复査肝功能:白蛋白34g/L,球蛋白31.2g/L,至1973年1月复查白蛋白31.6g/L,球蛋白28.2g/L。后将生芪改为每剂60g,淡附片15g。服至1973年5月份复查白蛋白为33.6g/L,球蛋白为25.3g/L,至1973年8月份结束治疗时,査白蛋白为38.5g/L,球蛋白为21.38g/L,谷丙转氨酶正常,麝浊8u,麝絮+,患者食欲好转,二便正常,但易疲劳,睡眠欠安,舌净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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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黄疸胁痛臌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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