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病达药推白术,任以为君酌生熟

名医简介

顾丕荣(1912〜),上海第四医院主任医师。

肝病之虚在中焦,而肝病之实亦在中焦。初则湿热交蒸,继则寒热错杂,后则虚中夹实,升降出入之机逆乱而弥漫三焦,乃其病机也。

初治当以祛邪为主,邪去则正自安。故栀、柏、茵陈、板蓝根、垂盆草皆可选用施投。然亦勿忘中虚而扶土,此亦仲景知肝传脾之要妙也。《金匮》之言,《伤寒》之法,皆是准绳,有法可依。亦须按《内经》之嘱,攻邪毋尽,穷寇莫追,十攻其七,过则伤正,不易复元,不可不知。

中治务须权衡虚实寒热,缓急轻重。分邪气之多寡,辨正气之盛衰,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或从扶正着手,则黄芪、白术能增强机体的抗病能力,虽药不攻邪而正气自能驱之。或从祛邪立法,则鸡骨草、垂盆草治病毒而有神功。或从宣化三焦,则湿热之邪渐退而药不灭毒毒自灭,药当缓缓图之,不可急切求功,故配丸剂,缓散消之。有关资料也证明,治血化瘀药物多可改善微循环,促进增生组织的软化、吸收,调整机体的代谢失调,从而达到“畅通经脉”与“消散瘀积”之目的。

不扶正正自复。此亦温病家之心得也,非病毒学说所能理解。故贵在“透、泄”二字,裨邪有出路也。

晚期务须顾正,以久病必虚,穷必及肾也。且邪留日久,渗于脉络,叶天士所谓“久病入络”。故吴又可创用三甲散,王清任善用化瘀法。总之,治肝以三法为要:一曰扶正培本法,正复邪自达;二曰祛瘀通络法,络通邪难留;三曰清热解毒法,热清毒自解。知常还须达变,惟在活用耳。兹就其重用白术治疗慢性肝病的独特经验总结如下。

临证根据肝病的生理、病理特点和历代医家的经验,本着《金匮》“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的旨意,在辨证的基础上,以白术为主药,大剂60〜100g,中剂30〜60g,小剂15〜30g,炮制分生用、焦用两种,对治疗肝病改善肝功能和消退腹水等有显著功效。又根据《本草正义》白术“富有膏脂,故苦温能燥,亦能滋润津液,……万无伤阴之虞”,和王好古“利腰脐间血,通调水道”的记载,认为白术有益气健脾,通利水道,活血化瘀的功用。又参阅现代对白术的药理研究资料,认为白术能升高白蛋白和纠正白球蛋白比例,有抗凝血和明显而又持久的利尿作用,能促进电解质特别是钠的排泄,以及抗肝癌等功用。经过长期临床观察,证实重用白术确有上述疗效。

诊治肝病的辨证应以验舌为主,参合脉症而立法处方。

临证将肝硬化腹水归纳为肝脾型、肝脾肾型、肝肾型三类;迁慢性肝炎归纳为肝郁脾湿、肝邪耗正、肝阴亏损三型。多重用白术为主药。

肝硬化腹水,白术用中剂30〜60g。

1.实脾补肝,化滞利水法:焦白术、炒党参、茯苓、当归、炒赤白芍、石见穿、地蛄蝼、大温中丸、大腹皮、泽泻、木香、陈葫芦、虫笋。有健脾补肝,化滞利水和行气活血的功效。适应于肝硬化,肝病传脾,脾虚不能制水,以致脘腹膨大,纳谷难化,小溲不利,脉濡或弦,舌质淡胖苔腻的肝脾型患者。

2.健脾补肝,益肾利水法:焦白术、炒党参、茯苓、当归、炒赤白芍、炙鳖甲、生牡蛎、酥龟板、大腹皮、木香、小温中丸、泽泻、虫笋、陈葫芦、地蛄蝼。有培土制水,补益肝肾的功能。适应于肝病传脾及肾,脾不制水,肾关不利,以致腹膨如釜,下肢浮肿,小溲短少,脉沉细而弦,舌淡红苔薄的肝脾肾型患者。

3.滋肾养肝,崇土防涝法:生白术、炒党参、当归、炒赤白芍、生地、山药、山萸肉、泽泻、茯苓、川怀牛膝、车前子草、陈葫芦、虫笋、滋肾通关丸、地蛄蝼。本方有补肝肾,益脾胃,滋真水,逐邪水的功效。适应于肝病久延及肾,肝肾阴虚,真水将涸,邪水旺盛,关门不利,腹大肢肿,脉细弦数,舌光红少津或如镜面的肝肾型患者。

随证加减:三型之中兼见气滞加木香、枳壳、槟榔等;血瘀加大黄、桃仁、地鳖虫、五灵脂等;邪水旺盛加甘遂、椒目、黑白丑等去菀陈莝以治标。

上述分型以验舌等为主要依据:舌苔腻者为湿,湿属脾土,故列之为肝脾型;舌质红苔薄或薄白,为脾虚不能制水,肾虚关门不利,故列之为肝脾肾型;舌红少津苔剥或如镜面,是真阴亏损,邪水旺盛,故列之为肝肾型。舌质紫暗为兼瘀,苔黄为兼热,舌胖为水盛。兼症颇杂,难以尽述。对此分型,又当脉症合参。

例1柳某,男,50岁,门诊号94844,1980年6月5日初诊。

1972年起患肝病,肝功能反复异常。近日肝功能检査:谷丙转氨酶59u,麝香草酚浊度8u,硫酸锌浊度16u,γ球蛋白0.33(33.5%),腹围83.5cm。超声波检查:腹水液平1格,侧卧2格,肝波前段密集高波,见肝前液平2格。自觉腹胀,夜晚尤甚,右胁痛,纳谷难化,大便溏,小便短。舌红苔少,脉弦细。此为肝脾肾三阴亏损,脾虚不能制水,肾虚关门不利。法当三阴同治,攻补兼施:

生白术50g、炒党参15g、当归20g、炒白术15g、炙鳖甲15g、石见穿30g、滋肾通关丸12g、地蛄蝼30g、生地20g、山药15g、山萸肉6g、川、怀牛膝各20g、车前子草各15g、泽泻20g、木通10g、甘遂5g、椒目6g、陈葫芦30g、虫笋30g。

经四次复诊,以上方增损共服药22剂。腹围减至72cm,超声波检查未见移动性液平。纳佳,二便正常,舌质红有薄苔,精神渐振,后以调补肝胃之阴而善后。

例2董某,男,65岁,门诊号088382,1979年11月26日初诊。

1975年6月起患肝病,肝功能反复异常。近来肝功能检查:硫酸锌浊度20u,麝香草酚浊度29u,脑磷酯胆固醇絮状试验++++,γ球蛋白0.34(34%)。某医院诊断为肝硬化。自诉肝区痛,脘胀,舌质暗苔腻,脉细弦。湿瘀凝阻肝脏,久病气血两亏。当保肝化瘀,佐以祛湿:

炒党参15g、石见穿30g、当归15g、炒白芍12g、三棱10g、莪术10g、炙瞥甲15g、焦白术60g、制蚕蛹20g、地鳖虫6g、炮山甲6g、法半夏10g、陈皮6g、枸杞子12g、土茯苓30g、炙甘草3g。

守法增损复诊7次,共服药84剂。截至1980年5月22日止,两个月内先后复查肝功能3次均正常。肝无痛楚,纳谷馨香,舌质略暗苔薄,脉小弦。后以自制补肝糖浆而善后。

临床实践,重用白术,取效甚捷。因白术具有健脾、利水、消肿之功。近代药理研究,证实白术具有增加白蛋白,纠正白蛋白与球蛋白比例,并有显著持久的利尿作用,又能促进钠的排出。纵观白术的药理作用,符合现代医学对肝硬化腹水的治疗原则,两者不谋而合。由此可见,白术补中寓利,堪为治疗肝硬化腹水的要药。对白术的用量要重,轻证要用30g以上,重证需用60g左右。白术炮制,应根据不同病情,随证选用,如舌苔粘腻者,为湿盛型,白术宜炙用。舌红苔少者,为阴虚型,白术宜生用。舌淡苔薄边有齿痕者,为脾虚型,白术宜炒用。

对本病的疗法,必须三阴同治,重用参、术以健脾,归、芍、枸杞、首乌以养肝,地黄丸、仙灵脾、苁蓉以补肾,结合临床,随证加减。

迁慢性肝炎,白术用小剂15〜30g。

1.肝邪耗正用八珍汤合逍遥散加减:焦白术、炒党参、茯苓、当归、川芎、炒白芍、熟地、柴胡、丹参、清炙甘草。有补中益气,养血疏肝的功效。适应于头晕眼花,身倦乏力,面色㿠白,右胁隐痛,脉弦软或弦细,舌淡红苔薄等症。

2.肝郁脾湿用柴芍六君子汤加减:焦白术、焦苍术、柴胡、炒白芍、炒党参、茯苓、法半夏、陈皮、砂仁、丹参、生甘草。有疏肝达郁、健脾燥湿的功效。适应于右胁胀痛,纳谷不香,食后腹胀,四肢乏力,舌淡红苔腻,脉弦濡等症。

3.肝阴亏损用一贯煎加减:生白术、人参叶、当归、生地、麦冬、北沙参、炒白芍、石斛、枸杞子、川楝子、炙鳖甲、丹参、鸡血藤、五味子、炙甘草。有补脾柔肝的功效。适应于头晕目干,右胁痛,口干,脉弦细无力,舌红苔少等症。

以上三型用药,临床时可随症加减(具体用药从略)。

例3孙某,女,33岁,门诊号094964,1980年5月6日初诊。

肝病4年余,肝功能长期异常。近来肝功能检查:谷丙转氨酶64u,麝香草酚浊度720u,硫酸锌浊度22u。肝区无痛楚,纳谷欠佳,舌质暗红苔薄,脉细弦。为气阴两亏,邪毒内蕴,法当补脾柔肝,佐以解毒:

炙黄芪20g、黄精15g、焦白术25g、当归20g、白芍15g、山药20g、茯苓12g、川石斛15g、北沙参12g、丹参15g、鸡血藤20g、蒲公英15g、板蓝根15g、焦山楂15g、生甘草6g。

用此方加减四次复诊,服药58剂,同年7月17日五诊时,检查肝功能全部正常,无不适。后以自制柔肝糖浆善后。

迁慢性肝炎、肝硬化在辨证基础上,还可根据肝功能异常情况结合辨病用药:麝香草酚浊度异常,加当归,倍用炒白芍;脑磷酯胆固醇絮状试验异常,倍用白术,加黄精;硫酸锌浊度异常,倍用白术,加黄芪;白球蛋白比例异常,倍用白术,加红枣、枸杞子、黄精、蚕蛹等;血清胆红素异常,加姜黄、郁金、茵陈、金钱草;谷丙转氨酶异常,加龙胆泻肝丸、大青叶、田基黄、秦皮、垂盆草、野菊花;丙球蛋白异常,加牡蛎、鳖甲、炮山甲、蚕蛹、地鳖虫等。

肝功能同时有几项异常者,分别标本缓急,舍“病”从“证”,或舍“证”从“病”,全面分析,按上法配合施治;如法治疗后,肝功能仍然异常者,则当重用白术。

另对肝痛的辨证治疗经验是:肝区胀痛为气郁,用逍遥散加青皮、姜黄、香附以疏之,重者加莪术;肝区刺痛为络瘀,逍遥散加桃仁、红花、失笑散、降香、红藤以活血,重者加三棱或炮山甲以破之,肝区隐痛为气血不调,逍遥散加红花、丹参、香附、元胡以和之;肝区压痛为实,逍遥散加酒炒大黄、桃仁,痛剧用大柴胡汤加金钱草以泻之;肝痛喜按为虚,舌红用逍遥散合一贯煎以养之,舌淡用逍遥散合四君子汤以补之。

实践证明,治肝病在辨证基础上重用白术,确有良效。肝硬化腹水的肝脾型、肝脾肾型,舌苔腻或薄,有脾虚湿阻的指征,白术宜焦用,因焦用可以香燥化湿,湿化则脾机健运,脾健则肝木条达而疏泄。肝肾型舌光红少津或光剥,是真阴亏损的指征,白术宜生用,因生用可以柔养生津,真阴有源而肾气温煦,枢机扭转,则脾胃升降和精血化生的功能逐渐得到恢复,从而达到乙源从癸,枯木春回。

历代医家对肝肾阴虚的肝腹水病人,总是感到棘手,因为解决不了“化湿伤阴,滋阴碍湿”的矛盾。但是,以白术重用为主药治肝病,是补而不滞,滋而不腻,化湿不伤阴,生津不碍湿,补中有滋,滋中有消,配伍得当,有益无弊。肝病补而痊愈者,肝脏损害逐渐得到恢复,是“愈”出自然,虽有复发也易调治;攻而获愈者,肝脏更加损害,是“愈”出勉强。

(曹克允顾方张志银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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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黄疸胁痛臌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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