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治险证,洞察真伪

名医简介

俞岳真(1911〜1992),原浙江新昌县中医院主任医师,已故名医。

洞察真寒假热假寒真热

温热证脉洪大,壮热自汗,烦渴引饮,或发斑起狂,这是明显热证。热证中夹有寒的假象,称作“假寒真热”,若无胆识,冒昧处方,便致杀人。而这种杀人,按证检方,一般人不知其咎。盖人体感受温邪,随人的体质变化各有不同。有热伏于中,不能抗病外出,出现如肢冷脉细,沉沉不语,或冷汗发呃,呕逆不渴等症,极似虚寒之证,医不详察,误投参附回阳,无不立毙。是以仲景有“热深厥亦深”之训,喻嘉言有“阳证忽变阴厥,万中无一”之说,殊属至理名言,不可不知。

某年5月,一小女年12岁,偶然发热头痛口渴,某医认为风寒感冒,处方用紫苏、荆、防、柴、独辛温表散之剂,上午服下,即沉沉昏睡,至下午出现昏迷不醒,手冷至肘,脚冷至膝,脉细如无,前排齿燥,大便实,小便浑赤。断为假寒真热,乃热蔽于内,不得外越,即热深厥深之谓。以白虎汤加连翘、竹叶、桔梗、木通、石膏。服后两小时,手足渐温,次服霍然而愈。

辨别假寒真热,必须拿定真据,方可判断。关键在于细心审查,首先问明初病症状,是否属于温病范围,是否面垢齿燥,二便不通,或通而极少,小便浑赤等。有这些证据,就不致被假象所蒙惑,断为真热无疑,此为审病之要。

热陷心包,法宗雷氏热陷心包为温病后期之证候,病势急剧险重,叶天士称为逆传。主要症状是神昏谵语,或昏愦不语,舌蹇肢厥,甚则撮空理线,循衣摸床,或惊或笑等。吴鞠通拟用清宫汤,方用玄参心、莲子心、竹叶卷心、连翘心、犀角、连心麦冬等。雷少逸拟用祛热宣窍法,方用犀角尖、连翘、川贝、鲜石菖蒲等四味。二方比较,当以雷氏方为优。吴氏方采用诸心之品,不外“医者意也”之义;雷氏方药少而精,温热鸱张,熏塞内窍,药贵灵通,而鲜石菖蒲芳香宣窍,最为合宜。尤赖牛黄至宝丹之大力,丸中有犀角、牛黄、麝香,俱系血肉有情之品,藉以破其蕴结,以去血分之邪。兹举1例如下:

病者刘某,23岁。病温20余日不解,延至神识昏迷,撮空理线,脉细数,舌质绛而苔干黑,视胸部细红斑点隐隐。叶氏《温热论》上说:“斑点紫小者,心包热也”,诊为热陷心包无疑。取用雷氏祛热宣窍法加生地黄、赤芍、丹皮,磨冲犀角3g,送服至宝丹二粒(分2次,每次1粒)。

服药后安睡约4小时,醒后神志清爽,视舌上黑苔亦退,便索吃稀粥少许,此后又服清养滋液诸品而痊。

俞氏20岁时,曾患热陷心包证,服用犀角。病时昏昏沉沉,梦境纷纭,谵语,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甚则惊狂。其父以雷氏祛热宣窍方,犀角只用3g左右,服后安睡三四小时,醒后觉得精神异常清爽,不日而愈。热陷心包之病,只缘温热如烟如雾,熏蒸内窍,君主之神明扰乱,所以昏谵狂乱。犀角直清血热,协牛黄至宝宣通内窍,其功不小。

犀角通心,故热陷心包,历来必用犀角,犀角咸寒,不特解血中之热,尤善于通达内窍,免致热蔽,而大病自起。犀角磨浆冲药,其力始全,不得切片入煎。近来认为牛角可代,或许少效。佐用石菖蒲必须用鲜品,干品香燥伤液,非温邪陷心所宜。

热动肝风,熄以羚羊热动肝风,为温病常见之证。肝为风木之脏,其合在筋,温热久羁,津液耗伤,则肝失涵养,出现搐搦拘急,手足瘛瘀颤抖,甚则惊悸角弓反张,目瞪口噤,种种险候,无所不有。《通俗伤寒论》之羚角钩藤汤极效,雷少逸祛热熄风法亦佳。两方均用羚羊角,此角须先煎一二小时,药性始出,并须药房炮过,若生角切片,虽真无益。

鲍某,男,20岁。病温日久,延至神志不清,两目瞪视,手足颤抖瘛瘀,身亦微微动弹不止,牙关紧闭,脉弦数。诊为热动肝风,与羚羊钩藤汤加味1剂,次日复诊,风定神清,再与清养生津之品而痊。

温病险证,犀、羚之物,确为要药,紫雪丹、牛黄清心丸中,都是犀角羚羊二物合用。犀角凉血解毒,偏入心经血分;羚羊平风舒筋,偏入肝经气分。若欲二者兼顾,则犀羚同用。须知犀角清热,多属实证;羚羊平肝,不专主实证,此亦有区别。犀角对证,用钱许即可生效,羚羊用量不妨9g以上。犀角入心,羚羊入肝,先贤多有体验,同气相求也。

湿热传入厥阴,主用三甲散薛生白所著《湿热病篇》历来为医家所重视,其书条分缕析,极尽湿温病之传变。如书中论木火上逆,厥阴风火上升等,不一而足。尤其是邪入厥阴,主客浑受,仿吴又可三甲散一方,其效如神。

徐某,男,30岁。患湿热流火疮疡,当时由两老中医诊治,服药近1月,疮疡尽愈,渐渐饮食不思,卧床不起,竟至神识昏迷,默默不语,舌卷囊缩,曲身而卧,家人推动,毫无知觉,犹如死人。前医缩手无策而邀诊。由家属代诉过去病情,并观前医诸方,尽是寒凉之药,少有开通透达之品。因思湿热患疮,疮虽愈而湿热深入厥阴,风木阻遏则舌卷囊缩,心主之气被蒙则昏沉不识,状如死人。此证比薛氏所示“默默不语,与饮食亦不却”更重一些,然仍为“邪入厥阴,主客浑受”之证。取用三甲散原方,并不增减。早上服下,至傍晚渐觉灵动,舌卷囊缩渐除,第三天全身发生痒疮,从此遂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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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外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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