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岳美中教授

岳美中教授是我国中医药界的一代宗师,我认识他时,尚不及24岁;岁月蹉跎,如今岳老已仙逝多年,我也已步入了66岁。追忆往昔共处的日子,犹如昨天,真有“孤帆远影碧空尽”和“峰回路转不见君”的别情悠悠之感。

跟随岳老难以忘怀的事情很多。记得1961年10月,我有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随同岳老及我国著名的东西方文化比较研究先驱者梁漱溟先生,同去福建厦门参加“中医辨证论治学术研讨会”。会前我问岳老:“我们是否该准备一篇学术报告论文?”岳老用浓重的唐山口音不假思索地便说:“中!”随后,他就用了半天的时间向我讲述他对辨证论治这一中医学术的重要命题,以表达他的见解。他说张仲景是主张专病专方与辨证论治结合的,《伤寒论》很鲜明地昭示后人以某方“主之”,即为专病用专方。某病证“可与”或“宜”某方,是在辨证之下随宜治之之意。指出《金匮要略》更以专病专证成篇,题亦揭示出“辨病脉证治”,如百合病之主以百合剂,黄疸病之主以茵陈、矾石剂,热痢之主以黄连剂,胸痹之主以瓜蒌薤白剂等,都是有论有法有方。在专方专药中再随证加减,以应常中之变,如大法中之异法,所以,小柴胡汤之应用有七种加减法,理中汤之应用有八种加减法,十分实际。告诉我要按照这一思路整理成文,该篇论文岳老在厦门报告阐发之后,于以后由人民卫生出版社正式出版的《岳美中论医集》中作为第一篇论著收载。岳老的这些学术思想,对于我日后的学业影响甚大。在这次大会上,梁漱溟教授从东西方文化的比较的角度谈继承发展中医药学术的看法,有条有理,逻辑性强,出口成章,真不愧是一代大师。稍曾涉猎近代文化思想及其背景的研究的人都会理解到,在探讨中国社会变革及其学术发展经验方面,一条贯穿始终的主轴便是从东西方文化思想比较中去获得启蒙,梁先生就是强调东西方学术间之互为补益的关系的。梁先生与毛泽东主席同年,当年曾共事于北京大学,那时梁先生便已受聘北大教授,主讲内容就是东西方文化比较观。梁先生素食,我随他在厦门南普陀寺及杭州全素斋等品受了不少高级素食菜点,对于我当时还十分年轻的人来说,自然兴味甚浓。

岳老晕车,晕船,也晕飞机。在火车上他也是一上车就卧床闭目以自镇静。这次从福州坐小轿车去厦门,在公路上得跑一天,岳老也是闭目养神不语。车到泉州时,陪同的福建省卫生厅王灼祖厅长说下车活动活动,岳老说:“可冀,你拿笔记下我适才作的两首诗。”其中一首我现在尚能背诵,因为诗的意境甚佳:

“朝发榕城(福州)出省垣(省会),泉州卓午涉篱藩,青蔬遍野绿如海(当然与北方不同),丹荔(荔枝)成林密蔽村。古渡桥头传轶事(泉州洛阳桥,亦名状元桥,传为宋朝蔡襄为还母愿所建),遥山塔影(泉州开元观的双塔)逐飞轩(车轮)。夕阳返照看堤坝,直跨沦溟入厦门。”

我很佩服岳老,居然一路上还不停地动脑筋思索着,其诗道出了他的胸臆中对福建的印象之美。不过我也联想到他屡次出国为各国元首或显要诊病,所谓“东邻鸿爪”,“西土萍踪”,“南洋丹鼎”和“北国青囊”,东西南北各有关国家都到过,晚年还担任全国人大常委,全国政协委员及医卫体委员会副组长,经常都得坐小车,或坐飞机,或乘火车,对于这样一位患有晕动病的老人,有多艰难和艰苦啊!今年是他的97岁诞辰,谨书以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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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名老中医经验集·中医、中西医结合医学家陈可冀》。王阶 史大卓 雷燕 李静 张文彭
马晓昌 林殷 秦淑兰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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