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溪云:“气血冲和,百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又云:“郁者,结滞而不得发越也,当升者不升,当降者不降,当变化者不得变化。”六气着人,皆可致郁。然细考临床所见,因七情而致郁者居多,七情过极,首害气机。《素问·举痛论》云:“余知百病皆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所以说,六郁之中,气郁为先,气滞则血瘀,气郁则化火,气滞则湿不化。湿滞则蕴结为痰,气机不利,饮食亦不得运化……。六者相因为病,多有兼夹,初在气分,久延血分,初起多实,久则伤气耗血,传为郁劳,沉疴。
肝主疏泄,恶抑郁而喜畅达。所谓“疏泄”,即是肝脏通过调节气血的运行而实现的对机体的精神情志、饮食的运化、水液代谢等诸种生理活动的燮理作用。《素问·奇病论》:“夫肝者,中之将,取决于胆”,故五脏、六腑、十二经脉之气化,都必借肝胆春升之气的鼓舞疏泄,方可维持正常的生理活动。
相反,若七情过极,气机郁滞,首先受到损害的是肝胆的疏泄机能,因木郁而致其它各脏气机之郁。据临证所见,肝气郁于本经,则胸胁满而痛,喜太息;肝郁乘脾,则脾运不健,中满少食,呕恶痛泻;肝郁侮肺,则咳逆喘息;肝气冲心,则惊悸怔忡,胸痹心痛;肝病及肾,则封藏、施泄失度,而见淋闭不通,遗精阳痿、月事不调诸证。是故赵氏认为:木郁是五郁之首;气郁乃六郁之始;肝郁为诸郁之主。
由于气郁为六郁之始,肝郁为诸郁之主,肝主疏泄,取决于胆。故治郁必须以疏利肝胆气机为主,即顺其达畅之性,伸其郁、开其结、行其气、化其血,俾春气升而万物化矣。且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最宜苦泄而凉润,大忌燥涩呆补,故赵氏在临床上常选用小柴胡、逍遥散两方,灵活化裁,或气血兼顾,或寒热并用,或攻补兼施,或调理肝脾,或和降胆胃……从而达到和解内外、交通上下、疏瀹气血之目的。方虽寻常,往往以平淡制胜,此正“以一方治木郁,而诸郁皆散”之意也。
小柴胡汤乃和解少阳的主方,素称和方之祖。后世之逍遥散、柴胡疏肝散、柴平汤等和解之剂,皆遵本方之义衍化而成。
少阳之脉历三焦、布胸胁而属胆络肝,柴胡证虽病属胆与三焦,但由于其经脉的络属关系,以及其主持枢机的生理功能,而使其病理变化得以波及阴阳、表里、上下、内外,且具有发作有时,病情多变的临床特点。观《伤寒论》小柴胡汤证的“或然证”甚多,这不仅说明本方证之复杂多变性,同时也证明本方治疗效用之广泛性。
赵氏将本方加减活用,取其调肝胆、和胃气、谐营卫、行气血、畅三焦气机、通表里上下之功,治疗“热入血室”、“不饥不食”(胃神经官能症)、“气郁胃反”、顽固性呕吐(神经呕吐、妊娠呕吐)、“癃闭”(泌尿系统感染、肾盂肾炎及慢性肾衰)等症,皆获得满意的疗效。
如曾治石家庄某少女,因在校考试成绩不佳,教师当众批评,羞愧莫及,遂患气郁胃反之症,凡朝食之物,暮皆徐徐吐出,吐尽乃止。当地某中医以柴胡疏肝散投之获效。然停药则复作如故,因来京求治。赵氏据其病史、脉症,改用小柴胡汤合旋复代赭汤加吴茱梁治愈。据赵氏临证体会,柴胡入少阳而升清,吴茱萸行厥阴以降浊,二者升降相因,激荡溃邪,然服后出现一过性不适,必须事先告诉病家。
逍遥散乃小柴胡汤变化方,功主理肝脾而调气血。本方遵“木郁达之”之旨,疏肝解郁以条达气机,养血和营以柔肝缓急,更伍益脾健运之品,培土以御木侮。气血兼顾,肝脾同治,组配缜密,义理环周,补历代推为解郁诸方之着。
临床上,以本方为基础加减变通方甚多,如“黑逍遥散”治肝郁血虚;“丹栀逍遥散”治气郁化火等。临证尚多见逍遥散证备,而舌红少苔者,赵氏每以玉竹代白术,改燥脾为润脾施治,获得良效,但不失理肝脾、和气血之方义。
赵氏执本方灵活化裁,曾治愈乳癖(乳房小叶增生症)、顽固性呃逆(膈肌痉挛)、眩晕(高血压或低血压)、头风(血管神经性头痛)、脏躁病(癔病)、梅核气等病症。如曾用加味逍遥散一方,治愈眩晕二例:赵某某,女性,年40余。十年动乱,因备受“四人帮”之迫害,郁怒难伸,肝气郁结,气郁化火,郁火上冲,发为眩晕(血压20.8/13.0kPa)。据其病机,赵氏用理气解郁、清热平肝之法,以丹栀逍遥散加夏枯草治愈。李某某,男性,晋中榆次人也。患招尤之症数年(血压11.7/7.8kPa)。屡服滋阴潜阳、补气之剂无效。询向病史,知病起于肝气不舒、阳郁不达,故嘱其耐心守服加味逍遥丸。越半年,血压恢复正常,诸症消失。
以上两例患者,病情虽有高血压、低血压之异,但由于抓住了“肝气郁结”这一相同的病机,行疏肝解郁之法,故令高压得降、低压得升,使逍遥一方,发挥出双相作用,结合前述各种病症的临床治验,充分体现了治郁要在疏肝的道理,及辨证论治的优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