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湿证的概念
湿是病因的一种,由湿邪导致人体发生的疾病,统称为“湿证”。临床根据湿邪的来源不同,有内湿与外湿之分,外湿为六气之一,是长夏的主气,多因地面湿气上蒸或淋雨雾露而成,如生发太过,或非其时而有其气,是为淫胜,称为“湿淫”。外湿由表入里而致病。内湿多是由于素嗜茶酒,暴饮冷水或肥甘厚味,饥甚暴食,饮食不节日久损伤脾胃,脾运受阻,或湿郁成热,或湿积生痰,聚痰为病。故内湿是脏腑生理功能失调所产生的一种病理变化,与脾的病理变化密切相关。按病因学说,外湿从外界而来,内湿为体内所产生。然而许氏认为:湿邪为病有时多以内湿为基础,外湿仅为触发之诱因。因湿为阴邪,伤人阳气,其性重浊粘腻,最易阻碍气机,成病则缠绵不易速解,病程较长,病情复杂,治疗也较困难,一直为医家所重视。因此,对湿证的论治值得进一步深入探讨。
二、湿证的病机
外湿发病是由六淫中之湿邪直接中人,由表入里而发病,故有皮肤麻木、筋骨关节疼痛、腰背酸楚、下肢沉重,甚至浮肿等见症。因湿邪侵入部位不同,而有不同的见症。然而许氏指出:外湿伤人很少单独致病,兼风兼寒当须辨证细察,临证又因机体健康差异而变,如湿邪入里,脾阳素虚者多从寒化;胃热素盛者多从热化等等又须详辨。
内湿的病机较为复杂,许氏认为《内经素问·经脉别论》所说的“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此段经文是祖国医学对人体正常水液代谢过程的基本概念,也是论湿与治湿的主要理论根据之一。其重要含义是,说明人体在正常生理情况下的水谷纳入原依脾胃运化,脾为胃行其津液,得以营养周身,然必借肺之调节,肾之温煦,三焦之气化,分别化为气血津液而后各归其所,或变为汗,或变为溺,或化为浊气而排出体外。故调节体内的水液平衡主要是由肺、脾、肾、三焦、膀胱之气化来共同完成,其中起决定作用的为脾、肺、肾三脏。若脾、肺、肾三脏健旺无病,水饮得输,津液得布,不留不聚就无“湿”可言。在病理条件下,一系列气化过程发生障碍势必引起水留成湿积的病理。
湿邪在使人体发病的过程中,又与人体正气不足有关,因“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只有正气先伤才能导致发病,故其临床表现一般多为正虚邪实,即由于正气之虚而引起的邪实。只有正虚之人,如禀赋素弱,脏腑久亏,加以饮食失节,暴饮冷水,素嗜辛辣茶酒或劳役倦怠,才能致脾阳不健,运化失司,聚而成湿,阻遏气机,三焦气化失常,水液充斥淤积,因而造成肿满,变化多端,故《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诸湿肿满,皆属于脾。”应知湿既成邪,无论是外侵或内生,病理多系机体正气被遏,运阻水停无法将其驱除,终至湿聚积渐产生纷繁复杂的临床证候,原因即在于此。
此外,许氏还根据《内经》中说“诸湿肿满,皆属于脾”的道理,因而湿的生成起决定性作用的虽与肺、脾、肾有关,但在此三脏中重点又是脾。因脾主运化而恶湿。“运”者,根据《素问·太阴阳明论》“四肢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于脾,乃得禀也”之说,有营运和运输之义;“化”字其重要的含义主要指的是变化。《素问·太阴阳明论》又说:“今脾病不能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禀水谷气,气日以衰,脉道不利,筋骨肌肉,皆无气以生……”。故其变化之含义则包括饮食消化变为水谷精微、体液、血液,借助于循环与淋巴运行营养于周身,以及将废物排出体外这样一个复杂的生理过程。如果因病理关系,这一过程中某一环节或组织器官发生阻塞失灵,水液的来源与去路发生机能障碍,则水液进出机体必随之失去平衡,如素嗜茶酒或暴饮时,水液摄入较多,适逢天阴或淋雨雾露等外湿因素的影响,脉道不利而失畅,就要引起水湿淤积而造成肿满。推而广之,凡机体失健时,都有可能影响导致脾虚而成为湿证。当然,水液一时的停聚,急为疏浚尚不致病,但久则脾气湮淤即能致病,这就是湿性粘腻缠绵之理,亦说明治湿必先理脾,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三、湿邪的临床表现
1.外湿:外湿之邪中人多由毛窍侵入体表,进而伤人皮肉筋脉或流注关节。因此常见头蒙如裹,身重酸楚,皮肤麻木或筋骨关节肿痛,下肢沉重等证;湿淫肌肤则生湿疹疖疮,或兼风、兼寒、兼热,或湿从寒化或从热化均须细为辨证;若湿邪重着入里则阻遏气机常见中满食减,口淡乏味,舌苔必多湿腻,脉见濡缓。
2.内湿:内湿之证,多为素嗜茶酒,饮食生冷或肥甘厚味,饥甚暴食,饮食不节等,如遇禀赋素弱,脏腑不实之人必损伤脾胃,脾失健运水液不能运化输布而湿生为患。设湿浊中阻,纳呆脘闷,口粘不渴,甚则恶心呕吐,苔薄腻,脉见滑;寒湿困脾或湿积粘腻留滞肠间则头晕身重,脘痞腹胀,大便溏泄或粘滞不爽,舌胀苔白厚腻,脉象滑弦有力;水湿上凌心肺则心悸气短,咳痰喘促;若肾寒水冷,湿邪弥漫阻遏气机,三焦气化失常,决渎无机,水湿四溢则面目肢体浮肿,头晕身重,尿少或癃闭,舌苔厚腻并多见于根部,脉弦滑两尺尤甚;或水停成湿,湿甚为饮,饮凝成痰。如《金匮要略》所指出的痰、悬、溢、支四饮,均属湿邪为病的范畴;如湿从热化,湿热内蕴则可见黄疸、赤痢、淋浊、口舌生疮、妇女带下等诸病。此均系简述其常,而湿证变化多端兼证纷繁,临床诊治应当运用四诊辨证,不但要熟悉与掌握一般发病规律,更重要的是要善察其变,做到心中有数,才能使药病相应,以取得更好的治疗效果。
湿证的主要表现于舌者,体多肿胀,苔必腻厚,乃湿浊中阻之故。寒湿伤阳则舌质淡暗;寒湿困脾则暗胀;湿流周身则往往舌体如常仅质暗淡;湿积化热者,尖边显红,苔兼微黄。
湿证的主要脉象常为滑弦或濡缓。里寒湿重者则沉滑不起或弦紧而怠;阳气虚者多细滑少弦;湿从热化者多兼弦数。
四、湿证的治法
湿证的治法,许氏主张以“治病求本”、“审因论治”为原则。其因虽有内外之别,而外因仅属变化的条件,内因则是变化的根据,内湿之成,虽与脾、肺、肾三脏有关,但多以脾为重点。如果是寒湿伤脾,必须详细问诊,重点了解其生活嗜好,或喜辛辣茶酒,或饮食生冷、饥甚暴食而损伤脾胃等等,然后结合证脉加以综合分析,根据理法立方遣药。如属湿阻中阳,气机不畅,法宜宣化湿浊,通利气机;属寒湿困脾,宜温脾化湿;若属水湿上凌,宜肃降强心温化湿饮;肾寒水泛,三焦气化失常,宜温肾散寒、宣化通利,视其兼证,随证施治。许氏在多年临床实践中深有体会,治湿虽有驱湿、化湿、散湿、燥湿、渗湿、利湿等诸法,但有不少病例湿去复聚,久治不愈。
究其原因,关键在于湿邪为患遏阻气机,使脾的上归与肺的下输功能减弱,况且湿邪有粘腻,不易速去的特点。如果处方用药注重加强升脾宣肺的气化功能为主,就可达到治疗目的。许氏经过反复探索,深刻体会到选用药物苍术、麻黄效果最为理想。因苍术辛苦温为燥湿健脾之要药,能以其辛温之气味升散宣化水湿,使脾气继续上归于肺,脾健则湿化。因此,许氏治疗湿证常以苍术复脾之升作为方药的主体,通过燥湿来达到祛邪扶正。然在脾虚积湿之同时,肺亦不能独健,必失其下输之功能,通调受阻则湿必停蓄,故配以辛温发汗利尿之麻黄以助肺宣达,促其迅复通调。两药协作具有升脾宣肺而化湿之功。多年来,许氏对积湿为病恒以苍术、麻黄两药为伍,再根据具体变异随证加减,灵活运用,得心应手,疗效显著。通过长期观察运用,并发现两药用量配伍不同,其作用有异。如两药等量使用,临床常见能发大汗;苍术倍于麻黄则发小汗;苍术三倍于麻黄常见尿量增多,有利尿之作用;苍术四倍五倍于麻黄,虽无明显之汗利作用,而湿邪则能自化。故多年来恒以两药之汗、利、化作用,广泛用于因湿邪引起的一系列的临床湿证。另外,湿邪偏重在机体各个不同部位,可根据四诊辨证,随证加减,灵活运用。此外许氏还经常强调的一点是,治湿之法要像铲草除根使除之务尽,服药时间要稍长一点。同时应严格纠正患者不良饮食偏好,如戒除嗜饮茶酒或暴食生冷等,否则,疾病迁延就不易根治了。许氏在临床上从湿论治的病证种类很多,虽以内科杂证为主,亦包括外、妇、儿各科的常见病证,诸如感冒、气管炎、支气管哮喘、肺源性心脏病、复发性口腔溃疡、传染性黄疸型肝炎、痢疾、眩晕、风湿性关节炎、颜面神经麻痹、泌尿系感染以及胃肠道疾病等诸证,都取得了十分满意的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