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淫(气)之名,始于《内经》。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谓“百病皆生于风寒暑湿燥火”及其“六气分治”的“风淫”、“热淫”、“火淫”、“燥淫”、“湿淫”、“寒淫”之法等。但从《灵枢·通天》“天地之间,六合之内,不离于五,人亦应之”和《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天地人“外内之应”的五气(风、热、湿、燥、寒)、五行(木、火、土、金、水)、五脏(肝、心、脾、肺、肾)、五体(筋、脉、肉、皮、骨)、五窍(目、舌、口、鼻、耳)、五志(怒、喜、思、忧、恐)、五色(苍、赤、黄、白、黑)、五音(角、徵、宫、商、羽)、五味(酸、苦、甘、辛、咸)、五方(东、南、中、西、北)等的理论体系来看,六淫(气)实应定为五淫(气)。五淫(气)且有内外之分,其理论依据是:外五淫(气):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和《素问·天元纪大论》“天有五行御五位,以生寒暑燥湿风”等。王冰注:“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谓四时之生长收藏。冬水寒,夏火热,秋金燥,春木风,长夏土湿,谓五行之寒暑燥湿风也。”这就是指外五淫(气)而言。再从张志聪对《素问·六节藏象论》的“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得五行之胜,各以气命其藏”所注“以气命藏者,春之木内合肝,长夏土内合脾,冬之水内合肾,夏之火内合心,秋之金内合肺,故曰各以气命其藏也”来看,外之春木风,夏火暑,长夏土湿,秋金燥,冬水寒,是与内之肝木风,心火热,脾土湿,肺金燥,肾水寒相合的。
内五淫(气):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人有五藏化五气,以生喜怒忧思恐”。张志聪注:“五藏,五行之所生也。喜怒忧思恐,五藏之神志也。夫在天为气,在地成形,形气相感,而万物化生。人本乎地之五行而成此形,以有形之五藏,化五气,生五志,而复通乎天气。”由此可见,“人有五藏化五气”,就是指内五淫(气)的肝脏化风气,心脏化热气,脾脏化湿气,肺脏化燥气,肾脏化寒气而言。而人之内五气(淫)的肝木风,心火热,脾土湿,肺金燥,肾水寒,则是与天之外五气(淫)的春木风,夏火暑,长夏土湿,秋金燥,冬水寒相通的。
必须明确,风、热、湿、燥、寒五气(淫)是各自有其从名到实都相互迥异的特性的。而热与火(火之气为热)、暑(暑为夏令热气)则名异实同,并无特性上的差异。何况地之有形的五行之火,同天之无形的五气之热(暑),是只可相配,不能并列的。
一、外五淫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和“天元纪大论”
所谓“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和“天有五行御五位,以生寒暑燥湿风”,结合到“生气通天论”和“五常政大论”所谓“大风苛毒”、“热毒”、“湿毒”、“燥毒”、“寒毒”来看,可见外五淫是有毒的,而其毒邪是具有五气特性,并可从其致病后的临床表现上反映出来的。
外风:如伤风的发热、汗出、恶风、脉缓和头痛昏晕抽掣,反映出风性疏泄、动摇的特点;风痹的痛无定处和风疹的忽隐忽现,反映出风性善行数变的特点。
外热:如热蒸阳明的大热大汗脉洪大和热结阳明的潮热腹胀满痛不大便,或热迫肠间的身热暴注下利,反映出热性发泄而主丰隆的特点。
外燥:如秋燥病的身热干咳口鼻咽喉干燥,反映出燥性主干的特点。
外湿:如湿温病的身热不扬、头身沉重、关节痹着而痛、口粘苔腻、脉濡,反映出湿性缓而重浊的特点。
外寒:如伤寒病的发热恶寒无汗、头项背腰强痛、脉紧,反映出寒性凝敛收引的特点。
但由于外五淫常相兼而致病,故又多见如麻黄加术汤所主治的风寒湿证;麻杏苡甘汤所主治的风湿热证;白虎汤所主治的燥热证;八正散所主治的湿热证;胃苓汤所主治的寒湿证等。
又从《素问·刺法论》“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避其毒气,即不邪干”来看,可见外五疫(疠)邪更是有毒的。再从其木、火、土、金、水五疫(疠)联系到木合风气(淫)、火合热气(淫)、土合湿气(淫)、金合燥气(淫)、水合寒气(淫)来看,又可见外五疫(疠)毒也是具有五气特性,并可从其致病后的临床表现上反映出来。这和上述外五淫毒致病相比,虽有传染与否之别,但在五气特性的临床表现上则是一致的。外五疫(疠)毒(风木疫毒、火热疫毒、湿土疫毒、燥金疫毒、寒水疫毒)也和外五淫毒一样,常相兼而为病,如风寒(湿)疫毒病证、风热(湿)疫毒病证、湿热疫毒病证、燥热疫毒病证、寒湿疫毒病证等。为此,必须针对不同的疫毒,采取不同的解毒方法,才能提高疗效。如风寒疫毒之用荆防败毒散;风温疫毒之用普济消毒饮;湿热疫毒之用甘露消毒丹;燥热疫毒之用清瘟败毒饮;火热疫毒之用黄连解毒汤等。但应看到的是,前人治疗疫病,虽然重视解毒,并不占据主导地位。如喻嘉言论疫病治分三焦时指出“上焦如雾,升而逐之,兼以解毒;中焦如沤,疏而逐之,兼以解毒;下焦如渎,决而逐之,兼以解毒”等,足以证明。还应看到的是,无论是外五疫毒或外五淫毒所致的外感病,只要辨证论治得当,都能收到不解毒而毒自解(或虽无解毒之名,却有解毒之实)的效果。如风寒邪毒在太阳之表的,可用麻黄汤发汗而愈;风温邪毒在上焦肺卫气分的,可用麻杏甘石汤宣清而愈;温热邪毒在气分的,可用白虎汤或承气汤清下而愈;在营分的,可用清营汤清营透热转气而愈;在血分的,可用犀角地黄汤凉血散血而愈等。
有人把伤寒、温病和瘟疫三者鼎立起来,认为伤寒和温病是对立的,瘟疫又和伤寒、温病是对立的。因为伤寒和温病都不传染,而瘟疫则是传染的。其实,虽然外五淫毒致病不传染,外五疫毒致病传染,但它们都属于外感病范畴,在临床上按五气特性辨证论治,则是彼此相通,具有共性,可分又不必分的。所以前人在论述伤寒、温病时常包括疫病在内。如《伤寒论》序中所谓:“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元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如果不是疫疠为病,其死亡率是不可能有这样高的。故其《伤寒例》指出:“一岁之中,长幼之病多相似者,此则时行之气也。”“天气暴寒者,皆为时行寒疫也。”又如《温病条辨》上焦篇首先提出的九种温病中,就包括温疫在内。由此可见,伤寒、温病、瘟疫三者鼎立之说,是不能成立的。
二、内五淫
内五淫是人体内脏腑阴阳不和所产生的风、热、湿、燥、寒邪。上述《素问》“人有五脏化五气”的肝木风、心火热、脾土湿、肺金燥、肾水寒,在正常情况下则为生理的五气,在反常情况下则为病理的五淫。
内风:生理的肝木风,主要体现在肝主疏泄的功能和调上。即肝脏在其正常的疏泄状态下,肝气舒而肝血畅,肝木为之柔和,则不病风。病理的肝木风,主要体现在肝主疏泄的功能失调上。如肝之阳盛或阴虚,以致疏泄太过,则肝木横强失柔而风动。《素问·至真要大论》“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是其例。
内热:生理的心火热,主要体现在心藏神主血脉的功能和调上。即心脏在其正常的心火温煦下,心神清明以主宰十二官,心血流畅以滋养诸脏腑,则不病热。病理的心火热,主要体现在心藏神主血脉的功能失调上。如心之阳盛或阴虚,以致心火亢旺而热生。《素问·至真要大论》“诸热瞀瘛,皆属于火”是其例。
内燥:生理的肺金燥,主要体现在肺主清肃的功能和调上。即肺主气,既能宣其清阳于上,又能降其浊阴于下,以保持其清肃的正常状态。有如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则不病燥。病理的肺金燥,主要体现在肺主清肃的功能失调上。如肺之阳盛或阴虚,以致肺热叶焦则燥生,有如秋阳酷烈,万木黄落。如刘完素《病机论》据《素问》“燥胜则干”所补“诸涩枯涸,干劲皱揭,皆属于燥”是其例。
内湿:生理的脾土湿,主要体现在水谷之精微化生的功能和调上。即水谷由胃纳入,经过脾的运化而成精微,再由脾气散精于他脏。在正常生理状态下,脾气充足,运化有权,则其精微输布以化生气血,营养周身,自不病湿。病理的脾土湿,主要体现在水谷之精微化生的功能失调上。如脾之阴盛或阳虚,以致脾不能运化水谷变成精微,水谷反而停聚成湿。《素问·至真要大论》“诸湿肿满,皆属于脾”是其例。
内寒:生理的肾水寒,主要体现在肾藏精主五液的功能和调上。由于肾水中潜龙火,在正常生理状态下,火水和调,肾水温运流畅,则不病寒。病理的肾水寒,主要体现在肾藏精主五液的功能失调上。如肾之阴盛或阳虚,水中龙火无兴,则寒从内生。《素问·至真要大论》“诸寒收引,皆属于肾”,“诸病水液,澄澈清冷,皆属于寒”是其例。
内五淫邪多因情志、饮食、劳逸失调,以致脏腑阴阳不和而产生,但也有由外感导致内伤脏腑而形成的。其病既可单一出现,如肝风证、心热证、脾湿证、肺燥证、肾寒证等;也可复合出现,如心肝风火证、肺胃燥热证、脾肾寒湿证等;还可交错出现,如肝、心、肺不病风、热、燥证,而病寒、湿证,脾、肾不病湿、寒证,而病风、热、燥证,甚至是脏腑之间的寒热错杂证、燥湿相兼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