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风阴证高血压案

万某某,男,51岁。1963年2月19日初诊,患高血压病久治少效。现血压高达31.2/18.2kPa,头晕甚而巅顶重痛喜按,头皮麻木,切以指甲不知痛痒,两目迎风流泪,怯寒特甚,每当天寒风大即不敢外出,如受寒即胸胃隐痛,口淡出水,饮食喜热恶冷,时或噫气吐酸,大便时结时溏(溏时较多)而粪色淡黄,小便不利而尿色清白,面色晦暗浮肿,声音重浊,舌暗淡润滑,脉弦动而迟。万氏认为证属肝经阳虚阴盛,阴风内动,浊阴向上冲逆所致。法当温肝降逆以熄风。方用吴茱萸汤加味(吴茱萸15克、生姜15克、大枣15克、党参15克、黑锡丹3克),连服5剂,头晕稍减,血压稍降;再进5剂,头晕续减,巅顶痛除,头皮麻木和怯寒明显减退,精神见好,口味见佳,但血压仅降至28.6/15.6kPa。

二诊因根据近时一般新经验而加入青木香15克,以期增强其降压之力,续进5剂。方喜血压降至20.8/14.3kPa,不料更进5剂后,头晕复增,血压复升至23.4/15.6kPa。

三诊因虑其久病阳损及阴,恐非纯阳方剂所能收其全效,乃改投阴阳兼顾的肾气丸方(熟附子15克、肉桂10克、熟地黄15克、山茱萸10克、山药15克、茯苓10克、丹皮10克、泽泻10克、牛膝10克、车前子10克),仅服1剂,即大感不适,头痛胸胃痛复作,怯寒复甚,饮食复减,便闭尿少,血压复升至26.0/15.6kPa,坐卧不宁,夜难入寐。可见阴未受损,阴药难投,仍属阴盛阳虚之候,仍应坚持前法。

四诊乃加大吴茱萸汤方剂(吴茱萸24克、生姜30克、大枣90克、党参30克),更加旋复花、代赭石各30克,服1剂后即得安睡良久,醒来大便一次,先硬后溏,小便畅行二次,精神饮食又转佳,胸胃痛又减,但噫气吐酸仍甚;再进2剂,血压降至24.7/15.6kPa,胸胃痛渐除,惟大便又闭。

五诊除守四诊方再进外,另用二贤散(陈皮15克、甘草15克)泡汤代茶,又进2剂后,大便通畅,面部浮肿渐消,精神饮食更佳;更进4剂后,面部浮肿更见消退,头晕渐除(晨起已不觉晕),寐安纳佳,大便成条日一行,血压降至23.4/15.6kPa;守方再进6剂,头晕基本解除,已无沉重感,头皮麻木消失,面部气色好转,精神睡眠饮食二便均正常,脉已不迟,弦象减退,惟血压未见续降。

六诊乃于四诊方中加重代赭石为60克,再进6剂,血压降至19.5/11.7kPa;更进12剂,血压稳定在18.2/10.4kPa;继续服至4月底,血压一直正常,诸症全除,上班工作。

评析本案以头晕巅顶痛为主症。其症有阴阳之辨,头晕巅顶痛而拒按,喜冷恶热,脉弦数等,属阳证,一般称之为“厥阳头痛”;头晕巅顶痛而喜按,喜热恶冷,脉弦迟者,属阴证,一般称之为“厥阴头痛”。三阴经脉惟厥阴有一支与督脉会于巅顶,故厥阴病无论阳盛阴虚而阳风上逆或阴盛阳虚而阴风上逆,都可发生头晕巅顶痛症。但阳风上逆的,必阳亢而热,治宜滋肝助阴抑阳以清降之;阴风上逆的,必阳虚而寒,治宜温肝助阳抑阴以温降之。本证多见于西医所称之高血压病,并以肝风阳证治宜清降者居多数,但肝风阴证治宜温降者也非罕见。本案显然属于后者。至其所兼见的面色晦暗浮肿、两目迎风流泪、口淡出水、饮食减少而喜热恶冷、受寒则胸胃隐痛、噫气吐酸、二便不利等症,则是由于厥阴阴盛阳虚,木邪侮土,土虚不能制水,浊阴或随阴风冲逆而上泛,或随木郁气滞而内结所致。这和《伤寒论》厥阴病篇所谓“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是完全符合的(厥阴病有外感和内伤之辨,本证属于内伤杂病的厥阴病证之一,它和属于外感热病发展到最后阶段的厥阴危急重证有别,不可混淆)。所以经用温肝降逆的吴茱萸汤方后,即获得预期的效果。本案之所以能够达到治愈的目的,虽然主要是坚持了大剂吴茱萸汤以温肝降逆,但加用大剂旋复花和代赭石以化浊平冲也起了一定的辅助作用。万氏在总结本案经验教训时指出,虽然现代药理研究证明青木香能降血压,但因其性寒冷(《中药大辞典》指出“虚寒患者慎服”),只适宜于高血压阳证,而不适宜于高血压阴证。所以本案久用(10剂150克)后血压复升,当时不但见未及此,反而虑及阳损及阴,竟改用肾气丸兼顾阴阳,以致阴风变盛,几乎功败垂成。由此可见,中医临床只有严格遵从中医理论以辨证立法选方择药,才能提高疗效。如果离开了中医理论,硬套西医病名而不辨证型,生搬药用成分而不辨药性,“中为西用”而“对号入座”从事临床,则不但难以提高疗效,而且有时难免产生不良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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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名老中医经验集·倡导寒温内外统一的万友生》。万兰清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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