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学说是古代劳动人民通过长期对天文、地理、历法以及宇宙万物生化的直接观察和体验而形成的。强调自然界天时气候变化和人体息息相关的对立统一关系,并以阴阳五行为核心,以六气、三阴三阳等理论为基础,运用天干地支为符号,执简驭繁,阐述人体生理、病理、诊断、治疗等方面与自然环境的关系,以达到防治疾病的目的,充分反映出中医“天人相应”的特点。
五运六气研究自然气候变化对人体的影响,是在整体观的思想指导下,以阴阳五行理论来阐述人与天地相参的学说,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早的气象医学理论。运气学说以天干与地支为基础,预测和推算每年及各季节的地理气象正常和异常的情况,以作为诊断和治疗的参考。历代医家对运气学说虽见解不同,评价不一,但对四时气候变化与疾病发生的密切关系,有较为一致的认识。虽然运气学说繁琐奥秘,也渗入唯心主义的成分,但是只要通过实践,去粗存精,是会给祖国医学宝库增添异彩的。
随着科学的发展,自然界许多事物的变化规律逐渐被人类所认识。《内经》运气学说以朴素辩证法思想为指导,认为宇宙万物无时不在运动变化,人处在天地气交之中,气候必然会对人体的一切产生影响。这些观点已引起不少科学家的兴趣。我国著名科学家竺可桢指出:“物候现象的周期性波动与太阳黑子变动多少有关,即太阳黑子最多年为物候特迟年。”(《物候学》)东汉王充《论衡·变动篇》指出:“医家有五运六气之术,大则候天地之变,寒暑风雨,水旱螟蝗,率皆有法;小则人之众疾,亦随气运盛衰。”随着“医学气候学”的发展,生物钟学说已越来越为医学家所重视,产生了愈来愈大的影响。1978年美国佛罗里达州召开了一次国际性的生物学节律与药物学、药理学、治疗学关系的讨论会,引起各方面的普遍关注和重视。此外如死亡与时辰节气及季节的关系的研究,又有新的发展。诚然,全盘否定运气学说是片面的,但是如陈无择的《三因方》,根据六十年运气主病,分别处以方药;元人刘完素、程德斋的《伤寒铃法》,以病人得病日期和出生年月,用五行、干支推定疾病等,这种刻舟求剑、按图索骥的方法,违背祖国医学辨证论治的原则,也是不足为训的。
一、治疗乙型脑炎认识运气学说
1960年,厦门市发现的乙型脑炎,其特点是发病急骤,病情变化较快,常出现深度昏迷,抽搐不止,两目上窜,喘急痰鸣,面唇发绀等症状。从五运六气学说来看,1960年是庚子年,乃少阴君火司天,阳明燥金在泉。《素问·气交变大论》说:“岁金太过,燥气流行。”所谓岁金,乃六庚之年。天干的“庚”与地支的“子”均属阳,故谓太过之年。本年乙型脑炎发病最高峰是在处暑前后(农历七月二日),主运在金,客气在火,又庚运下,加上在泉的燥金,是天气克运,又是天刑年,在一周六十年中只有一年,而主运和季节适值燥金(处暑后七日卯三刻起)。本市位居闽南,又属丙火,从六月上旬起,每旬平均温度都超过25℃,七月下旬已达到最高29℃,一般温度都保持在28℃上下,尤其在六月上旬至八月下旬经常保持在20℃左右的恒定气温,也是本病发生最高峰的时候。从运气方面来说,客主加临,燥从火化。《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诸热瞀瘛,皆属于火。”吴鞠通说:“暑温者正夏之时,暑病之偏于热者也。”又说:“温者热之渐,热者温之盛也”,“暑有兼风兼燥,而燥有寒化热化”。因此,从病因学说来看,本市本年乙型脑炎所发生乃燥金流行之年,为暑燥火三者合并而形成,所以不仅发病急骤,病情亦较严重。
从临床所见,本年乙型脑炎患者绝大多数有角弓反张、肢体强直、两目上窜或斜视等表现。
这一病理机制,从五行来说,是由于运气所造成的“金”和“火”的矛盾。故《素问·气交变大论》说:“岁金太过燥气流行,肝木受邪。”《素问·至真要大论》指出:“清气大来,燥之胜也,风木受邪,肝病生焉。”所以在治疗方面,清燥金以白虎汤,平肝风以羚羊角、全蝎、蜈蚣、地龙等。又考虑到暑热过盛,火能克金,遂以西洋参之苦甘补土生金。此外,危重症病例多见有喘急痰鸣,呼吸衰竭,这与《素问·气交变大论》所说“岁金太过,燥气流行,甚则喘咳逆气”相吻合,故用珍珠、猴枣之咸寒,牛黄之苦平,麝香之辛温通窍,直达肺经,泻热清痰,通窍安神,以治其标。根据本市十年来气象台的气候记载调查,结合运气学说作为辨证论治的指导思想,病情虽然严重,但却收到良好的疗效。
本组138例临床所见症状与往年不同,治疗亦有差异。根据温病的一般治疗法则,以下列方剂为主:
(1)初起偏于热者:石膏、知母、银花、连翘、莲子心、黄芩、黄连、竹叶心;(2)抽搐甚者:羚羊角、全蝎、蜈蚣、僵蚕、地龙、双钩藤;(3)喘急痰鸣者:竹沥、天竺黄、川贝、猴枣、珍珠、牛黄;(4)高热昏迷者:犀角、川菖蒲、清心牛黄丸、紫雪丹、安宫牛黄丸、牛黄抱龙丸;(5)高热呼吸困难者:西洋参、麦门冬、五味子、玉竹、麝香;(6)烦躁惊厥者:局方至宝丹、酸枣仁、夜交藤、石决明、龙齿、茯神;(7)阴液亏损者:高丽参、石斛、生地、麦冬、元参、龟板、鳖甲、牡蛎、泽泻、山茱萸、沙参;(8)症状危重阴阳俱虚者:以白虎汤加西洋参为主。
治疗结果:
(1)138例中治愈122例,治愈率88.4%;一例因故转院;死亡十五例,病死率为10.87%,其中四例住院后24小时死亡,故修正病死率为8.2%。
死亡的15例均属于重型及凶型,其余无一例死亡。死亡的主要原因以中枢性呼吸衰竭为最多见,计11例;循环衰竭2例;过高热1例;持续性抽搐1例。
(2)治愈患者中退热时间及神志清醒时间的观察:
122例痊愈患者中,平均退热日数为3.5天,75例重型及凶型而有昏迷患者,平均神志转清日数为3.2天,重型平均2.4天,而凶型则需5.4天。
总结:
(1)本年脑炎较之往年凶猛,盛氏认为其发病原因是暑燥火相合所致。由于运用了运气学说作为临床辨证论治的思想指导,病情虽然严重,却收到良好的疗效,从而说明了运气学说的科学内容和实用价值。
(2)部分危重病例,在表现阴液亏损阳气不足征象时,采用白虎汤佐以西洋参,获得满意疗效。据临床所见,未用西洋参以前,在70例重型及凶型中死亡14例,而在使用西洋参的同型15例中,仅死亡1例,相差悬殊,可见西洋参对痰涎壅盛,呼吸衰竭,有着一定的作用。据初步体会,当发现高热而深度昏迷或高热而呼吸迫促,脉象即呈细数或散大,或体温突然下降,四肢厥冷,险状丛生的时候,必配合独参汤或参麦饮,否则往往在几小时之内突然死亡。由于本组病例系由暑伤人,火克金,燥从火化,如单纯养阴,则生机灭绝;单纯固阳,则燥热更炽。所以用白虎汤清热,以西洋参补气固阳而生津液,必要时还必须配合珍珠、牛黄、麝香等,以芳香化浊,清痰利窍,这是阴阳兼顾之法。
二、治疗肝病认识运气学说
从1958年至1961年,我们共收治肝病患者538例(包括急慢性肝炎),其中以1958年为最多,占三年中总病例的34.8%。而在1958年中,又以秋季为最多,占全年的41.2%。《素问·至真要大论》说:“太阳司天,寒淫所胜……胸腹满……胸肋胃脘不安,面赤目黄。”而1958年(戊戌年)为太阳寒水司天,太阴湿土在泉,其太过之火气与本病的发生有一定的关系。其所以秋季发病率为最高,因本年之客气为厥阴风木,主气为土,客胜主,湿土受风木之制,使阳明及燥。
从气象方面来说,全年温度秋季为摄氏26.1℃,而夏季平均温度为25.9℃,夏秋对比,则秋季平均温度高于0.2℃。从最高温度来说,夏季是32.8℃,秋季则为34.1℃,夏秋对比,则秋季温度高1.3℃。从湿度来看,夏为80,秋为73。从气压来看,夏为10053,秋为10084,亦有一定距离。这与秋季发病率最高,亦有一定关系。
1959年(己亥年)为厥阴风木司天,少阴相火在泉。据住院43例分析,发病率以冬天为最多,占30%。从运气学说来看,己亥年为相火在泉,民得无病,发病较少,似与此有关。但因病例尚少,只能作初步的分析,不能作为发病的统计。从气象来看,本年春冬两季温度之比,冬季较之春季高0.2℃亦有一定关系。
1960年为少阴君火司天,阳明燥金在泉。《素问·气交变大论》说:“岁金太过,燥气流行,肝木受邪。”就发病率来看,本年有192例,仅次于1958年,占三年中总病例34.4%。从全年发病季节来看,以秋冬两季为最多。《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说:“四之气,民病寒热、嗌干,黄瘅。”此因为客主气皆湿土,又承君相火之后,故发湿热之病特多。《素问·至真要大论》说:“少阴司天,热淫所胜。”又说:“少阴司天,客胜则衄……头痛,少气,发热,甚则肿。”在192例中,发现有轻度浮肿16例,占8.3%,这与气候并非无关。从气象方面来说,全年温度秋季年均为26.3℃,夏季为25.6℃,秋季高于夏季0.7℃。夏季湿度为83,秋季为74,相差9度。在秋季中,有33天下雨,为往年所未见,这与四时之气,太阴湿土用事,大雨时行,寒热互至,民病黄疸、衄血,亦有一定关系。
1961年(辛丑年)为太阴湿土司天,太阳寒水在泉。《素问·气交变大论》说:“岁水不及,湿乃大行……民病腹满身重濡泄……民病寒疾于下,甚则腹部满浮肿。”在当年上半年收治的129例中,从春夏两季来看,以春季为最多。《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说:“太阴司天之政……民病寒湿、腹满、身䐜膹、胕肿、痞逆。”此因“阴凝于上,寒积于下”,故所病背寒湿也。《素问·至真要大论》说:“太阴之胜……胃满……少腹满……头重,足胫月付肿,饮发于中,月付肿于上。”据当年临床所见有浮肿之症,与寒湿合病非无关系。
53.8例患者中,男性370例,多于女性,年龄以21岁至30岁为最多。临床主要症状与体征除肝肿痛,食欲不振等外,而无黄疸占多数。发病季节,1958年以秋季为多,1959年以冬季为多,1960年以秋冬两季为最多,1961年以春季为最多。因此,从发病季节和临床症状的不同特点来看,可说明自然界气候变化对人体的影响。
兹举临床病例说明。
患者武某某,男,50岁,已婚。1961年4月6日,以肝肿大4年为主诉而入院。患者肝区阵发性疼痛,上腹部闷胀,常于下午全身瘙痒,睡眠梦多,心跳甚剧,头晕,全身疲乏无力,偶有干咳无痰,口苦而干。最近上下肢及颜面有轻度浮肿,食欲较差,大便不正常,时秘时泻,偶感烦躁,腹内烦热,眼珠有红丝,舌苔老黄厚腻而干燥,脉弦数。体温正常,营养中等,面色红润而略带黄色,肝肿大于右肋下2.5cm,有叩击痛。肝功能检查:总蛋白7.46,白蛋白5.10,球蛋白2.54,麝浊3单位,锌浊5单位。经过反复治疗,住院三次,疗效未见巩固。在住院时,曾用中药疏肝养肝如逍遥散加减及补脾健胃如参苓白术散之类,以及平胃消食健脾之剂,配和西药肝精、维生素B12、王浆维生素、人参精等,治疗效果不甚明显。腹部胀痛,打呃,全身困倦,头晕,口干,小便短,大便泻等症状反复出现。后乃考虑当年为上土下水,寒湿内蕴。《素问·本病论》说:“是故丑未之年,少阳升天,主窒天蓬,胜之不前。又或遇太阴未迁正者,即少阴未升天也。
水运以至者,升天不前,即寒务反布,凛冽如冬……暄暖乍作,冷复布之,寒暄不时。民病伏阳在内,烦热生中。”因丑未之岁,阴专其令,阳气退避,民病腹胀跗肿适相符和。乃以李东垣清暑益气汤,辛甘化阳,酸甘化阴,亦即《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说:“太阴司天,湿淫所胜,平以苦热,佐以甘辛。”李东垣说:“以黄芪、人参、甘草补中益气为君;陈皮、当归甘辛微温,养脾气和血脉为臣;苍术、白术、泽泻渗利除湿,升麻、葛根苦甘平,善解肌热;又以湿胜则食不消而作痞满,故用神曲之甘辛,青皮之甘温,消食快气;肾恶燥,急食辛以润之,故以黄柏之苦寒,借甘味泻热补水,虚者滋其化源;五味子、麦冬酸甘微寒,以生津养肺。服至四剂,头晕、腹胀减,食欲增进,舌苔转薄白,再经此调理匝月而愈。
总之,五运六气是古代研究自然气候变化对疾病影响的一种学说。它虽以生克制化,运气盛衰的关系为基本规律,但不等于机械的推断,必须因地制宜,通权达变,灵活掌握,去粗存精,取其合理应用于临床,才是继承和发扬祖国医学的正确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