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喉喑切忌早投苦寒

喉属肺系,为呼吸、声音之门户。热邪、寒邪干之均易引起失音等病变。肺热壅盛所致者,宜清肺泻热,热退则肺气清肃,声音自复。沈金鳌所谓:“音声病,肺家火热证也,盖声哑者,莫不由于肺热”是也;由风寒外束而致者,当疏风散寒,使肺气得宣,气机调畅,音哑自愈。即朱丹溪所谓:“风冷能令人卒失者”是也。但在临床证治中,因医者不察,喜清凉,失疏解,专以苦寒清热为事,致寒邪内闭,酿成“喉喑”重症,可不慎乎?至于肺燥伤阴,金破不鸣,劳嗽所致者,又当润肺生津,滋阴养血,随证而施,不可偏执。

曾治一妇女,姓潘,年34岁,教师。1971年因感冒引起急性咽喉炎,未予根治,即照旧上课,致每年辄发数次,发时咽喉疼痛,音哑一周左右,始逐渐恢复正常。近四月来,咽喉一直疼痛,音哑,语言难出,先后经数医院确诊为“喉肌软化症”。曾用抗生素及消炎西药,并用清热解毒、清咽利喉、清燥救肺等多剂中药,效果不仅不显,反出现胸膈窒闷,纳呆脘痞,气短,后背怕冷,体重下降,尤以声音嘶哑,不能讲话为苦。于1975年9月23日来诊。

患者面形瘦弱,色夭不泽,两目乏神,表情苦闷,不能口述病情,只能以笔代口,证如上述。

舌体胖有齿痕,质淡、苔腻水滑,脉象沉细。四诊合参,详为辨证,显系风寒外束,失于宣散。苦寒早投,阴柔过用,致寒邪内闭,客于少阴,上逆会厌,形成太少两感,本虚寒而少阴标热之喉喑重症,急以温经散寒治其本,涤热利咽治其标。仿仲景麻黄附子细辛汤合大黄附子汤、甘草汤意化裁,制小其服,以观动静。药用麻黄1.5克,淡附片(先煎)3克,细辛0.3克,生大黄1.5克,青果12克,半夏6克,生甘草3克,二剂。

药后胸膈得舒,背寒已除,声哑好转,少能发音,但仍不能说话,为标热得去,阴霾之邪有蠲除之势,肾阳有来复之机,既见小效,守法不更。上方去大黄加沙苑子,以益肾气,又服14剂,声哑明显减轻,发音较前稍高,能说简单语言。惟经常感冒,乃阳虚所致,予补中益气丸先后八袋,每次6克,日二次。至11月6日,外感已解,气短亦轻,说话声音较前清晰,但身倦乏力,腰酸膝软,下肢浮肿,白带多而清稀。舌体瘦,质淡,苔薄白,脉来沉细尺弱。总属脾肾阳虚所致,宜温补脾肾,佐以利咽。药用党参、白术、附子、仙灵脾、菟丝子、沙苑子、茯苓、山药、玉蝴蝶、蝉衣,五剂。为提高疗效,加速愈期,兼予针灸疗法。取左照海,针3分,用烧山火补法;右三阴交,针8分,廉泉针1寸(斜向舌根),以平补平泻手法,共三针,留针5分钟。

方中照海能滋肾利咽,引虚下行,三阴交能补益肝脾肾三经之经气,经气充盛则声音可复;廉泉为治失语要穴,取之收效更捷。至1975年11月11日,声音清晰,说话正常,诸证向愈,嘱再进上方五剂,以资巩固。追访至1978年未见复发。

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治“暴哑声不出”,张石顽颇有体验,他说:“若暴哑声不出,咽痛异常,卒然而起,或欲咳而不能咳,或无痰,或清痰上溢,脉多弦紧或数疾无伦,此大寒犯肾也,麻黄附子辛汤温之,并以蜜制附子噙之,慎不可轻用寒凉之剂,二证寒热天渊,不可不辨也”。确是从实践中来。盖足少阴之经脉循喉咙,挟舌本,不仅肺为声音之门,而肾实为呼吸之根。如寒邪犯肾,多成此疾。本例病程虽久,但其病机与张氏所说不谋而合,系由误治引起,故以麻黄疏解在表之寒邪;附子、细辛温散本经之虚寒,反佐大黄以清泻少阴之标热;配半夏以辛散开结,青果以利咽喉;甘草以甘缓守中。方虽辛温燥烈,但配伍得宜,有散寒解凝,宣肺发声之功,而无伤阴耗液之弊,药仅服用两剂,即见初效,在阴寒得散,胸阳得振,证情好转之后,随即以补中益气,健脾温肾,针药兼施,以收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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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名老中医经验集·临床学家路志正临证撷英》。李锡涛 路喜素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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