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床实践中研究和发扬中医理论精粹

陆氏善于在临床实践中研究中医理论,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博采众长,勤于探索,对中医理论中的“肾精肾气与肾阴肾阳”“君火与相火”“冬至一阳升,夏至一阴长”、“阴阳气血营卫”以及“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等方面,有着精辟的见解和临床运用的丰富经验,特别是对“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理论理解深透,并能灵活运用于临床治疗各种疑难病证和坏证,解决了临床上不少难题,现将陆氏的学术思想和医学成就介绍于后。

一、论肾精肾气与肾阴肾阳

陆氏认为:肾为先天之本。元精、元气、元阴、元阳皆系于肾,故称之为肾精、肾气、肾阴、肾阳。肾精肾气与肾阴肾阳的关系,自古以来就没有统一认识,不少人认为,肾精就是肾阴,肾气就是肾阳,如张景岳就是这种看法,《景岳全书·传忠录·阴阳篇》:“元阳者,即无形之火,以生以化,神机是也,性命系之,故亦曰元气;元阴者,即无形之水,以长以立,天癸是也,强弱系之,故亦曰元精。”从临床上看,肾精肾气与肾阴肾阳之间既相互联系而又有区别。用《内经》的原文和太极图来解释,最易明白而又确切。

《灵枢·本神篇》曰:“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受之于父母,藏之于肾的精,是先天之精,即肾精,此精之中,寓有阴阳,阴阳两精相搏始能有生机。此生机即是“神”,亦即是“气”。肾精中因有阴阳,乃能化生肾气(见下图)。

肾精化生肾气,主宰人体生长、发育、成熟、衰老的整个过程。正常人的一生,肾精化生肾气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也就是《内经》中所述的女子以七岁来计,男子以八岁来计的肾气盛衰过程。《素问·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气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临床诊治儿科、妇科、男科等各种疾病,都要考虑到这一背景。正常情况下,肾精充足,阴平阳秘,人们只能观察出正常的“肾气”的作用,体现在藏精、生髓、通脑、藏志、主骨、作强、华发等等方面,这时从临床角度,不易体察出肾阴肾阳的区别来,只有当衰老或疾病导致肾精虚损,阴阳出现偏颇时,临床上始会出现肾阴虚或肾阳虚的见症。当肾精虚损,阴阳两虚而无明显偏颇时,临床上也没有偏阴虚或偏阳虚的见症,而只有肾精亏虚、肾气不足的表现,故临床所见的肾虚证常包括三组症状:

1.精气亏虚:腰膝酸软,头昏耳鸣,听力减退,鬓发早白,发脱齿摇,恍惚健忘,性事衰退等。

2.偏阴虚:主要有阴虚生内热、内燥及波及心肝的症状,如骨蒸潮热或五心烦热、咽干口苦、目眩眼涩、失眠多梦等。

3.偏阳虚:阳虚则寒,有畏寒肢冷。肾阳虚常波及脾肺,主要有食少便溏,倦怠无力或肿胀气喘等。

由于阴阳互根,相互依存,偏阴虚时必有一定程度的阳虚,偏阳虚时亦有一定程度的阴虚,都很容易向阴阳两虚转化(见下图)。

针对上述肾虚的三组不同症状,补肾药也可以分为三组,一组是补肾精药,一组是滋阴药,一组是助阳药。

补精药中,有补阴精的,也有补阳精的,如熟地、首乌、女贞子、枸杞子等属补阴精的药。补阴精药的特点是性温而平,不伤阳气,另一个特点是精血同补。补阳精的药有鹿茸(包括鹿角、鹿胶)、淫羊藿、肉苁蓉、菟丝子、潼蒺藜等,补阳精药的特点是味甘或咸,不辛燥伤阴。从补精药的性味可以体现出,补精药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

滋肾阴的药有生地、玄参、龟板、鳖甲等,其性皆凉,这是它和补阴精药不同之处。滋阴药都有清虚热的作用,有的还凉血或潜阳。

助阳药有肉桂、附子、补骨脂、仙茅等,其味皆辛,其性皆热或大温。肉桂、附子补命门火,走而不守,能行十二经,善于逐寒湿。补骨脂补命门火,守而不走,重在暖下元、补火生土和补肾纳气。滋阴药和助阳药只能补偏救弊于一时,补肾固本应选用补精药。

自古以来补肾的方剂很多。然大家公认者,只有景岳的归肾丸系列和六味、八味系列。前者重在补精气,后者重在调阴阳。景岳归肾丸系列诸方的药物组成见下表:

张景岳归肾丸系列方的药物组成表

方药熟地山药山萸肉枸杞菟丝子鹿胶龟胶附子肉桂杜仲当归人参茯苓川牛膝炙甘草
归肾丸+++++ ++ +
左归丸+++++++ +
右归丸++++++ ++++
左归饮++++ +
右归饮++++ +++ +
大补元煎++++ +++ +

从其药味组成看来,归肾丸系列有两个特点,一是反映了景岳“真阴既虚,则不宜再泄”的学术思想,诸方补阴最基本的三味药同六味地黄丸,但却不用六味地黄丸的三泄药。另一个特点是用补精药为主,只是右归中用桂附。归肾丸系列中的归肾丸、右归丸和大补元煎适用于肾虚精亏或精气不足者,可用于大病之后,培补精气或一般虚弱者之保健。六味、八味系列中,六味地黄丸、桂附地黄丸、知柏地黄丸的滋阴、助阳、清虚热的作用都很显著,适用于肾虚阴阳偏颇明显的患者,由六味衍生的都气丸、杞菊地黄丸、麦味地黄丸,可以兼顾其他脏的阴虚。六味、八味系列都有三泄药,这一点对在器质性病变基础上发生的阴阳两虚尤为合适,因为这类病人多虚实夹杂,常兼有痰、湿、热、瘀等病邪。三泄药可以兼祛病邪还可以防止滋阴药的滋腻碍湿和温阳药的助热。故六味、八味系列较归肾丸系列应用广泛。

二、论君火与相火

《素问·天元纪大论》曰:“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张景岳解释说:“经曰:君火以明,相火以位。此就火德辨阴阳而悉其形气之理也。……其在于人,则上为君火,故主于心;下为相火,故出于肾。主于心者,为神明之主,故曰君火以明。出于肾者,为发生之根,故曰相火以位。至其为病,则以明者其化虚,故君火之气,有晦有明。以位者其化实,故相火之病,能焚能燎。”故君火是指心火,心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君火即神明之火。“君火以明”是说对正常的君火,要求其“明”,即神志清楚,精神正常。相火是指命门火,相火寓于命门,寄于肝胆包络,游行于三焦。相火是水中之火,雷龙之火。“相火以位”是说对正常的相火,要求其藏而不露,安于其位,在君火的控制之下,不可妄动。

证诸临床实践,相火按其作用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通过寄于肝胆包络而发挥作用,另一部分则通过游行于三焦而发挥作用。

肝胆包络方面:肝主疏泄,特别是情志方面的疏泄。胆主决断。包络为心主的外卫,有“代君行令”的作用,如君火失权,包络相火就会取而代之,故肝胆包络之相火是主情欲疏泄之火。

正常时,肝胆包络之相火是在“君火以明”的控制下,不会妄动。若其偏旺,则君火失权,包络相火代之,就可能出现情志抒发失常,欲念横生,阳强不倒,梦遗频作等病证。这部分相火丹溪论之最详,临床上也广为应用,解决了一些性医学上的难题。例如毛景生报道7例射精不能症,性交持续2小时余不能射精,病史最长达12年,辨证为相火亢盛,精关不利,用龙胆泻肝汤加减治疗,全部于月余内恢复正常(《北京中医》1985;

(1):4.1)。又如乔艾乐报道阴茎异常勃起(强中病)5例,用龙胆泻肝汤加知母、黄柏泻肝肾相火,服药3剂即见效,最多12剂治愈。(《中西医结合杂志》1986;6(9):5.66)三焦方面:三焦相火是命门火的游部。命门火通过三焦游行于脏腑之间,皮里膜外,无所不至。五脏六腑得三焦相火始能正常运作。水谷的腐熟与转输,气血营卫的生成与运行,津液的形成与敷布等都赖三焦相火的作用,故三焦相火与生命活动攸关。此部分相火正是明清医家一再强调的只能温养,不可攻伐的相火。临床上也的确是以命门火衰而致三焦相火不足的病证为多见。三焦相火有否偏旺而致病的呢?以下介绍陆氏等从三焦相火偏旺辨证论治的疑难病证。

肾上腺皮质增生是一种难治的疾病。1977年,陆氏在主持病房工作期间,与已故陈慈熙老中医合作,先后收治了两例肾上腺皮质增生的患者。当收治第一例张某时,和陈老讨论了此病的中医病机,认为此病的一系列临床表现都可以用三焦相火偏旺来解释,病人有多食易饥为中焦相火偏旺,肥胖、怕热、多汗、皮肤红润、毛发增生是上焦相火偏旺,可以用《内经》“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来解释。病人的向心性肥胖、满月脸、水牛背,面部及胸部背部痤疮,也支持病在中上焦相火偏旺,湿热内生。皮肤出现斑斑紫纹,是上焦相火偏旺,消灼肌肤所致。病人有阳强易举、遗精,是下焦相火偏旺。骨质疏松是因下焦相火偏旺,消灼真阴,髓减骨枯的表现。由于久病,壮火食气灼阴,故病人尚有气阴两虚。本病的治疗应以清三焦相火为主,三焦相火来源于命门,是命门火的游部。直伐命门火,一般来说,是中医治疗之忌。命门火寄于肝胆,古人有泻肝即所以泻肾的说法,因此,陈老同意陆氏采用“泻肝猛将”龙胆草为君药,配伍其他清泻三焦肝胆的药物,兼固气滋阴。经过半年住院治疗,病情基本痊愈,随访治疗年余,多次复查肾上腺皮质功能,结果均正常。第二例是一个已经部分肾上腺皮质切除术治疗后又复发的女患者,为了验证对第一例的理论认识和治疗经验,仍采用基本相同的药物,经5个月的住院治疗,病情显著缓解,随访治疗10个月,病情仍在继续好转。1978年,陆氏在总结报道此2例病例时,还查阅到两篇文献,各报道1例,其中1例是用龙胆泻肝汤合平胃散而显著好转,另一例是用大承气汤加龙胆草而获效。此2例的治疗方法和用药都支持了陆氏对此病的治疗应清泄相火的观点(《新医药学杂志》1979;(5):2.9)。

在应用大剂量激素结合中医疗法治疗肾病综合征病人,见症符合三焦相火偏旺者,可以称之为“医源性三焦相火偏旺”。由于怕影响激素的治疗作用,对这些病人没有采用清泄相火法,而是用六味地黄丸为主固护真阴。还有一些16岁左右的肾病病人,陆氏称之为“少年阳旺型”,他们接受常规大剂量激素治疗后,副作用特别显著,例如遍身出现大小不等的紫纹,巨大的紫纹可达数厘米宽,横过躯干,而激素治疗肾病综合征的作用却不明显,属于所谓的“难治性激素抵抗型肾病”。也有个别这种病人,虽未用过激素,却自发地出现了轻微的柯兴氏综合征,可能由于少年相火偏旺,加之肾上腺皮质对疾病产生了“应激”反应所致。对这些“少年阳旺型肾病”可治以清泄相火为主,使其阴阳协调,从而促进肾病综合征的缓解。

清泄相火有哪些药呢?陆氏认为:按中医传统观念,肾无实证,泻肝即所以泻肾。龙胆草、黄芩清泄肝胆,为清泄相火的主药。栀子清泄三焦,亦属清泄相火药。前人有“柴胡劫肝阴,知柏伐肾阳”之说,验之临床,确有其事。阴虚之体,用柴胡不当会引起眼干涩不适,视物不清。

阳虚之人服知柏可导致困倦嗜睡,知柏既能伐肾阳,也就是直接从命门清泄相火。由于知柏对肾阳有伤害,临床上应慎用。

相火偏旺还有别于阴虚内热和气郁化火,对这三种火证各有一套理法方药。上述肝胆包络相火偏旺证和三焦相火偏旺证都不是先有阴虚而导致相火偏旺,恰好相反,是因久病相火偏旺,消灼真阴而致阴虚。如毛景生对射精不能症的治疗体会是:“相火亢盛,精关不利,或有兼肝肾亏虚者。”认为相火亢盛是必有的,肝肾亏虚则是“或兼有”之。三焦相火偏旺证,是由于三焦相火过旺,其腐熟水谷,化生气血,蒸腾津液的作用都过强,以致临床表现多食易饥,肤色红润和毛发增生的多气多血貌。同时气血营卫过剩,转化为痰湿与湿热,表现为肥胖和痤疮。这些是主要的见症,久病之后才会有阴虚表现。上述两种相火证都是通过清泄相火为主而获效。

证明其非阴虚之火。

由于相火作用广泛,其临床表现形式也可能会有多种。陆氏在后面“冬至一阳升,夏至一阴长”专题中谈到了另一种相火偏旺的形式——顽固的冬季鼻衄。这是以每年“冬至一阳升”的季节,阳升太过,相火偏旺,迫血妄行而以鼻衄的形式表现出来。陆氏曾通过清泄相火而使1例27年冬季鼻衄的痼疾得到根治。说明相火偏旺的确是另一种独特的内火证。

三、论“冬至一阳升,夏至一阴长”

“冬至一阳升,夏至一阴长”,这是在我国处于地球北温带的特定条件下,古人总结出来的自然界一年一度的阴阳消长规律。冬至这一天日照最短,冬至后的一个月是一年最冷的季节,夏至则恰好相反。天人合一,人体为了适应自然界冷热的变化,必须调整自身的阴阳以达到和外界统一,因此,人体也有“冬至一阳升,夏至一阴长”的规律。这“一阳升”和“一阴长”的实质是什么呢?现代尚未见到有人按照这一规律设计一个方案,从中医或西医方面进行研究。陆氏在这一规律的指引下,综合她所看到的一些资料,受到很大启发。如有人连续15年每日观察一正常男性的尿17—甾酮类的排泄量,发现有以一年为周期的节律,每年5月是低潮。(《生物科学参考资料》第二集,42页,科学出版社,1973)。

日本学者发现五苓散证在每年5~8月最多见,并认为五苓散证蓄水的实质是渗透压调定点降低。他们还观察到人体体液总量,血清渗透压,血清钠及血ADH值在冬夏之间有显著差别(《国外医学·中医中药分册》1979;1:1.3)。我国有人测定血脂的正常值,发现春夏低而秋冬高。这些资料提示,北温带的人随着冬夏两大冷热季节的转换而调整着体内的体液、代谢和内分泌。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冬至一阳升”就是人在入冬时要将自身产热能力增强,以抵御外界的寒冷。“夏至一阴长”则是人在入夏时要将体内保持水分的能力增强,以抵御外界的炎热。这些年来,陆氏用中医理论探讨了“一阳升”、“一阴长”时体内的变化,并从临床实践中验证所探讨的理论是否正确,不仅从理论上提高了一步,而且还解决了临床上一些疑难病证和问题。

首先谈一谈“冬至一阳升”。陆氏认为命门火是人体阳气的根基。“一阳升”应与命门火相关。她通过治疗一些年度周期性冬至发病的顽症证实了这种观点。1981年冬,贵州平坝某厂的蒋必芬医师带来一个每年冬季鼻衄已27年的患者,请陆氏诊治。该患者每年国庆节后不久就开始发病,直至次年春季不治而自止。每天以凌晨4~5点出血最多,血流如注。曾经许多中西医治疗无效。观其过去所用的中药,一般不外养阴清热,凉血止血,也曾用过引火归原法。

从其每年出血的季节和每日出血的时间都与“阳升”有关,决定采用清泄命门相火法治疗,不加任何止血药。第一年从肝胆泄相火,用了龙胆草、黄芩、栀子等,服6剂出血即止。第二年患者未遵医嘱提前服药预防,鼻衄仍按时发作,用原方治疗,出血量大减,后加知母、黄柏直伐肾中命火,服药10剂而根治。蒋必芬医师用此法重复验证了第二例,并作了报道(《新中医》1989;3:2.1)。此后陆氏又遇到顽固的冬至鼻衄3例,冬季燥咳2例,病史均为2年,都重复验证了此治法。若从治疗方药和效果来测证,则这些病例的病机都是由于“冬至一阳升”时,阳气升得太过,以致命门相火偏旺,肺为娇脏,最易受此种内火的伤害,发为顽固的鼻衄或燥咳,故一般的养阴清热药治疗无效,必须清泄命门相火。通过诊治这些病例,证实了“冬至一阳升”时,体内命门火上升。

其次谈一谈“夏至一阴长”。我国东南沿海一带,夏季梅雨季节多见湿阻病,这一病证是现代编写内科教材时,通过讨论而列入教材的一个新病证,其主要病机是季节气候潮湿和人体脾阳失运。前面已提到,日本学者发现五苓散证多见于5~8月,五苓散证的病机是膀胱蓄水。

陆氏认为,湿阻病和膀胱蓄水证发病于这个季节,其病机应考虑与“夏至一阴长”时,“阴长太过”有关。何以会“阴长太过”?从湿阻和五苓散证的病机就可以得出答案,前者是由于脾阳失运,后者是由于膀胱气化不及,而脾阳和膀胱气化都依赖命门火,故“阴长太过”应考虑来源于命门火降。已有一些临床和实验研究证实了命门火衰与肾上腺皮质功能低下密切相关。前面提到有人发现每年5月是尿17—甾酮类排泄的低潮,这一实验结果支持夏至前有命门火降。

正常的适应季节转换的命门火降不会引起疾病。患湿阻和膀胱蓄水证者皆因脾阳和膀胱不健全,不能适应生理性的命门火降而发病,故通过健脾和助膀胱气化即可治愈,而不需要温命门火。“夏至一阴长”是由季节性的生理性的命门火降,在脾和膀胱的配合下共同完成的。

“夏至一阴长”时体内的主要变化是命门火降,这一推断在陆氏研究“未明热与少阳症”时,又从另一个角度得到了支持。她曾报道了年度周期性发热15年1例,每年5~8月寒热发作,表现为少阳证,用小柴胡汤与越鞠丸合方治愈(《云南中医杂志》1982;(2):1)。葛天华报道1例,34年来每年入夏寒热发作,亦属少阳证,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治愈(《上海中医药杂志》1981;(2):4.7)。少阳位于半表半里,只有在正气不足之时,邪气始得入于半表半里而发少阳证。少阳是命门火的游部,故少阳证时的正气不足应与命门火游部的火热衰减有关。游部火势的盛衰自然与命门火的盛衰直接相关。小柴胡汤的主要作用是升发少阳之气,对命门火游部火衰应起调整作用,从而始能解除少阳证。故从此例少阳证的发作季节和治疗效果,都支持“夏至一阴长”时有命门火降的推断。近年日本学者报道,柴胡剂能刺激肾上腺或其上位内分泌腺,增加类固醇的分泌(《国外医学·中医中药分册》1988;10(6):3.41)。前已述及,命门火与肾上腺皮质相关,日本学者对柴胡剂作用的研究结果,也间接支持了“夏至一阴长”时有命门火降的推断。

由于心怀这一推断,陆氏非常注意观察这一季节的发病情况,发现夏至前后不明原因的长期发热或感冒后发热不退较多见,并且有第二年应时再发的倾向。不典型的少阳证也常见到,如表现为轻微的头晕、目眩,或倦怠思睡,或默默不欲饮食等,对这类病人,中西医都很难作出明确诊断,陆氏认为,这些病人都是因在“夏至一阴长”时,命门火降得太过,少阳升发之气不足所致,给予小柴胡汤,其效神速,正如《伤寒论》所说:“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关键在于掌握它的病机。

激素依赖是应用肾上腺皮质激素疗法的一个难题。陆氏将“冬至一阳升,夏至一阴长”时命门火升降的规律应用于激素依赖型肾病,即在“冬至一阳升”命门火升之时减撤激素较易成功。激素撤除后,第二年“夏至一阴长”命门火降时肾病最易复发,此时及时给予小柴胡汤升发少阳以预防其发作。陆氏将这一季节治疗规律引入其所拟订的“激素、免疫抑制剂、中医中药三联疗法方案”后,撤停激素很少遇到困难(《贵阳中医学院学报》1990;(3):1)。

四、论阴阳、气血、营卫

阴阳、气血与营卫,三者之中,阴阳最易学,而营卫最难学。中医阴阳学说比较成熟,辨证论治,理法方药已形成了比较完整的体系。营卫学说尚处于幼稚阶段,中医对它的认识还不很清楚,有关营卫的理论和临床资料都较片断和零散,是一个尚待发展的领域。

陆氏通过长期实践和反复思考所得到的认识是“阴阳、气血和营卫”是体内发挥着整体作用的三大系统,各有各的职能。阴阳主要起着维持自身体内的稳定,并与外部自然界保持统一的作用。气血主要是供给身体的营养,维持并协调身体各部分的功能,是人体能量的来源。营卫是阴阳、气血的一部分,主要起“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阖”及抵御风寒一类外邪侵犯体表的作用,由于其作用较具体,理论层次也就比较高深,对它的认识和掌握,难度也就比较大。营卫学说是中医学科中较尖端的课题之一,有待于通过大量的临床实践,探索其作用规律,从而总结出一套易为大家所掌握的辨证论治规律来。

1.阴阳:人体类似于一个自稳装置,它能在机体内外环境不断变化之中仍保持着自身的相对稳定。人体自稳的两个要素是体温和渗透压,因为生命活动的一切生化反应都要求这两个要素基本恒定。这两个要素恰好似“火”和“水”的概念。我们不能将体温和渗透压直接与中医的阴阳水火对等,但可以从中得到启迪。中医认为,人体“阴平阳秘,精神乃治”。治疗疾病重在调理阴阳,以平为期。也就是说,目标向着恢复人体的自稳状态。

人体的阴阳受之于先天,寓于命门(或肾),这是全身阴阳的根基。从总体五脏阴阳来说,肝肾之阴同源,肾阳与脾阳是命火生脾土的关系,故肝肾之阴与脾肾之阳可以左右总体阴阳的平衡。“阳胜则热,阴胜则寒”,阳虚则生“内寒”、“内湿”,阴虚则生“内热”、“内燥”。阴平阳秘所起的作用,就是造成体内既不寒也不热,既不燥也不湿,达到寒热适中,燥湿得宜的稳定状态。这个稳态的维持还要靠人体的阴阳与自然界的阴阳协调统一,否则,就会破坏自身内部的阴平阳秘而发生疾病。

正常人体的阴阳随着生命的历程、肾气的盛衰而变化。小儿稚阳未充,稚阴未长,但生机旺盛,“阳生阴长”,阳处于主导地位,故有小儿为“纯阳之体”之说,提示小儿阳气偏旺,患病容易化热和引动肝风,成年后,肾气均衡,阴平阳秘。进入老年,肾气虚衰,阴阳也逐渐虚损。衰老时的阴虚、阳虚倾向,主要与其人的体质、职业、经历及曾经患过的疾病等相关。如脑力劳动者,长期用脑伤神,精血亏损,衰老时多为阴虚倾向。体力劳动者,长期耗气伤血,加以雾露寒湿损伤阳气,衰老时多有阳虚倾向。有的肝旺体质,郁火内盛,常患出血病者,衰老时常见阴虚。有的人经历坎坷,长期劳累和营养不良,衰老时常见气阴两虚。衰老是自然规律,不可抗拒,衰老时的阴阳虚损又与其人一生经历中的多种因素相关,因此,对于衰老性的阴阳失衡,只能适当调理,以食疗调补最好。

各种慢性虚损性疾病发展到最后都“穷必归肾”,导致阴阳两虚。就以肾病为例,不论是哪种慢性肾小球病或慢性肾小管-间质病,也无论是由阳损及阴或阴损及阳,最终都发展为阴阳两虚。这种阴阳两虚的病人,必有湿热痰瘀,故治疗是协调阴阳,而不是大补阴阳。因为这时大补阴阳会造成体内更大的紊乱和阴阳失调。协调阴阳则使病人能在阴阳两虚的基础上尽可能保持虚性的阴平阳秘,这种虚性的平衡常能使病人减少症状,减轻痛苦。

2.气血:气,包括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先天之气来源于父母,是元精所化,故称元气。

后天之气来源于脾肺的水谷之气和呼吸之气。人体气之强弱与先天禀赋和后天充养都有关,先天禀赋不可改变,后天之气则是可以通过饮食、锻炼和预防疾病等而得到充养和固护的。

血,由“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为血”,“心主血脉”,从这两条看,中医的血包括了西医的血液在内。现代从微循环、凝血机制研究瘀血学说是一大发明,也是探索瘀血的重要途径之一。但要提醒后学者注意,不可把中医的血与西医的血液混为一谈,否则会失去中医气血学说的精华。首先,中医的血是离不开气的,“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行则血行,血瘀则气滞。

其次,中医的血与精同源,在许多场合下,如“养血通经”、“养血安胎”、“养血生发”等等所说的血,都是指精血。

心主血,肝藏血,脾统血。三者之中,脾统血是气和血的关系,如脾气虚不统血而发生出血是脾气的问题。心主血,肝藏血才是指血与这两脏直接相关,血虚主要表现为此两脏的病证。

血虚则心血不足,心神失养而失眠,或心脉失养可致心痛。血虚而肝血不足,肝失濡养则引起的病证更多。女子以肝为先天,冲任隶属于肝。肝血不足可引起育龄期妇女月经、胎产方面的疾病和更年期妇女阴阳失调、精神情志失常等病证。肝开窍于目,肝血不足还可引起眼科疾病。肝为刚脏,肝肾之阴同源,肝血不足也可引动肝阳、肝风而为病。

“气主煦之,血主濡之。”气血沿着经脉顺着一定的秩序,按着一定的时辰而流注全身。身体各部、脏腑经络、四肢百骸因得气血的煦濡始能维持正常的营养和功能,故气血是人体能量的来源。针灸的得气和气功的外气,都是气血形诸于外的征象。

“久病入络”引起瘀血,以致气血营卫败浊而为痰,痰瘀阻络,气血不通,是各种慢性器质性疾病晚期共同的病理基础,故活血化瘀法在临床上用途很广。王清任《医林改错》的逐瘀汤系列值得很好研究。

气血以流通为贵。气血的通畅,需要心肾阳气充足,肺气宣散与肃降正常,肝气疏泄条达,脾气升运得力。故善治气血者,不着眼于补气血。善补气血者,必于运中补气,行中补血。四君子汤与四物汤之所以能流传千年,而一直被公认为补气补血的基本方,道理就在于此。

关于补气用药方面,陆氏提出用黄精、山药缓慢培气一法。前人有“黄精代参芪”之说。证之于实践,黄精不可能像参、芪一样,在较短的时间内达到补气和提气。《本草备要》中载有一段关于黄精的故事,一使婢因避虐而逃入山中,长期以黄精代食,后被乡人发现其行动轻捷,“凌空若飞鸟”。这个故事很有启发,黄精可作为缓慢培气的补气药。山药也有类似黄精的作用。陆氏在治疗消渴或三焦相火偏旺的处方中常加入黄精、山药,理由是:

①可以防治“壮火食气”引起的气虚;

②黄精、山药不提气助热;

③黄精、山药可益肺肾、强阴固阴;

④黄精和山药都可以抑制饥饿感。

3.营卫:营卫均为水谷之精气,来源于中焦。营卫随着气血循行周身,“营行脉中,卫行脉外”,营在内为卫之守,卫在外为营之使。卫在营的支持下起着“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阖”的作用。

《灵枢·营卫生会篇》还有“卫出于下焦”一说,提示卫作为一种保持肌肤温暖,抵御风寒外邪的阳气来说,还与下焦命门火相关。从临床上体会到,卫的主要功用是随时应变环境的冷热,这种应变能力,既得自先天的本能,也靠后天水谷的充养。从卫既出中焦,也出下焦来看,营卫离不开先天的阴阳和后天的气血。陆氏认为:营卫是阴阳和气血的一部分,营卫是起着营卫作用的阴阳和气血。

《伤寒论》主要讨论风寒一类邪气侵犯体表引起的疾病及其传变,故营卫学说是《伤寒论》的重要理论基础。营卫学说也是在后世对《伤寒论》的研究中得到了发展。

五、论伤寒六经气化学说

1956年,陆氏在成都中医学院离职学习中医期间,听到《伤寒论》专家邓绍先老师用伤寒六经气化学说逐条讲解《伤寒论》。当时陆氏感到很玄,难于接受。自己参阅杂志上有关解析《伤寒论》的文章,从辨证论治,理法方药,分别理解一个个的经证和汤证,认为这样比较容易学。60年代初期,陆氏在贵阳医学院参加卢氏肾炎丸治疗肾炎水肿的临床研究中,发现不少急性肾炎(外感肿证)的病人,经卢氏肾炎丸攻下之后,出现了胸胁不适、痞证和小结胸证。有的病人汗出不止,须用麻黄剂发汗后才能止汗。出现这些症状的病因病机,只能用伤寒六经气化学说才好解释。此后,陆氏又用“伤寒六经气化学说”治愈了不少因受寒引起的疑难病证,这些病人都不具有《伤寒论》六经的典型证候,但从六经气化分辨,其病机病位不离六经。这些病人都是西医无法诊治的,其中不少经历过1个以上的中医误辨误治。于是引起了陆氏对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的极大兴趣,并在临床实践中不断研究,先后撰写了《对〈伤寒论〉六经气化学说的实践体会》(《贵阳中医学院学报》1979;2:5.)、《未明热与少阳证》(《云南中医杂志》1982;(2):1)和《伤寒六经气化与体温调节》(未发表)等文章。对伤寒六经气化学说进行了研究和探讨。

1.对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的理解

陆氏认为,伤寒六经气化学说是后世医家在研究伤寒发病及六经传变机理时逐渐兴起的一个学说。他们借用了内经“开阖枢”和“六经气化”的辞汇,以解释自己所发现的伤寒病证的气化规律。这是中医传统尊古崇经的一贯作法,对于自己的发明和见解都要到内经里去找到依据。其实,这些“发明和见解”已经和那个“依据”无关或联系甚少。

根据邓绍先老师讲的伤寒六经气化学说内容,主要仍然是用脏象经络解释六经病证及其传变,其所说的六经“本标中见”,实质是脏象经络理论中,脏腑六经的阴阳表里关系(见表1)。

六经气化学说只是在传统的脏腑经络阴阳表里关系的基础上,多了一个六经的开阖枢关系(见表2),还多了一个少阳属三阳中的半表半里(见表3)。

表1 六经表里关系表2六经的开阖枢

太阳、少阳、阳明
少阴、厥阴、太阴

表2 六经开阖枢

太阳、太阴
阳明、厥阴
少阳、少阴

表3 三阳经表里关系

太阳
半表半里少阳
阳明

少阳主枢属半表半里说法的出现,应视为伤寒学的一大进步。因为传统的阴阳表里关系不能说明由皮毛而入的寒邪怎样逐层深入侵袭人体,以及营卫气血、六经脏腑怎样与寒邪抗争,开阖枢和少阳主枢,属半表半里的说法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静态的表里关系难以说明动态的正邪分争,是以创造了一个“开阖枢”和“少阳主枢、属半表半里”的说法。邓绍先老师就用了一个非常生动的比喻来解释三阳开阖枢。他说就如人与贼斗一样,力气大的人可以开门出去把贼打跑,或者放贼进门来关起打,唯有力气不足的人才边打边退,退至门边,进退维谷。少阳证就是属于后一种,是虚人外感。

六经开阖枢也和其他中医理论一样,是建立在长期临床实践基础之上。例如太阳主开,即是从观察人体皮肤汗腺随着四时寒暖不同而有所反应,人体感受寒邪时出现恶寒发热无汗等症状的规律性及治疗应用汗法取得成功的经验,以及误用下法造成结胸、痞症等失败教训中逐渐总结出来的。按照现代控制论的黑箱原理,古人无数次汗、下的成败经验对于发现“太阳主开”这一规律可能起了很大的作用。汗法是顺应了人体太阳主开的趋势,故而汗后即愈;而下法则逆其趋势,以致太阳不得开,乃结于胸中、心下产生结胸和痞症。汗法和下法是古代广泛应用的主要治法,因此,古人有充分的机会观察到太阳病汗后、下后的反应,从而得出太阳病当汗忌下是因为“太阳主开”这一气化规律。

一个学说的出现,只是为了解释某一客观现象,并不等于已经捕捉到那一现象的本质。任何学说都要通过一定的历史阶段,由幼稚发展到成熟,才能为大家所接受。命门学说的发展经过就是如此。伤寒六经气化学说也不会例外。六经开阖枢这个理论还不成熟,还有一些解释不清,牵强附会之处。目前看来,少阳主枢和少阳属半表半里已被广泛接受。

2.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的主要内容

根据1959年成都中医学院伤寒专修班学员记录邓绍先老师讲课笔记整理成册的《伤寒论随笔》,将邓老师所讲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的主要内容摘抄于下:

(1)脏腑是形,六经是气:“脏腑是有形不变的表里,六经是无形活动的表里,因为它们的活动没有形迹可寻,它代表气。”“有形不变的表里是代表质的方面,无形活动的表里是代表能的活动。能的活动会有所表现,在病的情况下,这些表现即是症状。”

(2)六经开阖枢是从整体来看六经的作用:“能知开阖枢之意义,六经即能连贯起来,其阴阳关系,开与开,阖与阖,阳枢与阴枢均有它的一定联系,应把六经联系起来,看其整体。”

(3)六经开阖枢的含义:太阳主开与太阴主开“是气血与营卫的关系,言其体是为气血,言其用是为营卫。太阳主表,是营卫协调,对肌表的固护作用。”阳明主阖,“阳明是仓廪之官,其作用是阖,所以阖,就是气血。”“厥阴主阖是指足厥阴肝主藏血。血要经常动才能为用,其动在包络火气以助厥阴之功。”“厥阴是阴中之阳,阴极阳生,是阴阳流行有变易。阴极阳生,乃因藏血(阴)为用。”“所以枢,是司气血周转,可向内向外。”“少阳主枢。枢,是指少阳活动而言,少阳有权,能活动,本身则无障碍,使气化该外而外出,则太阳无病,该内而内入,则阳明无病。太阳赖此气化无阻于外则开,阳明亦赖此气化无阻于内则阖。”“少阴为三阴之枢。”“少阴为水火同处之脏。”少阴主枢乃因其“进而入在阴,退而出就在阳,邪气居之,有可进可退可上可下之势。”

(4)胸中是气化之关键:“胸中是宗气所在的地方,即膻中,亦即上气海。又是任脉经血所在,任脉气道所居。而三阳又会于胸中,是太阳之里,阳明之表,少阳往来之处。此胸中既与阳有关,又与阴有关。”“胸中为上气海,三阳出入、阴阳升降之所,大气所聚,心肺所居,最重要的地方,为关键之处。”邓绍先老师讲课时反复强调:“胸中大气一转,其气乃行。”陆氏体会,邓绍先老师所讲的伤寒六经气化学说,首先强调六经是气化,脏腑是形质。正常状态下,六经气化无形迹可寻,只有在病理的情况下,才从症状表现出来。六经的开阖枢要从营卫气血的生始出入去理解,营卫气血在三阴三阳主开、主阖、主枢的协调配合下,始能正常运转出入,从表到里,层层设防,以抵御寒邪的入侵。胸中是三阳出入交会之处,阴阳升降之所,为气化之关键。

3.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的临床应用

陆氏应用伤寒六经气化学说治愈了不少因受寒引起的疑难病例,这些病例都是西医无法诊治的,常常是经过中医误辨误治经久不愈的患者。现仅选择部分验案以说明伤寒六经气化的原理。

(1)急性肾炎中所见到的伤寒六经气化现象:急性肾炎多属中医外感肿证(风水),患者在水肿初期常有太阳伤寒的表现,如无汗,或欲汗不得,或汗出不畅及轻度恶寒,尤以年长者及涉水冒雨、感受寒湿者表现突出。无论是否服过发表剂,多数患者在水肿消退期都有出汗现象,对恢复期汗出不止的患者采用补涩之剂无效,而用有麻黄的发表剂反而可止汗。一些用过阿托品疗法的患者可见无汗而周身有紧束感,经发汗后好转。从这些现象可以看出,急性肾炎水肿符合太阳伤寒当从表解的规律。如误用下法,违反其“太阳主开”的趋势,会引起少阳胸胁证、痞证或小结胸证。如误用温补,可将寒邪闭入三阴。

例1,男,20岁,1962年因患急性肾炎入院。辨证属风寒水肿,给予卢氏肾炎丸攻下,水肿消退,但患者诉胸胁不舒,如束裹感,胃纳差,无汗,经用疏肝理气、和胃健脾等法治疗两周无效,后乃考虑风寒水肿本当解表,今用下法,引邪入少阳半表半里,故胸胁不舒。无汗为太阳表证未解。给予麻黄汤与小柴胡汤合方加减,服后遍身汗出,上述诸症悉除。

例2,男,38岁,1975年因患急性肾炎8月而来求治。患者8个月前出差受凉而患急性肾炎,经西药治疗后水肿消退。患者素体多汗,但自病后一直无汗,并感恶寒,某医生告之为“阳虚”,遂长期大量服温补药,恶寒反甚。见症:阵恶寒,无发热,恶寒时觉周身紧束及舌卷囊缩;十指尖冷痛,喜温喜裹,面色苍白,舌质淡,脉沉细。辨证:病初为太阳伤寒引起水肿,未得表散,故一直无汗,复用温补,以致寒邪闭入三阴,恶寒无热属少阴,舌卷囊缩属厥阴,指尖冷痛属太阴,乃给予麻黄附子细辛汤加草果仁、小茴、桂枝以散三阴之寒邪,服药2剂,遍身汗出,面色泛红,上证悉除。

(2)以发热为主症的病例:

例3,男,32岁,贵州籍,医生,住院号17099。因年度性周期发热15年复发1周,于1977年5月9日来我院门诊。患者于1963年5月某日参加劳动,站在河中淘沙数小时,当时患者正感冒发烧,劳动后体温更高,达40℃,持续10余日始退,退烧时出现休克、昏迷及抽搐6天,经抢救后好转。此后每年5~8月均感全身不适,并发烧40余天,退烧时同样出现休克、昏迷及抽搐,每次发作后体重下降约5千克,入冬后逐渐恢复。患者曾采取异地躲避,未能防止发作。1973年发烧至20余天时,自服单方燕子窠泥煎剂,体温骤降,未出汗。

此后每年只发烧20余天,未再出现休克、昏迷及抽搐。但自此后体重不能恢复,形气大衰,并觉心前区冷彻背部,局部常出冷汗。自病后右小腿后侧一直疼痛,病初曾为此拄杖3个月,冬季疼痛加剧,并在右腓肠肌肌腹逐渐形成一纵行条状硬块。15年来,一直胸闷痰多,不咳,性情暴躁,无故发怒。曾赴上海、成都等地求治,作过多种有关检查,除发现“低血压”、“窦性心动过缓”、“脑电图尖波发放”、“陈旧性肺结核”而外,未明诊断。上海某医院曾疑及“间脑病”。西医曾按“伤寒”、“疟疾”、“结核”治疗无效,中医曾按“湿温”、“内伤发烧”、“癫痫”等治疗无效。

此次发烧已一周,每日午后恶寒发热,体温达40℃,夜间汗出烧退,口苦,不思饮食,全身无力,声低气短,烦躁易怒,形体瘦弱,四末不温,面色晦暗,舌质紫蓝,苔白厚而紧密,脉沉迟而冷,指按脉上有如触冰感。辨证分析:病初感冒发热为三阳之气抗邪于外,疾病正当表解之势,复涉水中又受寒湿,以致太阳表气闭塞,病邪外不得越于太阳之表,内不得入于阳明之里,留于少阳半表半里,故寒热往来,久病不已。右小腿后侧纵行硬条块乃足太阳经脉为寒湿凝闭,气血瘀阻所致。少阳为三阳之枢,邪踞少阳则少阳枢机不利,故对外不能适应春夏间阴阳变化,以致每年应时发作。少阳为命火游部,又属三焦水道,少阳气化不利则气、血、痰湿、热邪郁滞于内,故烦躁易怒,胸闷痰多,口苦,舌质紫蓝。少阳与厥阴为表里,少阳热邪不解,内陷厥阴包络与肝,故每次发作至最后出现休克、昏迷及抽搐。病至厥阴,阴极阳生,所以发作以后又能自动恢复。燕子窠泥可能有清心凉肝作用,故服后烧退无汗,并未再出现休克、昏迷及抽搐。恐因该药凉寒太甚,以致心阳受损,故自服后心前区冷彻背部,脉沉迟而冷。目前寒热正作,宜和解少阳兼发越鞠郁,予以小柴胡汤合越鞠丸加减(柴胡、黄芩、党参、半夏、甘草、生姜、大枣、香附、川芎、栀子、茵陈、茯苓、郁金、胆南星、神曲),服药3剂体温降至38℃,服至第8剂体温正常。为了进一步观察,于1977年5月17日入院。入院时体检除血压10/7kPa(70/50mm Hg),脉搏56次/分,右小腿肌肉稍萎缩,右腓肠肌肌腹有纵行12cm×3cm条形硬块外,无其他异常发现。

血、尿常规正常。续用原方观察10日无寒热,体温正常,余证仍存,乃改用瓜蒌薤白桂枝汤、越鞠丸、温胆汤合方加减以开胸通阳散郁祛痰,诸证好转,于1977年7月1日出院。出院时血压13/86kPa(90/60mm Hg),脉搏80次/分,已无痰,心前区仍冷,四末欠温,脉沉细。出院后未继续治疗。随访3年,无寒热发作,仅在出院次年5~8月一度痰多胸闷。1980年随访,无自觉症状,神色健康,右小腿已不痛,硬块仍在。

摘葛天华报道的1例类似医案:女,63岁,每年入夏发作寒热34年,34年前产后受寒,致寒热往来,恶露漏下不止,经中医诊治下瘀块而漏下止。此后每年入夏发作寒热,数日后则每至晚上9时许体表灼热如燔炭,喜冷水擦,继则胸脘满闷,每隔数分钟惊悸抽搐一次,神昏谵语,烦躁欲死,持续4~5小时后连打哈欠数分钟,渐至安静入睡。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3剂治愈(《上海中医药杂志》1981;(2):4.7)。

按:例3与葛案均为少阳证型长期未明热。两案有下述相似之处:

①起病原因是由于机体处于一种特殊状态下(病中、产后)受寒。

②呈年度性周期热。

③入夏发作。

④寒热发作一段时间出现危重的神经及循环系统症状,继而自动恢复。

⑤病史虽分别长达15、34年而用柴胡剂后迅速治愈。

从这几点推测,这类疾病可能是由于机体在一种失常状态下受寒,以致维持体内环境稳定的体温自动调节装置“失灵”,故不能适应外界季节变化而发病。而这种“失灵”通过自身尽力调节可以暂时自动恢复,给予调整少阳枢机的治疗则可迅速而彻底地纠正。其自身的尽力调节过程表现为由少阳(寒热往来)陷入厥阴(神昏、抽搐、惊悸、休克),继而自动缓解。伤寒六经气化学说有“病至厥阴、阴极阳生”的说法,可能即指这种通过自身最大限度的调节能力而导致恢复正常的机转。从此两案看,少阳枢机不利与体温调节障碍有关。

例4,女,60岁,1973年夏门诊,主诉受凉发热两周,经某院门诊未明诊断,按“沙门氏菌属感染”及“湿温”服中西药治疗无效。时值暑天,患者身着棉衣,诉恶寒甚,发热无汗,头痛体痛,自觉前胸下部硬结一块,欲吐,舌苔黄厚腻,脉弦数。辨证属太阳伤寒,因年老体弱,正不胜邪,表未解而邪已入太阳之里胸中,形成结胸。给予麻黄汤合小陷胸汤2剂,汗出而愈。

例5,女,47岁,1978年3月10日门诊,主诉恶寒发热已9天,患者因三叉神经痛自服单方山茱萸汤,疼痛已止而尚未停药,复于熟睡时受凉,症见每日午后微恶寒发热,入夜体温达38.5℃,随后汗出热退,如此发作已9天,无其他症状,饮食二便正常,体检、血象、胸透均无异常,服一般解表剂、APC、抗生素无效,苔白,脉弦细。辨证:证属太阳伤寒。年近50,气血营卫不足,加以受寒之时正服补敛之剂,有碍太阳主开,以致邪留不退,用麻黄桂枝各半汤以助营卫,开太阳,服1剂后恶寒加重,并作寒噤,继而发热,遍体汗出而解。

按:服药后恶寒加重,并作寒噤,是麻黄桂枝各半汤使患者营卫加强,足太阳膀胱经气恢复,对寒邪能作出正常应答的效应,故麻黄桂枝各半汤这种对“太阳主开”的调整作用是一般解表剂和APC所不具备的。

(3)以恶寒为主症的病例:

例6,男性,29岁,1978年9月16日门诊。主诉体表怕冷已3年。3年前出差外地,适遇寒潮,无衣可加,坚持顶住,此后即觉体表怕冷,不能静坐,越坐越冷,故3年来跑跳不停。当时一般人只穿单衣,而患者已着毛衣,汗臭浓烈,皮肤浮白松软而湿润,有如中年以上体虚发胖者之面容,舌淡苔白,脉濡细。过去曾服过温补剂、祛风除湿剂、麻黄桂枝小柴胡三汤合方、玉屏风散合桂枝汤等无效。此次先后予麻黄附子细辛汤、金匮乌头汤亦无效。10月5日三诊,仔细询问,稍感胸闷心悸,服助阳药时加剧。辨证:胸中为三阳交合之处,“心者,三阳交界之地也”(《伤寒来苏集》)。三年前受寒太重,邪已由太阳之表犯及胸中,以致三阳气化不利,营卫不得外达,故肤冷。动而生阳,故活动时体表冷减。心胸阳气受阻,故胸闷心悸,乃阳遏而非阳虚,故得助阳药则加重。此证病机似结胸,用瓜蒌薤白半夏汤与桂枝汤合方以开胸通阳,助营卫外达。服4剂大效,已能静坐,但舌心苔剥,为营阴不足,加饴糖以建中养营,服后舌心苔复,皮肤外观正常,恢复青年面貌,但怕风,予以大小建中汤合方加减以调补营卫,共治月余。

1979年3月患者来信说,1978年底受寒后冷症复发,按原法治疗无效,胸闷心悸、怕冷加重,不敢动,动则发热,经常咽痛,容易感冒,给予小柴胡汤与小陷胸汤合方。4月来信说上方无效,胸部如有石压,不断增加衣着亦不能减冷,后用瓜蒌薤白半夏加麻桂各半汤亦未效。患者回上海市休养。当年6月,陆氏出差上海,至其家中,见患者全身棉装,棉帽、棉衣、棉裤、棉鞋,外加绑腿,皮肤又转浮白松软。10多年来一直保持与患者书信往来,患者病情越来越重,靠进食和加衣被可稍抵寒冷,盖垫被褥各四床,裤子最多穿八条,反复诉“胸中有一横物关死里面的热气出不来”,服开胸通阳药比较舒适,曾用过黄芪建中汤、金匮肾气丸、阳和汤等均无效。

按:此例患者病情证实了伤寒六经气化学说强调胸中是气化之关键这一论点。按照现代医学对人体体温调节的认识,此例应属由于皮肤长时间受寒而引起的“壳温”调节机制衰竭。

例7,女,24岁,1978年10月10日门诊。主诉:阵发性寒战3月。3月来每日早晚气温较低时即恶寒,全身“鸡皮”并发寒战1小时余,至全身暖和始止。病后四末冷,夜卧须用热水袋。

面白,舌质嫩淡,脉虚细。辨证:太阳主开,太阴亦主开,营卫来源于太阴,敷布于太阳。此患者营卫虚弱,以致太阳失其主开,故遇冷即寒栗而战。太阴虚故四末冷,给予大小建中汤合方去川椒,以补中虚而生营卫,服2剂诸证消失,面色转红。

例8,男性,60余岁。1968年冬,因春节探亲,途中受寒,恶寒眩晕已10余日。曾经中西医按“美尼尔氏病”、“肝阳上亢”治疗无效,故请陆氏至其家中诊治。见患者半坐卧位,头目不敢转动,衣被密裹,诉恶寒甚,眩晕欲呕,不发热,两耳正常,平素血压不高,舌质稍淡,苔薄黄,脉弦。辨证:证属年老体虚,太阳卫外无力,寒邪直入少阳,予以小柴胡汤1剂,下午6时许服药,9时许即能下床活动。

(4)以排汗异常为主的病例:

例9,男性,48岁,1978年11月8日门诊。主诉夜汗湿衣已月余。月余前某晨患者乘车下乡,途中受寒较重,当晚11时恶寒发热,服安乃近后汗出烧退,此后每晚11时恶寒,旋即全身冷汗,直至揭被起床为止。舌质胖嫩,苔黄腻,脉浮紧。曾服颠茄止汗无效。辨证:年近50,舌质胖嫩,气血已虚,营卫不足,太阳主开失利,以致外感寒邪月余不解,恶寒冷汗,脉浮紧为太阳风寒余邪未尽,营卫失和所致。给予麻黄桂枝各半汤以开太阳,和营卫,服药1剂,当晚恶寒加重,并作寒噤,出汗增多,次日复诊,脉已不紧,仍稍浮略数,舌质红,此为太阳表寒已尽,尚有部分化热之邪未清,宜枢少阳以祛余邪,予小柴胡汤2剂,夜汗基本控制。2月后随访无复发。

按:此例与例5一样,服麻黄桂枝各半汤后恶寒加重,并作寒噤,是该方使患者营卫加强,足太阳膀胱经气化恢复的表现。患者属风寒致太阳主开失利的表证。服安乃近仅退烧而不能解除太阳风寒,须经麻黄桂枝各半汤调整足太阳膀胱经气后才得缓解,再一次说明麻黄桂枝各半汤的解表作用不同于镇痛解热剂。

(5)电扇引起的太阳病:

例10,女性,51岁,本院职工。1987年7月8日来诊,诉后脑部疼痛2月余。2月余前至友人家作客,被电扇直吹后侧头部半小时,此后即觉后头部冷痛不适,怕冷恶风,喜戴帽。曾经某中医按照湿温治疗多次无效。舌质淡嫩,苔薄白微腻,脉细弱。辨证:年过50,舌淡嫩,脉细弱,为气血已虚,营卫不足,风寒直袭后头部太阳经脉,营卫滞涩不行,故局部冷痛,怕冷恶风。用葛根汤加黄芪、当归、细辛、羌活以补气血、助营卫、散头项部太阳经风寒,服1剂而愈。

例11,女性,20余岁,本院职工。1988年夏,因贪凉于夜眠时用电扇吹背部持续一夜,醒后即觉胸满,气上冲,被迫不停地张口用力向外吐气,数小时后反复出现手足搐搦而来急诊。

体格检查除手足搐搦而外,无异常发现,呼吸音正常。辨证:寐时卫气行于阴分,太阳卫外失固,风寒直客背部太阳经脉,营卫不得向体表布散,遂遏郁于胸中,变为冲气上逆。由于不停吐气,换气过度,造成呼吸性碱中毒而引起手足搐搦。方用桂枝汤减白芍加瓜蒌、薤白开胸通阳,助营卫外达,服药2剂而愈。

按:此例因电扇致冷,令背部大片皮肤散热受阻,由肺代偿散热而致“冲气上逆”,换气过度。

(6)产后寒邪中少阳经脉案:

例12,女性,23岁,产妇,1978年11月9日门诊。患者于产后七八天右足趾感染,乃将右足露于被外数日,此后即感右下肢外侧自髋至踝沿少阳经脉如触电样麻痛,行动受限。舌质淡嫩,苔白,脉细。辨证:新产之人,“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直犯少阳经脉,宜养血温经散寒,给予当归四逆汤2剂而愈。

(7)遇冷欲嚏不能案:

例13,女性,60余岁,诉近年比较怕冷,每遇冷时欲嚏不出,同时感周身不舒,莫可名状已数年,舌稍胖嫩,苔白,脉细。辨证:年过60,舌胖嫩,脉细,阴阳气血已衰,营卫不足,以致太阴主开失利,肺窍不灵则不能御寒作嚏,皮毛宣通之气不足,故同时感周身肌表不舒。用黄芪建中汤建中焦,补营卫,助肺气。服2剂后即能遇冷作嚏,且声大有力,嚏时全身毛窍都有反应,嚏后周身松快。

4.对伤寒六经气化实质的探讨

(1)三阳开阖枢与体温调节机制:据现代研究,人体体温调节是一生物自动控制过程,是由体温中枢根据体“壳”冷、热感受器和体“核”温度感受器传来的信息,通过神经内分泌对散热及产热保温(增温)两个生理活动的控制而完成。散热效应主要为皮肤血管扩张和出汗,增温效应则主要为骨骼肌兴奋、紧张性增加及体内物质代谢亢进。人体恒温的维持是靠体温中枢热敏与冷敏两种神经元各依其活动的温度阈值范围,相互作用,为体温调节提供定准信息,即决定机体恒温水平的标准,称“准值”,或称调定点(setpoint SP)。实践证明,机体如同可变恒温器的定准温度一样,可以按需要调整,SP可以随着热敏、冷敏神经元二者活动温度阈值范围的变化而移位。目前认为,大多数发热是由于SP移位,正常的SP变成了对患者体温中枢的冷刺激,患者体内发动了额外的产热效应。而SP移位的动因可以是致热源(内源性或外源性)或非致热源因素。

伤寒六经气化学说认为,人体能保持正常体温是靠六经的正常气化。发热与三阳经关系最密切,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三经相互协调,则不会产生恶寒发热等症。结合现代对体温调节机制的认识来看,太阳为开似与机体散热效应有关,太阳主一身之表,统营卫,卫气在营气的支持下起着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阖的作用;太阳受寒的主症是恶寒、发热、无汗、脉浮紧,治疗的主要法则为发汗解表。从太阳的生理功能、病态表现及治疗法则看来,太阳为开可能主要是指机体的散热效应。阳明为阖似与机体的产热效应有关,阳明属胃,主腐熟水谷,化生营卫;阳明病的主症为身大热、不恶寒反恶热、汗出、脉洪大滑数;治疗用清法,以石膏为主药。从阳明的生理功能看,与机体的代谢有关,阳明病的主症符合代谢亢进的表现,治疗阳明病的主药石膏,据现代药理研究有抑制体温中枢及骨骼肌兴奋的作用,因此,阳明为阖可能主要是指机体的产热效应。少阳为枢似与体温中枢及与之相关的神经内分泌活动有关。关于少阳为枢的含义,邓绍先老师解释说:“枢,是指少阳的活动而言,少阳有权,能活动,本身则无障碍,使气化该外而外出则太阳无病,该内而内入,则阳明无病,太阳赖此气化无阻于外则开,阳明亦赖此气化无阻于内则阖。”由此可见,少阳为枢是指其对太阳为开与阳明为阖的调节作用。太阳与阳明的开阖既可能与机体的散热与产热效应有关,则少阳为枢可能是指体温中枢通过神经体液内分泌对机体产热与散热过程的调节作用。少阳为枢是少阳功能的一部分,就其整体功能而言,少阳司三焦相火之游行,三焦相火来源于命门,故谓少阳为命门火游部。

现代研究发现命门火与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系统有关,少阳既为命火游部,自然也与这些神经内分泌调节有关。少阳属三焦,三焦为水道,故少阳为水火并行,提示少阳还与体液有关。

由此可见,少阳为枢应是指包括体温中枢在内的神经体液内分泌对体温的调节作用。综上所述,三阳开阖枢主要是指机体体温调节过程中的散热效应,产热效应与调节机制三个环节。

(2)太阳主开、太阴主开的实质探讨:太阳主开:太阳包括手太阳小肠和足太阳膀胱。太阳主开主要是足太阳膀胱经的作用,因足太阳膀胱经脉循行背侧从头走足,其经气控制了人体整个背侧,背为阳,腹为阴,背面较之腹面与外界接触更多。太阳主开的作用可分两方面,一方面是太阳主敷布营卫于体表,上一段文中所列病例的例5和例9,在服助营卫、开太阳的麻黄桂枝各半汤后,其太阳经气来复,表现为恶寒加重并作寒噤,说明正常人受寒冷刺激后的寒噤是太阳营卫充足能正常主开的表现。寒噤与尿噤的感觉相同,尿噤常在排一次大量的尿后发生,是由于尿液带走了一部分热量,为了补偿损失,机体发动了一次全身骨骼肌紧张性增加的增热效应,寒噤也和尿噤一样,是骨骼肌增温效应的表现。说明太阳主开在这一方面的作用是指体表受寒后引起的增温效应,太阳主开的另一方面作用是指“气化津液”于肤表的作用。《内经》说:“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又说:“汗出溱溱谓之津。”足太阳膀胱经气化津液于一身之表,是以皮肤的蒸发与出汗都是太阳主开的作用,而皮肤的蒸发与出汗是机体的散热效应。故太阳主开包括了骨骼肌的增温效应与皮肤蒸发的散热效应。

太阴主开:太阴包括手太阴肺和足太阴脾。肺合皮毛,肺开窍于鼻,人体受冷刺激时会产生竖毛反应及喷嚏以防止冷空气的侵入,这种防卫反应是手太阴主开的体现。脾主运化,水谷入于胃,经胃之腐熟,脾之运化而生成气血营卫。气血营卫充足,太阳、太阴始能正常地主开以保持肌肤的温暖和抵抗寒邪的入侵。水谷化生成气血营卫的过程是指体内的物质代谢,是产热之来源,是机体体温的物质基础,这就是足太阴脾参与“主开”的实际作用。

综上所述,太阳主开与太阴主开的实质,包括了皮肤的散热效应、骨骼肌的增温效应、皮肤对冷刺激的防卫反应等人体体温调节自动控制过程的主要环节。

5.对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的评价

(1)促进了伤寒学和营卫学说的发展。《伤寒论》是2000年前张仲景总结外感病证治的一部巨著。由于成书年代的历史条件所限,内容比较庞杂,而且详于寒而略于温。随着历史的发展,医学的进步,清代医家将温病学独立出去,自成体系。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的出现与发展,将使《伤寒论》中有关狭义伤寒(指寒邪由皮毛而入引起的伤寒)的条文、汤证得到进一步的整理和发挥,从而使读《伤寒论》者能像张隐庵在《伤寒论集注》中所说的那样,“读论者因证而识正气之出入,因治而知经脉之循行,则取之有本,用之无穷”,就不会“毋怪乎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了。

营卫学说起源于《内经》。《内经》中对营卫的生成、来源、作用、运行都有论述,这些论述都是理论性的。《伤寒论》有的条文中提到营卫的强弱与和谐,但论述很简略。伤寒六经气化学说将营卫与气血及六经—开阖枢联系起来,解释六经病证及其传变,不仅充实了营卫的理论,并促进了营卫理论与临床的结合,使营卫学说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2)填补了现代医学难以诊治的整体或局部性对寒冷刺激适应不良一类疾病的诊治空白。

据陆氏经验,用伤寒六经气化学说治愈的疾病,都是由于寒冷刺激引起整体性体温调节障碍或局部对寒冷刺激适应不良所致的病证,这些疾病都是西医无法诊治的。在伤寒六经气化学说的指引下,灵活运用《伤寒论》的辨证论治原则及方剂,能够治愈这类病人,填补了现代医学在这方面的空白。

现代冷气设备所制造的“寒邪”,使这类疾病日渐增多,且表现形式多样,日本学者称之为“冷症”或“壳病”,现代医学无法治疗。日本医家都从中医方面寻找治法,所用的方剂几乎全是出自仲景的《伤寒论》和《金匮要略》。我国医学界在改革开放,人民生活提高,制冷设备逐渐普及的形势下,也会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伤寒六经气化学说将会在诊治“现代伤寒病”中发挥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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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名老中医经验集·善于从实践中发展中医理论的中西医结合专家陆鸿滨》。宋子英 孔庆歆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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