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腹泻虚实辨

名医简介

赵绍琴(1916〜),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著名中医学家。

慢性泄泻病程较长,治疗往往不易见效,甚至因循增重,临床辨证有偏虚与偏实两大类:

虚证实证

1.久泻伤脾:脾司运化,脾气伤,故见泄次频,大便溏薄,便后气短汗出,倦怠乏力,面色淡白或淡黄无华,唇白,食后脘腹胀满。脉象虚、软、无力或弱,舌体偏胖,舌苔薄白而嫩。治以扶脾益胃,用参苓白术散类。

2.脾虚且阳气下陷:脾气主升,若老年或素体阳虚气弱,病中饮食不慎,久泻则阳虚,泻久则下垂不爽,故见大便溏薄,泻后气坠脱肛,气短汗出,甚至头晕心慌,面色㿠白。脉必沉迟、弱、无力,舌胖有齿痕,苔白嫩而滑润。此宜升阳益胃,用补中益气汤;滑泄欲脱加固涩之品,如诃子、肉豆蔻、赤石脂、牡蛎、粟壳等。

3.久泻伤阴:多为素体阴分不足之人,久泻多伤及脾胃之阴。其症泄势不重,腹中不舒,便意甚急,但量不多,小溲赤热,夜寐多梦。脉以沉、细、弦滑、数为主,舌瘦而干,质红无苔。治当甘寒育阴,疏调木土。用药如荆芥炭、吴萸水炒黄连、白芍、炙甘草、木瓜、白扁豆、石斛、薏苡仁、防风等。

4.中气不足,夹有食滞:泄泻日久,中气亏虚,不慎饮食,夹有食滞中阻,或因泄自感不足,强食以增加营养,中焦运化不能,反造成积滞停留,此虚中夹实证。患者泄稀色深,便味恶臭,夹有不分化之残渣,小便赤黄。脉来力弱,而关尺弦滑,舌苔厚腻,根部尤甚。治当补虚消导并进,方如香砂枳术丸合保和丸之类。

5.中气不足,夹有郁热:久泻脾胃必虚,服药每多温燥加补,不知补之不当反生内热;或久病心情抑郁,郁热化火也能助热。见症每是泻下急迫,梦多烦躁,小溲赤热。脉虽见虚弱,然按之或沉取弦细滑数,舌瘦且干而质红尖部起刺。此时虚则自虚,热则自热,必须分途调理,扶脾益气以治本,苦甘解郁,兼折其热。用药可考虑葛根、生白术、黄芩、吴茱萸水炒黄连、白芍、薏苡仁、茯苓皮、冬瓜皮、灶心黄土等。

6.湿热内蕴,留恋不解:暑感暑热,内蕴湿邪,遂成泄泻,其势如注,肛门灼热,患者治疗不及时,或过早止涩,暑湿蕴热留恋不解,泄泻经年不愈。脉象多见浮软,力弱,沉取弦滑略数,舌形偏瘦,舌质偏红,苔较干,甚则舌面干裂。此时只宜升降分化,调理脾胃。用药当宜轻灵,切忌大剂量,量大反而不利于病。药如荆芥穗炭、防风、黄连粉、黄芩、白芍、木香、甘草、焦三仙等。这种病人必须做到慎饮食,以软少、清淡为主。

7.食滞不化,久泻不愈:罹病即属暴饮暴食,脾胃运化失灵以致泄泻,医治又屡失误或服补剂,积滞不去,正难恢复,病势不减,泄势有增无已。症见形体日渐削瘦,面色日见黑浊,腹痛拒按,嗳腐酸臭,厌食腹胀。脉象弦滑,舌苔垢厚。治宜升阳和中,消积导滞。药如焦白术、枳实、木香、槟榔、葛根、防风、冬瓜皮、焦三仙、灶心黄土等。

晨泄分虚实,肝肾有不同

晨泄又称五更泄,世人多从肾虚论治,故又称为肾泄。然赵老认为从临床上看,晨泄因肾虚者有之,但更多的肝经郁热之证,临证须细辨。肾虚晨泄,一般见于老年久泻之人,形体虚衰,其脉也必虚弱无力,伴有形寒肢冷,腰膝酸软等。乃因肾阳不足,不能温运脾阳,黎明之前,阳气不振,关门不利所致。而肝热晨泄,其病程也较长,但其脉多弦,尤其沉取多弦数有力,伴有心烦急躁,夜寐多梦等。乃因五更时分,为少阳初升之时,易致厥阴肝热下迫,木乘土位,使脾胃升降失司,而致大便泄下。肾虚晨泄当以实脾泄肝为法,以疏泄肝经郁热,恢复脾胃功能。如治吴某,男,56岁,1986年12月6日诊。腹泻已有2年余,晨起腹泻必作,腹痛即欲泄。曾多方求治,中西药杂投,未见好转。观前所服,多四神丸辈,言晨泄已久,当为肾阳不足,故以温阳固摄为法。今查其脉弦细且滑,按之有力;舌苔白腻浮黄略干,舌边尖红。自述心烦多梦,晨起口干且苦。此乃肝经郁热,不得外泄,克犯脾胃,升降乖和,故作腹痛腹泻之证。治当以清其肝热,调其脾胃,以缓痛泻。方用:

荆芥炭10g、葛根10g、黄芩10g、马尾连10g、木瓜10g、白芍10g、甘草10g、陈皮10g、川楝子10g、防风6g、灶心土30g。

日1剂,水煎分2次服。1周后症情大减,再以原方续服半月而告愈。

久泻当升阳,补涩宜慎用

泄泻日久,往往医药杂投,而致病情复杂,其中之虚实当明审之。赵老认为,纯虚之证或有之,但较少见,更多的是虚实兼挟之证。治疗切莫一见泄泻日久,不辨脉舌色症,不明证之寒热虚实,而概以“久泻必虚”论之,投以补涩之剂。若虚中挟实或实中挟虚之证而误用补涩之法,则极易留邪滞病。赵老认为治疗久泻之证,总宜升阳和胃为主,疏调中气,以助运化,使脾胃功能恢复正常,则泄泻自愈。如治马某,女,43岁,1987年6月4日初诊。自述腹泻已有10余年,时作时止,久治不愈。近半年来病情加重,诊为慢性结肠炎。诊其脉懦软力弱,按之弦细,沉取有力,舌红,苔白糙老。自觉头晕乏力,心烦多梦,时时汗出,脘胁作胀,大便溏泄不爽,小便灼热。观其所服方药,多六君、参苓白术类。此乃肝经郁热,脾胃湿困之证。治宜疏肝泄热,醒脾升阳为法,使热泄阳升,则脾运湿化,其泄自止。方用:

佩兰10g、白芍10g、马尾连10g、焦麦芽10g、川楝子10g、防风6g、葛根6g、木香6g、茯苓15g、灶心土30g、白术3g。

上方服用7剂后,症情大见缓减,但大便仍有气坠不畅之感。继以上方加减,先后调治月余,诸症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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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腹泻痢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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