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简介
陈道隆(1903〜1973),上海名医,临床家。唐某,女,36岁,干部。1958年11月4日因反复发作腹泻,大便含脓血及粘液,伴腹痛及里急后重6年余而住某医院,1959年2月1日痊愈出院。住院号:16307。
病员自1952年6月开始腹泻,大便含脓血及粘液,呈胶冻状,或呈咖啡色渣滓样,伴腹痛及里急后重,经大便检查找到阿米巴滋养体,用依米丁及卡巴砷治疗后好转。1954年及1957年有过类似发作,且伴消瘦乏力。入院体检发现一般情况较差,消瘦,左侧腹部有压痛,肠鸣音亢进。大便常规检查:色灰白,呈半液状,粘液++,红细胞少许,白细胞+++,吞噬细胞+。大便普通培养1次,阿米巴培养2次,均阴性。钡剂灌肠检查结果,结肠未见异常。直肠镜检查,发现有瘢痕及肉芽组织增生。入院诊断为慢性结肠炎。
入院后用一般支持疗法、输血、胰岛素、金霉素、针灸,以及中药益气助阳、清热导滞(党参、附片、当归、制大黄、元明粉、银花炭、白头翁、木香、赤白芍等),益气健脾、清热化湿(黄芪、冬术、远志、山药、川连、半夏、苡仁等)及清热燥湿(白头翁、苦参等)法治疗,均未见效,一般情况日趋衰弱,病已危殆。自1959年1月15日请陈医师会诊,用中药清和之法,三诊后病情明显好转,继续门诊治疗,腹泻终获痊愈。
初诊:1959年1月15日。便解脓血或如奶白粘质,阵阵腹痛,病史已有5年之久,时瘥时发。去年冬初至今年四月间,心烦胸闷,腹胀里急,绵绵疼痛,便解稠白粘液如奶白色,间有血丝,或脓血混杂,时多时少,经过漫长岁月而不瘥,实已成为休息痢疾之症。近来加剧,曲肠迂回之处,瘀垢宿滞,痼积已久。久痢伤阴,脾土受戕。诊脉弦而小数,舌边尖红绛,糙燥乏津,潮热多汗,傍晚两颧绯红,彻夜不寐,不思纳食,证已濒于阴虚阳越之危候。治以苦寒清肠之品,既非相宜,培补温中之法,又碍气运,故拟清和之治,冀其不伤正元为要。
三诊:1月29日。脉来弦势已趋缓和,重按较为有神,气阴有渐复之望,胃肠有清疏之机。下痢脓血已减,而尚后重滞泄,腹部胀满,胸脘痞闷,嗳气矢气,幸热减而自汗已止。舌红绛而苔已薄白。证已转机,再拟清和调中之治。
四、五、六诊:再以清疏肠胃,兼顾气阴之治。
七诊:下痢逐日稀少,临圊后重之象已瘥,寤寐较安,醒有微汗,肩背酸楚,口干已渐津润,湿热浊邪潴留,大肠尚未清泯,而气有较为恢复。续当和养营血、理气清肠之治。
九诊:一日不慎于饮食,腹痛较甚,便痢赤白又多。胸脘不闷,身不发热,脉不弦数,胃尚思食,初见食复之象,而无食复之症。舌苔黄腻,畏寒依然。仍非清肠疏滞不可,至于和养营血,还须兼顾。
十诊:便痢赤白渐少,黄苔已化,再以养营和中,疏运积滞,清肠蠲浊为治。前方去桂、芩、连、茯神、枳壳,加半夏曲、延胡索、乌药、炒藕节。
十四诊:下痢赤白已成余波,少见脓血,多见粪便,矢气频转,湿浊瘀滞已渐疏化,胃肠有和瀹之机,气血有复养之能,故潮热获退,自汗已瘥,寐安梦香。惟胸脘未舒,腹部尚胀,则肠擗余积未尽疏化,而气运又未调和耳。
十六诊:脉重按已觉有力,舌苔薄白。心肝已能濡养,故悸宁汗敛,寐安梦少。脾胃中枢斡旋有能,大肠垢滞荡涤无存。多年休息痢之症,今已获弭。惟形体羸瘦,神疲少言,当进培补气血之剂,以善其后。
下痢古称“肠澼”,又称“滞下”。受病原因多为湿热郁结,挟有积滞,瘀结于大肠曲回之间,致成赤白下痢,便下脓血,故有腹痛里急后重滞泄之状。患者病经5年,时发时瘥。1958年冬初进院,治疗至翌年1月间病势突变,下痢日夜不停,色如奶白,或有血块,或下脓血,是属湿热垢滞蓄结大肠,已无疑义。但舌红乏津,潮热汗多,两颧绯红,不食不寐,体力难支,脉弦而小数。初诊之证象,显然有阳越之险境。诊断固然如斯,但处方颇感棘手。如用潜阳则偏于重镇,肠胃薄弱至此,何堪下坠之品!用育阴则妨于滋润,邪毒蕴结未清,奚宜滞腻之药!用培土补中,则阻气碍运。用苦寒清泄,则化燥耗津。所谓攻补两难,轻不应病,重则伤正。病已急不可待,而处方又如是之难,左右掣肘,莫此为甚。总之,久病元虚,最当着眼,而久痢肠薄,不胜味重气厚之剂,尤当注意。思之重思之,则惟敛虚阳,养胃阴,清垢浊,疏气滞之治,既能扶正,又能祛邪,舍此鲜有良策。第一诊用龙齿、茯神之潜阳安神;金斛、麦冬养胃阴、清胃热;白芍之敛阴养血;石莲肉之缓和大肠蠕动;煨木香、阳春砂之理气疏滞;扁豆花、茉莉花、炒藕节之清肠涤垢;鸡内金、生熟谷芽之和中醒胃。如上所用之方剂,因已掌握扶正祛邪之原则,故服二诊之方后,病势已有转机。第七诊后,下痢已少。九诊因不慎饮食,致下痢增多。十五诊后,用调理本元之方。此症自一诊至十六诊,清肠疏垢之中,首先不伤本元为前提。所以治疗经过,如清肠必须苏胃,养阴力避滋腻,培土务去温燥,剔垢仅取轻疏之治。实则平淡顾正之法而获效,较胜于大剂补泻之品,即所谓“轻可去实”之意也。
李某,女,37岁,干部。1959年10月10日因患慢性腹泻13年而住某医院,1969年1月23日出院。住院号:311。
病员自1947年夏秋之间突发腹泻,大便呈粘液、脓血样,每天30余次,伴有腹痛、发热、恶心、呕吐及里急后重,经治疗后暂愈。以后经常腹泻,每天二三次至七八次不等,便带粘液,时缓时剧,疲劳,精神紧张,着冷及饮食不慎等均可引起发作,休息后改善。1957年以来有腹泻及便秘交替史,伴腹胀、嗳气、食欲减退及消瘦。入院体检发现左腹部有压痛,肝肋下二指,质软轻度压痛。大便镜检找到阿米巴滋养体。阿米巴培养阳性。钡剂灌肠检查:降结肠下部钡剂不能完全排完,边缘较不规则,粘膜纹不能清晰见到。X光诊断:局限性降结肠下部慢性结肠炎。入院后用土霉素、安痢平、卡巴砷保留灌肠及中药治疗,腹泻好转而出院。
初诊:湿热蕴结大肠,积久不清,病缠年余,时轻时重,脓血迸注,腹痛里急,清之、补之之法,已备尝之矣。而身体日见亏弱,久痢伤阴,阴虚则生潮热。少寐梦多,肢软神疲,欲呕泛漾,腰酸下垂。脉弦濡而细。议倪涵初治痢三方之法以治之,所谓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
二诊:下痢赤白相间,挟杂脓血,湿热瘀滞,互蕴大肠,肠回拘急,腹部疼痛,阴伤神荡,寤不安寐,自汗涔泄,胃热熏灼,上逆呕泛,潮热缠绵不退。舌边尖红刺满布。治以和养之中而寓清疏之法。
三诊:脉来弦濡,弦属肝亢,濡系湿滞。下痢由于湿热蕴结,肝亢由于营阴积亏。风阳内动,上扰清空,为头脑昏胀,两耳鸣响。潮热淹缠,又加惊悸,寐不兴酣,幻梦颠倒。下痢脓血已减,舌边尖尚红。则柔肝养营,清肠剔垢,并为治之。
四诊:阴亏之体,潮热最易羁留。惟其阴亏,当然血少,故惊悸少寐,又增咽喉干燥,昏眩耳鸣。脉来弦细,苔黄少津。下痢未瘥,虚中挟实之证,宜乎清疏柔养之治,标本兼顾而施之。
五诊:柔肝阳、养营阴之法,亦可治疗久痢伤阴之症。况潮热咽干,更须滋养之方。日来下痢已减,里急后重,较为宽松。惟失眠日加严重,通宵未能合眼,乃营血过亏,心神骛弛之所致也。
六诊:潮热减至一二分,不久可有退净之望。昏眩不靖,是风阳未熄之征。心悸转为安谧,寤寐尚难熟睡。下痢红少白多,大肠湿热郁滞尚未疏化,还须清彻余蕴耳。
七诊:脉来弦势已缓,肝阳有平戢之机,故昏眩周来不发。阴液有上潮之能,故口干咽燥较润。心血渐养,寤寐尚安。日来气候寒燠不时,气喘宿恙,虑其复萌,再来一波,徒增麻烦,慎之。
八诊:大肠垢浊已渐清疏,便解既无脓血,又不腹痛。阴亏渐复,潮热获退,神敛寐安,胃纳日增。大病之后,气阴焉有不伤,精神萎顿,恹恹思卧。舌尖有刺。续当清彻蓄积、清养气阴治之。
九诊:昨夜受感,气喘复发,咳呛不休,喉声唬唬,胸闷肋痛。脉弦滑而数。下痢初愈,气体未复,议疏表宣肺,涤痰降气之治,当以表病为先也。
十诊:投清宣降逆之法,当无碍于肠胃。大便尚稠,表邪已解,肺气未肃,身热获退,咳呛未已,痰多气冲,喉声唬唬,胸次较舒,纳钝苔白,仍须清宣肃化之治。新病气喘,不久即可向愈,弗顾虑之。
林佩琴云:“痢多发于秋,即《内经》之肠擗也。症由胃腑湿蒸热壅,致气血凝结,挟糟粕积滞,迸入大小肠,倾刮脂液,化脓血下注,或痢白、痢红、痢瘀紫、痢五色,腹痛呕吐,口干溺涩,里急后重,气陷肛坠,因其闭滞不利,故称滞下也。”初起之时,湿热积滞,蕴结胃肠,滞下不爽,正气未伤,可予清疏消滞之法,木香、槟榔、枳实导滞之类,所谓通因通用也。积去则痢减。至若迁延日久,则久痢有伤阴伤阳之变。伤阳者,脾胃元阳,悉从痢去,多烦躁热渴之症,宜以清润养其阴。而临床所见,则以伤阴为多。患者李某,病痢年余,由于脓血过多消耗,致有阴亏血虚之证。血虚则阴不配阳,故见潮热神烦,少寐梦多,舌边尖红刺满布,正气已伤,邪犹内盛,湿热蕴结,大肠不清,腹痛里急,便下脓血迸注,泛泛欲呕,时轻时重,清之、补之诸法,备尝无效。病情若此,补则滞邪,攻则伤正,两相掣肘,惟有邪正兼顾之法,必须既不偏于凉润,又不偏于温燥,亦无兜涩留邪之弊,更无荡涤伤正之害。所谓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因取倪涵初治痢之法。按倪氏方由洁古芍药汤化裁而来,以黄芩、黄连苦寒燥湿清热;白芍补脾制肝;当归、桃仁、红花行血而使便脓愈;枳壳、青皮、槟榔、厚朴、木香调气而使后重除;楂肉消积滞;地榆止血痢;甘草调胃气;积滞甚者加大黄通因通用,无论红白下痢,里急后重,身热腹痛咸宜,盖即调气和血之旨也。观李某一证,便下脓血,偏重血分,故以和血为主,当归、赤白芍、桃仁、红花、地榆、马齿苋皆凉血、和血之品。且患痢1载,肠壁薄弱,不言而喻,岂堪厚朴、槟榔之荡涤破滞?唯以枳壳、木香宽肠运气,既妥又当。至若芩、连,虽属苦寒,而能清热燥湿,坚固肠壁,故用为主药;白薇入阳明,痢症潮热最宜用之;扁豆花和中止痢,可缓大肠之蠕动,服后邪势稍杀,而现阴亏阳旺之象,故用药亦要柔养兼顾。三诊至八诊,阴亏未复,心肝阳浮,头昏耳鸣,潮热不寐,方中改以柔肝养营为主,如用石决明、明天麻、白蒺藜、夏枯草、珍珠母、粉丹皮、杭甘菊之类柔肝熄风。茯神、泡远志、炒枣仁、血琥珀、夜交藤之类养血安神。川石斛、破麦冬之类滋阴增液。但痢虽减而未除净,仍佐以清疏之品。至九、十两诊因气候变化,致宿喘复发,予以肃肺降气,止咳平喘之方,不数剂即愈。
本例与唐案,同属久痢。本案病经1载,唐案已有5年。虽为时久暂不同,而病久正伤则一。然又俱由湿热积滞,蕴结未清,均见下痢脓血,故皆属正虚而邪留,非与初病实证可比。李案便下脓血,腹痛里急,泛泛欲呕,湿热颇重,偏伤血分。又见潮热神烦,少寐梦多,舌边尖红刺满布,显系阴虚阳旺,凿凿可据。正气固伤,而犹以邪实为重。唐案则所下乳白,间有脓血,且舌红乏津,潮热汗多,面赤戴阳,不寐不食,病属阴虚阳越,昭昭若揭。实邪尚留,而当以正虚为主。两者,一则湿热偏伤血分,一则证濒虚脱,故用药大有出入。唐案病势已危,不得不以育阴潜阳,扶正为重,而理气疏滞,清肠涤垢,和中醒胃,仅为辅佐之品。李案则以大量和血、调气、疏化为主,而和养营血,仅为辅佐之法。两案俱属久痢,但治法各异。
宋某,女,21岁,教师。1958年10月11日因腹泻与便秘交替,伴间歇性低热、乏力、食欲不振6个多月而住某医院,1959年7月6日出院。住院号:A15118。
病员于1952年患过伤寒及痢疾,1954年患过胸膜炎。1958年3月开始,腹泻与便闭交替出现,并伴间歇性低热。腹泻时大便每天2〜4次,溏薄,色黄,有粘液,曾有二次见到黄脓样物,便闭时3〜4天不解,右下腹隐隐作痛。曾在外地某医院就诊,按肠结核治疗,用过链霉素、异烟肼,腹泻、便闭及低热均未见好转。入院体检仅发现脐右旁轻度压痛,肠鸣音亢进。1958年10月至1959年5月作大便常规检查7次均阴性,仅在1959年6月24日一次大便常规检査红细胞(+),白细胞(++),吞噬细胞(+)。大便飘涂片找阿米巴10次,均未找到阿米巴滋养体或包囊。大便阿米巴培养2次均阴性。大便普通培养3次均无伤寒菌属及痢疾菌属。大便飘浮法找结核菌3次均阴性。大便沉淀及孵化2次均未见虫卵及毛蚴。基础代谢及血清蛋白结合碘均低于正常。24小时尿液中17-羟类固醇及17-酮固醇排泄量亦均低于正常。血沉第1小时40mm。胃镜,未见赘生物或溃疡。粘膜病理检查:结肠粘膜轻度水肿及少量慢性炎症细胞浸润,未见结核结节。镜检时所取结肠粘液涂片,未找到阿米巴。
入院后用过青霉素、异烟肼及白头翁煎汤口服、鸦胆子煎汤灌肠,服中药30余帖,还作了扁桃体摘除术,腹泻未止,低热未退。1959年3月26日请陈医师会诊,出院时腹泻及诸症均见好转,复査大便常规阴性。出院诊断:慢性结肠炎(阿米巴引起?)。
初诊:1959年3月26日。烦劳过度,心营受伤,肝阳用事,胃机不和,气运两滞。潮热缠绵不退。胸次失旷,恼闷寡欢。脘腹痞胀,幽幽作痛。内有瘕聚,攻动靡定。头晕耳鸣,少寐烦躁,懒言少语,纳谷呆钝。脉弦濡而细数,舌中薄黄根腻。议养营柔肝、和运畅气之法。但病情复杂,当循序渐进,随症治之。
二诊:4月2日。潮热发作,日中较甚,至日晡始退。日晡系阳明司权,阳明为腑,通而不藏,湿浊阻遏,气痹不宣,胃失冲和,故脘腹痞痛,瘕聚攻动也。阳明多气多血,容纳水谷,水谷不旺,何以资生化源,荣养脏腑,故疲乏懒言,形体羸瘦也。阳明又不能化精微而上奉于心,心少血养,血少神驰,况潮热已久,心营内燔,阴液潜耗,浮阳扰动,龙僭伏逆,故头晕耳鸣,少寐悸躁也。脉弦濡而细数,数必有热,弦系心肝失濡,濡细属阴亏血虚,溯其致病之源,虽在心肝,然其枢纽,实在阳明。为今之计,议从柔养和展之法,为治之大要。
四诊:4月23日。营血积亏,心阳亢逆,肝阳用事,潮热已减。昏眩如故,耳鸣项痛,少寐惊醒,幻梦纷集,脘宇胀痛,欲呕泛漾,胃气尚滞,健磨无能。苔仍黄白粘腻。仍议养血安神、畅气助运可耳。
六诊:5月14日。湿浊郁遏,中阳被蒙,气机窒_滞,脾胃不振。舌苔至今未化,纳谷至今不醒,中脘满闷,呕泛嗳气,而疼痛已瘥。续当和中化湿,畅气健运为主治。
十诊:6月25日。脉来已有冲和之象,舌苔白润,胃气已有旋动之机。心能敛摄,肝能柔濡,阳既不亢,阴可涵养,故潮热、昏眩、心悸、失眠等等虚象,俱已屏退。而浊邪踞中,湿气互阻,亦得开朗展布之能,故胸脘痞痛,呕泛嗳气,渐已减瘥。议以和中化浊、畅气助运之法。
本病例仅营血不足,心肝失濡,胃肠不和,气运两滞之证,似极易治之病,惟症状有虚有实。虚是血少和养,心虚肝亢;实是湿浊留恋,气痹不宣。每日潮热有六七小时之久,其阴虚可想而知。当补其阴,则须滋润之法,滋润又易碍中阳,阻遏湿浊。欲和其阳,必须辛温之品,而又虑其伤阴。既不碍阳,又不劫阴,则惟有养血清热之中,避用寒润滋腻之剂,化湿疏气之中,勿用辛温燥烈之药,而用煦和融化之品,故潮热退之甚速。俟其虚阳已平,阴亏渐复,即欲顾其脾胃,而用疏展和畅之治,则湿浊一蠲,气机即达,健运有力矣。所以症情愈曲折,治法愈迂回,有时补中带疏,如第四诊血少肝旺,胃失冲和,议养血安神、畅气助运之法,用苍龙齿、白归身、杭白芍、朱茯神、泡远志、炒枣仁、东白薇、白蒺藜、明天麻、陈香橼皮、广藿梗、八月札、檀香末之类。有时仅疏不补,如第六诊湿浊郁遏,脾胃不振,议和中化湿、畅气健运之法,用仙半夏、炒枳壳、橘皮、白茯苓、广藿梗、佩兰梗、制川朴、炒六曲、白蔻衣、泽泻、左金丸之类。病无一例,治无一方,是在辨证求因,审因论治,断不可用通套之法,以治错综复杂之症。故易治者,诚为难治之症;难治之症,当求其易治有效之方。
林某,女,成年。
初诊:先受客寒战慄,肠胃内又不清。向体虚弱,大汗淋漓,肢冷已过肘膝,胸闷干呕,烦躁颧红,便解若痢,腹部隐疼。阴虚阳越,已濒虚脱。急拟标本兼顾并治。
二诊:体过亏弱,虚阳渐敛。胃肠尚有积垢,湿热又未清疏。大汗已敛,肢厥亦和,胸脘烦闷,嘈杂干哕,便解五色下痢,腹部胀疼。脉弦濡而小数。虚脱危象已可挽回,再以顾本清疏为要。
三诊:虚阳已敛,胃肠积垢未疏,湿热不清,汗敛肢和,嘈杂已减,腹部隐痛,下痢赤白相间。脉弦濡。再拟清疏胃肠为要。
此症先受寒邪,又伤食积,表里俱病。经战之傈后,营卫已乖,而素体不足,致陡然大汗淋漓,但冷后未曾有热,足见其心营早亏。汗出而仍胸闷烦躁,两颧绯红,是阳越之险候。腹痛便溏,是里积之实证。桂枝、白芍以和营卫,别直参以扶正元,龙骨、牡蛎、茯神以潜虚阳,糯稻根、浮小麦以益营敛汗。但此症中宫尚有一团阴霾湿浊搅乱窃踞,则非苦辛温以泄之开之不可。故用小川连、干姜、广藿梗、制半夏、佩兰梗苦降辛开,广木香、焦楂炭以疏气导滞。总之,此证虚实并重。所难治者,制一复方。二诊脉起肢和,正复阳敛,已有挽回之望。故制小其剂,尚不可即去扶正之品。下痢五色不能侧重胃肠,然亦不敢过于攻滞。迨其正元已复,方可全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