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伤每为主,化瘀必占先

名医简介

刘树农(1895〜1985),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

就肝硬变来说,是由肝脏正气亏虚(主要是肝阴不足),肝炎病毒(湿热之邪)乘虚入侵,留而不去,引起肝脏、血液及循环的改变,造成了血行不利,脉络瘀阻,导致肝脏实质逐渐损坏。因此,肝阴虚、湿热之邪留恋及血脉瘀阻,实为肝硬变所共有的三个基本因素,而此三者,又是相互影响,互为因果,如肝阴虚易于招致湿热之邪内侵,湿热留着又进一步妨碍了肝脏血液的正常运行,而肝血瘀阻不去,又使新血不生,肝组织固不易康复,湿热之邪亦难以祛除。这样血愈瘀则愈虚,愈虚则愈瘀,构成了一个正愈虚邪愈盛的局面。即使是早期肝硬化,其潜伏着的病变已非一朝一夕,履霜坚冰,其来有渐,在渐变过程中,不仅加深了正虚的程度,还可产生其他的有害物质。如由于正阴的偏虚,遂致邪热偏盛,甚至酿成热毒。当然,阴虚、湿热、瘀血三者也不是平均起作用或一成不变的。例如开始正虚方面都属于阴虚(就我所见),偶或兼及气虚。至后期,往往阴损及阳,为阴阳两虚。邪实方面,则由久踞的湿热兼瘀血的病理损害而症情加剧,构成络脉阻塞而致大出血和水液停留而成臌。《灵枢·五邪》篇“邪在肝,则两胁中痛,行善掣节,时脚肿,恶血在内”之说,不仅指出了邪气入侵肝脏而为病,而且描写了早期肝硬化的症状,特别是“恶血在内”一语,说明了本病的主要癥结。

根据迁慢肝引起的早期肝硬化的临床表现,以邪正斗争为纲,可以分成二大类。一类以正虚为主,一类以邪实为主。其中正虚为主型,主要是阴虚或气阴两虚兼有湿热血瘀者,其临床表现为舌红少苔、脉弦细或弦劲,夜寐不佳,性情急躁,头晕,腰酸,时有衄血、口干等。兼气虚者,舌胖有齿痕、乏力、便溏、腹胀有下坠感,下肢浮肿。主方为沙参、麦冬、生地、鳖甲、丹参、平地木、生牡蛎、碧玉散。兼气虚者加党参、黄芪。邪实为主者,最多见湿热偏盛或血瘀偏重,前者症见口干、口苦、口臭、大便溏而不爽、小便短赤频数、黄疸、SGPT升高,苔黄腻,舌边尖红、脉弦数。方用茵陈、碧玉散、银花、菊花、红花、制大黄、贯众、羚羊角粉;后者症见唇黯、舌边紫斑、舌下青筋增粗、胁痛、肝脾肿大、紫癜、衄血,甚者水臌腹胀。方用丹参、生蒲黄、参三七、制没药、赤芍、泽兰、泽泻、制大黄、水牛角片,有腹水者酌加腹水草、陈葫芦等利水药。

在早期肝硬化的治疗中,则以祛邪为急,而所祛之邪,主要是瘀血、湿热和热毒,而重点在于活血化瘀,瘀化则血活而气通,气通血活则代谢正常而邪气自解,正虚自复,不过在祛邪的同时,必须兼予扶正。好在多数中药兼有扶正祛邪的双重作用。至于其所扶之正,则不仅在于养阴,更重要的是修复肝脏本体的损坏。我们常用的黄芪,《本经》谓其“主治痈痕久败疮,排脓止痛。”《别录》谓其“逐五脏间恶血,补丈夫虚损。”《日华诸家本草》谓其长肉生肌。本病肝脏损坏,在病理形态上,实类似久败之疮。而肝脏留有恶血,已如上述。所谓“长肉生肌”,正显示了修复肝脏的作用。还有,羚羊角粉,《本经》谓其“去恶血注下,解蛊毒。”《本草纲目》谓其“平肝舒筋,散血下气,解蛊解毒。”据此,则羚羊角粉既清解热毒,又能去恶血,惟货源较紧,每代以水牛角片,虽然《日华诸家本草》谓水牛角片“治热毒风”,《本草纲目》谓其“破血”,未尝不适用于本病,但其功用远逊于羚羊角,不过它也是血肉之品,很可能和羚羊角粉、龟粉、鳖甲、炮甲片、生玳瑁等同样地具有养阴、解毒和有利于修复肝脏的作用。这当然是我从近期疗效中获得的体会,是否如此,尚有待于深入的研究。至于所用其他药物,都在活血化瘀,养阴解毒这一前提下,予以抉择。

邵某,男,48岁,门诊号4691。

初诊:1982年6月15日患者1962年曾患病毒性肝炎,SGPT达400u以上。以后肝病迁延不愈,转氨酶时有波动。1982年2月复查肝功能正常。HBsAg阳性,食道钡剂造影:符合临床早期肝硬化诊断,轻度食道静脉曲张,就诊时口干咽燥,目糊、腹胀便溏、胁痛隐隐,肝掌,胸部可见蜘蛛痣,按脉弦细沉,口唇紫暗,舌红,舌下筋紫。辨证属早期肝硬化,阴虚湿热,兼有瘀血,拟养阴活血,佐以清解。方用:

北沙参9g、大麦冬9g、炙鳖甲9g、川石斛(先煎)9g、碧玉散(包)9g、鸡内金6g、海金沙15g、丹参15g、制乳没(各)3g、赤芍12g、生地12g、蒲公英15g。7剂。

药后自觉甚舒,复诊去鸡内金、海金沙,加生蒲黄(包)6g,枳壳6g,生黄芪15g,连续数诊,大便渐成形,口中干腻减轻,唯腹胀仍有。同年12月食道X线复查,食道静脉曲张消失,肝功能正常。

条目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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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黄疸胁痛臌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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