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简介
杨志一(1905〜1966),江西中医研究所名中医,著名中医学家。病毒性肝炎急性期发病规律,多因内伤饮食,外感湿邪而起,从临床所见,往往是由脾胃涉及于肝胆,我们认为本病的发病因素主要是湿热,而湿热发病机制在于脾胃,因脾为湿土而主升,胃为燥土而主降。脾胃受病,湿邪内蕴,升降失常,以致木郁土中,土不荣木,肝胆气郁不畅,升降亦随之失常,因而湿蕴化热,湿热相蒸而发黄。即以慢性无黄疸型肝炎而论,一般认为相当于中医的肝郁,尽管其病因与内伤七情,气血郁滞有关,外邪湿热转居于次要地位,并出现两胁下痛及肝肿大等形症。然临床所见,究以食后腹胀,体倦乏力,大便不调等症较为突出,仍不能脱离脾胃二经。清代黄坤载说:“肝气宜升,胆火宜降,然非脾气之上行,则肝气不升;非胃气之下行,则胆火不降。”指出了肝胆升降的主导作用在于脾胃,有力地说明了本病的发病机制多由脾胃影响于肝胆。
从六经辨证来看,清代尤在泾说:“三阳必分经府,三阴必分痉脏寒热。”根据这一论点,结合临床观察,认为在急性期着重分虚实,即实则阳明,虚则太阳的传变规律;在慢性期着重分寒热,即寒即太阴,热即厥阴的从化作用。由于阳明属腑,腑病多实,太阴属脏,脏病多虚,在急性期既有在脏在腑之分,因而有虚化、实化之证出现。又太阴脾经为阴中之至阴,易从寒化;厥阴肝经,为阴中之阳,易从热化。在慢性期,病为在脏,《素问·五脏别论》有五脏者,“藏精而不泻也”之明训,故只有从阳虚阴虚两纲来辨寒热,有虚而无实。同时,本病是以肝胆脾胃四经为主,但在经腑经脏阴阳表里之间,初可涉及太阳,终可损及少阴。在急性黄疸型肝炎,不离六经六气;而慢性虚弱型又必须结合五脏五行,因为病在经则以经气相传,如“实则阳明,虚则太阴”的传变规律,此为常例。病入脏则以生克相传,如太阴寒化由于火不生土,厥阴热化由于水不涵木,此为变例。因此我们认为在临床上以六经定型,既要知其常,又要通其变,常变结合才能恰到好处。
根据前人治疗经验,如《内经》之“厥阴不治,求于阳明”,《难经》之“损其肝者,缓其中”,《金匮要略》之“见肝之病,当先实脾”,叶天士之“阳主明,治在胃”,“阴主晦,治在脾”等,都强调了调理脾胃的法则对本病所起的作用,故我们选用了茵陈蒿汤以清胃热,茵陈四逆汤以补火生土,茵陈胃苓汤以降胃浊,归芪建中汤以温建中气,逍遥散以调理肝脾等,虽有温、清、补下泻之殊(其中包括了胆病治胃),但总应顾护脾肾。
辨证原则:虚实寒热。
急性期(黄疸型)分虚实:实则阳明,虚则太阴。
慢性期(无黄疸型)分寒热:寒属太阴,热属厥阴。
辨证着重在鉴别虚实寒热,如阳明实证以面目鲜黄,舌黄口渴,大便结,溺赤,脉弦滑为特征;太阴虚证以面色晦黄,舌白不渴,大便溏,溺黄,脉缓软为特征。太阴寒化表现为阳虚血弱,如面色萎黄,唇舌俱淡,体倦肢冷,食后腹胀,肠鸣便溏,小便自利,脉弱缓等症;厥阴热化表现为阴虚血燥,如颜面潮红,唇燥舌红,胁痛内热,溺黄便结,脉弦细而数等症。
治疗原则:调理脾胃和滋养肝肾。
急性期:阳主明,治在胃;阴主晦,治在脾。
慢性期:阳虚血弱,治在太阴;阴虚血燥,治在厥阴。
治疗着重在运用温、清、补、泻四法,如阳明实证,法取茵陈蒿汤清涤肠胃以利湿热;太阴虚证,法取茵陈四逆汤温建中阳以化寒湿。又如太阴虚寒,法取归芪建中汤温补血阳,助通营卫;厥阴虚热,法取滋补血阴,柔肝软坚。运用上述四法,须分别缓急轻重,但总以护理脾胃为主。
主要方剂:
急性期:阳明发黄,茵陈蒿汤;太阴寒湿发黄,茵陈四逆汤;阳明兼太阴发黄,茵陈胃苓汤。
慢性期:太阴阳虚血弱,归芪建中汤;厥阴阴虚血燥,滋肾养肝软坚用三甲复脉汤,调理肝脾用加味逍遥散。
在急性黄疸型病例观察中,以太阴寒湿发黄,适用茵陈四逆汤温化剂者较多,其中有湿邪在表,热注膀胱之太阳证,适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宣表利湿。亦有太阴兼少阳之证,则先宜小柴胡汤和解枢机,再从太阴温化。在三阴中又间有湿浊结于下焦之少阴黑疸出现,则宜硝石矾石散以燥湿开结。在慢性无黄疸型病例观察中,以太阴脾虚偏寒型较多,运用归芪建中汤亦相应有效。在厥阴型中亦间有口苦咽干胸胁苦满的少阳证出现,宜小柴胡先行和解,待枢机和再调治厥阴本脏。此外,如心肾不交的少阴型,则以头晕心悸,少寐多梦,神志不宁为特征,宜天王补心丹滋养心神,或用枕中丹交通心肾等。总之,我们提出以六经为纲,分型论治,旨在为本病提供一些研究线索,通过临床摸索,对本病的认识,逐步有所提高,首先在急性肝炎病例中,往往多有阴证寒证出现,江西省中医药研究所肝炎研究组1963年系统观察急性传染性肝炎45例,阳黄,其中病属阳明,热结在里,治以茵陈蒿汤仅10例。阴黄35例,病属太阴,脾阳不运,寒湿困脾,治以茵陈四逆汤(或加郁金、茯苓,或重用姜附)者22例;脾阳偏虚,气血虚弱,治以归芪建中汤者2例;属太阴兼少阳,湿困脾阳,枢机不利,治用小柴胡汤,茵陈四逆汤者1例;属太阴兼阳明,谷气不清,胃中苦浊,治以茵陈胃苓汤者9例;太阴兼少阴,脾阳不运,寒湿郁下者1例。慢性肝炎病例中,又间有阳证湿证存在,过去所谓急性属阳,慢性属阴的看法,不尽符合临床实际,余听鸿《诊余集》也指出“余治黄疸数百人,用大黄、栀子者,百中仅有一二,用苦温淡渗芳香之品,虽误无妨。余每见误服栀黄,即恶心泄泻而胃惫,若误汗,即见气促汗多,因而偾事者多矣!”《医门法律》也着重指出“阴疸病误从阳治,袭用苦寒,倒行逆施,以致积重不返者,医杀之也。”故临床上不可一见急性肝炎,便投以苦寒,以免加重病情。其次,由于脾不转运,肝失条达,经络营卫失于流通,以致形成肝肿大,本着分经论治的原则,在太阴则温中以通营卫,厥阴则柔润养肝以软坚,法较妥善而合理,倘若着眼于局部,倒果为因,专事逐瘀攻积,则非治病求本之道,值得慎重考虑,再从辨证关系来看,急性期虚则太阴,着重温化以扶正;实则阳明,着重清利以扶脾;厥阴虚热,着重清补以养肝,二者是治疗上的肝脾关系。前者病的主要矛盾在于邪正相争,后者病的主要矛盾在于肝脾失调,病情矛盾随先后阶段而转移,治法亦因之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