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硬化定时寒热如疟,皮肌炎,食㑊

名医简介

李孔定(1926〜),四川省绵阳市中医研究所主任医师。

肝硬化定时寒热如疟

闫某,女,75岁。20年前曾患甲型肝炎,愈后未作复查。1997年9月29因感冒受凉后服用“感冒通”、“速效感冒胶囊”各2粒,4小时后即出现呕吐鲜血,量多,继而便下鲜血,急送医院住院治疗,诊为“肝硬化失代偿期并发上消化道大出血”,经止血、输血、保肝等治疗,出血渐止,因贫血继续给以营养支持等疗法,10月21日,无明显诱因,突然出现恶寒,继而高热39.7℃,査血象正常,静滴清开灵、氨苄青霉素后2天热退。以后每7日发热如前,经各种抗生素治疗仍定时发作,发热期间不用药物亦2日后热退。1997年12月21日邀余会诊,已是第十次高热,形枯少神,面赤无泽,体温39.4℃,自诉身热心烦,整夜不寐,腹胀,大便干结,口渴时时引饮,不欲食,小便量少色黄,舌质鲜红,苔光剥无津,脉弦细数。

证属肝毒致热,阴津枯涸,拟清热救阴,解毒透邪。药用:

沙参30g、麦冬50g、天冬30g、鲜青蒿50g、银花12g、知母50g、丹皮30g、地骨皮50g、枳壳30g、山楂50g、连翘30g、甘草10g。

一剂,三煎,药液分8次温服,一日服4〜5次。患者服药2次后即安静入寐,热势渐退,一剂尽而热已除。2日后(即12月23日)复诊,患者精神好转,小便增多,腹胀减轻,仍口渴,热退后泻水样稀便,舌深红,有少许薄白苔,无津,脉仍弦数。热退脉躁,恐有“燎原之势”,仍守前法,前方去知母,枳壳、丹皮减为15g,青蒿减为30g,加大枣、神曲、芡实、山药各30g。12月26日三诊,腹胀大减,欲食、小便正常,大便转溏,日1〜2次,仍渴思饮,舌黯红,根部薄白苔,前部仍光剥,舌面津少。重病初效,不宜改弦易辙,嘱继进上方一剂。12月29日未再发热,舌黯苔薄少津,脉弦缓,微渴,便溏,余无不适。脉静体安,邪势已遏,重在养阴益气健脾、活血软坚散结,少佐解毒透邪之品。药用:

沙参50g、麦冬50g、北五味12g、山药30g、牡蛎50g、甲珠12g、鸡血藤50g、丹参30g、银花12g、青蒿15g、神曲30g、山楂50g、橘核30g、甘草12g。

调理月余,诸恙悉除出院,随访半年,发热未作。

肝硬化定时寒热如疟,中西书籍尚未见记载,余近年来诊治此症患者10余例,均为肝硬化失代偿期所伴见。其发热特点为突然先寒后热,或夜热早凉,或持续高热1〜2日,间隔时间不定,或一周一发,或十天一发,或一月一发。查血未见疟原虫,外周血象正常。常误作感冒。余意肝脏积聚日久,疏泄失常,以致“肝毒”内生,深伏阴分,与正气相搏而作寒热。每次发作,均为人体正气抗拒毒邪、排除毒邪的一种反应。由于积聚尚在,肝毒仍可源源内生,积于体内,蓄势待作。因患者积聚程度不同,正气强弱各殊,故有发热时间、间隔时间之异也。治取吴鞠通“青蒿鳖甲汤”之意,结合“肝毒”致热之机,以“清、滋、导”三字为法:清,清其毒邪所致之热;滋,滋其既耗之阴,扶正而祛毒邪;导,以芳香透络之品,导毒邪外出。常用药物有银花、连翘、沙参、麦冬、知母、青蒿、牡蛎、山楂等。高热危重者,遵吴氏“无粮之师贵在速战”,常以“大军应战”之法,顿挫邪势。退热之品,尤以鲜青蒿为佳。热退扶正方中,仍须少佐解毒透邪之品,以防肝毒复聚。

皮肌炎

余某,女,23岁,1996年11月3日初诊。3个月前因于田间劳累后出现四肢软弱无力,颈腰部僵硬不能转侧,面部发红、肿胀。在当地医院按“红斑性狼疮”给予西药治疗,病情未缓解,并逐渐加重,行走、吞咽均感困难。转市级医院治疗,曾做血生化、骨穿、肌活检等检査,确诊为“皮肌炎”,用大剂量强的松等药物治疗,无明显好转,而求治于余。症见:面部肿胀,色暗紫,按之不褪色,四肢软弱,站立不稳,需家人搀扶行走,头下垂,吞咽困难,一碗稀饭约需3小时才能吃完,下肢冰凉,手心潮热,大便秘结,三四日一行,舌暗红,苔白腻,脉弦细。证属湿热毒邪蕴结血分,气虚血瘀,筋脉失养,治以清热解毒除湿、益气活血通络。

处方:

紫草50g、青蒿50g、连翘30g、淡竹叶12g、苍术15g、黄柏15g、苡仁30g、红花12g、鸡血藤30g、黄芪50g、附片15g、郁李仁12g、枳壳15g。

水煎服,2日1剂。服此方5剂,吞咽较前改善,每餐约一个多小时,下肢转温,大便正常,手心潮热除,舌暗红,苔转薄黄。重病初效,勿事更张,仍取前方去苍术、黄柏、附片、郁李仁、连翘、淡竹叶,加太子参30g,茯苓30g,白术30g,继进5剂。药后面肿减轻,紫斑变淡,已能行走,进食如常,惟睡眠欠佳,舌红苔薄黄少津。脉弦。

二诊方中加入女贞子30g,菟丝子30g,牡蛎30g滋补肾阴,重镇安神,继服10剂,除面部微暗红、自觉干涩外,已无其他不适。复查肌活检、尿酸含量均已正常。处下方调理:

沙参30g,白术15g,茯苓g,山药g,丹参30g,女贞子30g,紫草30g,鸡血藤30g,黄芪50g,枳壳15g,甘草12g。

本病的主症为肢体无力,吞咽困难,属中医“痿证”范畴。《素问·生气通天论》云:“湿热不攘,大筋软短,小筋弛长。软短为拘,弛长为痿”。故致痿之因不局限于《素问·痿论》之五脏热,湿热亦是原因之一。至于其治法,《素问·痿论》有“独取阳明”之说,其后汉唐诸家论治痿证者寡,宋元以降,诸家除宗《内经》之说外,大抵不越补益气血、滋肾泻火诸法。如《医宗金鉴·痿》说:“但观古人治痿皆不用风药,则可知痿多虚,痹多实,而所因有别也”。我意诸家临证所见,确有是证而用是药,无可非议。而本案的病机为主要病机为血热、血瘀、气虚,三者互为因果:血热耗伤正气,气虚血行不利而瘀,血瘀又可蕴热……形成恶性循环。而导致这一病机的主要原因又是湿热毒邪侵于血分。其病始于劳累之后,汗出卫虚,湿邪乘虚入营,郁而化热;况其舌质深红,舌苔白厚腻,亦可由果推因。面部紫暗肿胀,湿阻血瘀可证;头倾肢软,血热伤气使然。故组方以除湿、清热治其本,以益气活血治其标。病势急重,治需标本兼顾,并以大剂图功,相机加减。

食㑊

张某,男,63岁,1997年10月13日初诊。善食而饥近一月,每日数餐,每餐约一斤米饭,仍倍感饥饿,泻白色稀大便,日四五行。身体消瘦,倦怠嗜睡,坐着即可入寐。查血糖、尿糖均正常。舌质淡胖,苔薄黄,脉弦细。多处服中西药罔效。此为食㑊,证属胆胃蕴热,中气大亏,治以益气健中、清热止泻。

处方:

南沙参50g、黄芪50g、黄柏30g、牡蛎50g、禹余粮50g、北五味子15g、甘草10g。

二剂,水煎服。药后精神稍振,饥饿感减轻,食量减少,大便转黄色稀溏,舌淡胖,苔薄白,脉弦细。主症已减,而气阴亏虚尚难速复,前方去黄柏加芡实30g、白术30g,4剂后恢复如常。

《素问·气厥论》云:“大肠移热于胃,善食而瘦,又谓之食㑊。胃移热于胆,亦曰食㑊”。指出食㑊由胆胃之热所致。陈修园《医学实在易》有诗曰:“食㑊皆因胃热乘,虽能纳谷瘦难胜。慈云若肯垂甘露,营卫氤氲气上腾”。提示治疗用甘露饮养阴清热。但本例症见倦怠思睡,便溏色白,为胆胃之热耗伤中气、脾失健运、清阳不升所致,即经曰“壮火食气”是也。治若株守前人养阴清热之法,必遗“有病不治,恒得中医”之诮。故以参芪救其中虚,黄柏清胆胃之热且可坚阴,牡蛎、禹余粮、北五味涩肠止泻,药中肯綮,故获良效。

顽固性呃逆

王某,男,59岁。1997年10月6日初诊。呃逆不止已3日,寝食俱废。某卫生所给予肌注“氯丙嗪”等药物,仅暂缓片刻,须臾复和如故,复进中药煎剂治疗亦无寸效,就诊于余。症见呃声响亮,连连不休,口干欲饮,舌黯红,苔黄厚根部为甚,舌面少津,脉弦数。此属胃热肠寒、气滞血瘀之证。治以活血缓急、清胃温肠。

处方:

赤芍100g、木蝴蝶12g、黄连12g、黄芩30g、天冬50g、麦芽50g、小茴香30g、甘草15g。

2日后复诊,诉服药仅3次,呃逆即止,已无任何不适,舌黯淡,苔前薄根部黄厚,脉弦。寒热交错,瘀滞尚存,遵前方之意加减:

黄柏30g、砂仁12g、赤芍50g、麦芽50g、木蝴蝶12g、山楂30g、甘草10g。

服2剂,平复如故。

呃逆乃胃气动膈而成,有寒热虚实之分,一般处方均喜加入丁香、柿蒂、代赭石之属,多能取效,惟王清任独倡以活血化瘀之血府逐瘀汤为治,并有“无论伤寒、温疫、杂证,一见呃逆速用此方,无论轻重,一剂即效,此余之心法也”之说。而本例舌上少津,知为胃热;苔厚而根部尤甚,知为肠寒。寒气收引,阻碍胃气下行;气滞于胃,为热为瘀;胃气受阻不降,蓄则上逆为呃,与王氏所见之证亦不全同。本例虚实寒热并见,故处方不遵常法止呃而呃自止。《内经》谓“治病必求于本”,于此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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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奇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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