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本求源,首重扶正;平调阴阳,治疗未病

名医简介

方药中(1921〜1994),原中国中医研究院教授。

追溯病原

方氏认为:中医学对冠心病心绞痛的认识,涉及到心痛、厥心痛、真心痛、卒心痛、久心痛、胸痹、心痹,以及九种心痛等,故可统称为心痛胸痹类证。因为这类疾病绝非一朝一夕之所成,故正确认识该病原发与继发的关系,就成为中医辨证论治的第一环节。

方氏指出:所谓原发,即从该病患者可追记的病中开始,直至目前存在的临床见证中,如某个病始终未愈地延续下来,那么它就是整个病程中的原发病,尔后的各种复杂病变,则都可认为是在此原发的基础上继发而来。尽管有时继发病的症状比原发病的症状更为突出,但就其实质而言,原发病的病机却始终是决定疾病发展变化的主要方面。所谓“原发”为本,即在治疗中应详尽分析病史,找出原发病,并重点地施治。

例1李某,男,65岁。

因头晕心悸、胸痛腰痛而于1979年10月18日收住我院。査血压25.3/17.3kPa,心电图提示阵发性房颤,多发性房性早搏,胸透提示左心缘丰满,肾图提示双侧肾功能中至重度受损。西医诊断为高血压、冠心病、心律失常、肾功能不全。中医辨证:患有腰痛已近20年,此后渐有畏寒乏力,头晕心悸,耳鸣便溏等,査舌质暗胖,苔白且润,脉沉弦而结,故考虑原发在肾,波及心肝脾,证属在气虚基础上,继发气阴两虚,夹有瘀血。根据原发为本的原则,应重点温肾,辅以补心、温肝、健脾、活血等,拟真武汤加减。

处方:

制附片6g、茯苓15g、白术12g、赤芍15g、桂枝10g、炙甘草10g、泽泻20g、丹参20g、郁金10g、生龙牡各30g。

服30余剂后,胸痛心悸明显减轻,再投苓桂术甘汤、炙甘草汤、生脉散加减40余剂。出院前胸痛未作,诸证减轻,血压19.5/13.3kPa,心电图已大致正常。

疼痛虽是心痛痹证的主要临床表现,但只有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才能通过治本而达到治标的目的。张景岳说:“五脏之滞,皆为心痛,刺治分经,理甚明悉。”“但得其本,则必随手而应”。本例患者因胸痛心悸而入院,就定位而言,当主要在心。但分析全部病史,可知原发在肾,波及于心,以寒水上乘于心为主要病机,故治以真武汤等。方氏认为:临床上多数患者的发病部位、致病原因,乃至年龄、体型、季节气候特点等都与心肾两脏密切相关,故应特别重视心肾两脏的调治。

正气为本

方氏认为:心痛胸痹类证的发生,首先应责之正气虚损。即或兼有标实,亦属本虚所致。正如张景岳所说:“若无六气之邪而病出三阴,则唯情欲以伤内,劳倦以伤外,非邪似邪,非实似实,此所谓无,无则病在元气也”。为此,在该病的治疗中,只有在治本的前提下治标,在扶正的基础上祛邪,即以正气为本,才能确实提高疗效。

例2郭某,女,60岁。

因多饮多食多尿,手足麻木,腰酸腿痛20年,头晕失眠,胸中绞痛频作4年,伴有耳鸣耳聋、颜面抽搐等,而于1978年11月12日收住我院。査血压20/12kPa,心电图提示陈旧性前壁心肌梗塞、慢性冠状动脉供血不足,血糖13.4mmol/L(242mg/dl),四段尿糖全部++++。西医诊断为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中医辨证:患者久有三消、手足麻木、腰酸腿痛等,又渐次出现胸中绞痛,头晕失眠,耳鸣耳聋,面部抽搐等症。查舌质淡胖,有齿痕和瘀斑,苔白,脉弦细稍数,故考虑原发在肺脾肾,波及心肝,证属在气阴两虚基础上,继发气滞血瘀,风气内动。通过上述分析,可知胸中绞痛,面部抽搐虽然急重,但却皆因本虚所致,可根据正气为本的原则,以肺脾肾气阴两补为主,佐以疏肝。拟补中益气汤、增液汤、疏肝饮加减。

处方:

黄芪25g、苍白术各12g、青陈皮各10g、升麻10g、党参30g、甘草6g、当归10g、柴胡10g、姜黄10g、郁金10g、薄荷3g、生地30g、元参25g、麦冬12g、瓜蒌30g、枳壳10g。

服10剂后,胸痛顿挫。再拟补阳还五汤、滋肾通关丸加减。

处方:

黄芪45g、地龙25g、当归12g、赤芍15g、桃仁10g、元参25g、红花10g、川芎12g、山药25g、苍术25g、知母10g、黄柏10g、肉桂3g。

又服10剂。出院前胸痛基本缓解,三消证明显减轻,体力有所恢复,心电图较前好转,血尿糖无明显变化。

方氏认为:所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对于实邪致痛者固然颇为精当,但以此而概百痛之全,则有失片面。本例之胸痛颇为急重,但倘若只重标实而不顾本虚,就可能犯虚虚实实之戒。张景岳说:“有曰通则不痛,又曰痛随利减,人皆以为不易之法,不知此为治实痛者言也”,“其有因虚而作痛者,则此说更如冰炭”。方氏还认为:因为心性属火,其主阳气,故“伤心者病在阳”的情况在心痛胸痹类证中最为多见,以温补之法治疗该病的经验也不乏记载。

平调阴阳

阴精与阳气之间,不仅相互依存,而且相互转化,故气虚可以导致阴虚,阴虚也可造成气虚。心痛胸痹类证之初,虽然五脏所伤不同,在气在血各异,但久而久之,势必阳损及阴,阴损及阳。为此,只有在“谨守病机,各司其属”的基础上,随时注意划清阶段,把握分寸,即不断于恒动中求得新的平衡,才可能使医者把握住整个治疗过程中的主动权。

例3霍某,男,59岁。

因胃中冷痛40年,胸痛胸闷10年,以及逆气上冲咽喉,畏寒乏力,失眠盗汗,耳鸣如蝉,口干便燥等,而于1981年2月25日收住我院。查舌红有齿痕,苔薄黄,脉沉弦细弱。心电图提示冠状动脉供血不足,钡餐造影提示十二指肠走形后倾。西医诊断为冠心病、十二指肠球部溃疡。中医辨证:患者胃中冷痛久而未愈,故脾胃气虚为原发病。失眠盗汗,耳鸣如蝉,口渴便燥,舌红等阴虚之证,与胸痛胸闷、逆气上冲等气滞之证并存,故考虑继发在心肝肾,证属阴虚,兼有气滞。因为气虚在先,故应以补气为主,兼以养阴和理气,拟补中益气汤加生脉散、疏肝饮为治。

处方:

黄芪30g、苍白术各10g、陈皮10g、党参15g、柴胡10g、升麻10g、甘草6g、当归12g、麦冬15g、五味子10g、姜黄10g、郁金10g、荷叶3g。

10余剂后,胃中冷痛明显好转,遂酌减补气之品,增加养阴之味。改拟参芪丹鸡黄精汤加生脉散。

处方:

黄芪10g、白术10g、党参10g、柴胡10g、甘草6g、当归12g、天麦冬各10g、五味子10g、姜黄10g、郁金10g、薄荷3g、丹参30g、鸡血藤30g、黄精25g、生地20g、夜交藤30g、陈皮10g。

又服10剂。出院前胃痛消失,胸痛已月余未作,余症皆有减轻,心电图提示明显好转。

方氏认为:心痛胸痹类证以阴阳两虚最为多见,故治疗中不仅要针对原发之所在而取之,而且还要随时注意划清阶段,把握分寸。一旦原发病已有好转,就应避免偏执温补或滋养,可转而采用阴中求阳,阳中求阴的灵活治法。所谓甘药,即阴阳兼顾之剂。而所谓兼顾,又非等量齐观,无所侧重。阳为有生之本,阳旺则能化生阴血,故补气应在补血之先,扶阳应在滋阴之上。为此,方氏对阴阳俱损而其证急重者,往往先行补气,用补中益气汤之类。一旦病势趋于稳定,又根据阴为阳之根,阴虚不复则阳无化源的理论,再以养阴缓收其功,用丹鸡黄精汤、六味地黄汤之类。但是,不论先行补气,或继之养阴,都要随时注意兼顾阴阳,绝不妄投刚燥或阴柔之“至剂”,这也正是方氏每于补中益气汤中加生脉散、增液汤,以及丹鸡黄精汤中加参芪,六味地黄汤中合桂附之寓意所在。

治疗未病

五脏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任何一脏的病变都或多或少地会对其他脏器产生影响。心痛胸痹类证的发生,就是脏器虚损,由轻而重,久病不瘳,相互影响的过程。一旦病之既成,这种影响及其发展,还可能使病情越来越重。因此,方氏主张见微知著,未雨绸缪,以全局观点分析病机,判断转归,从而积极地“治疗未病”。

例4柴某,男,54岁。

因素有眩晕失眠,自汗盗汗,近年来心悸气短,胸中闷痛,腰痛耳鸣,汗出淋漓等,而于1978年11月27日收住我院。查舌红苔黄腻,脉迟数不一而呈弦滑之象。心率36〜150次/分,心律不齐,心电图提示交界性心动过速、完全性右束支传导阻滞。西医诊断为冠心病、心律失常、病窦综合征。中医辨证:因肝藏魂,胆主决断,肝胆不济则魂不守舍而决断不能,故出现眩晕失眠,脉数不均,其原发病在肝(胆)。心悸气短,汗出淋漓属气虚之证,腰痛耳鸣、舌红脉数属阴虚之证,胸中痛、脉滑、苔黄腻属痰湿之证,这些继发证又分别定位在心肾肺。根据五脏相关的理论,可知肝气不足时会导致肺乘和脾侮,故补肝时应佐以清肺清胃。遂拟十味温胆汤以养肝温胆为主,佐以心肺肾气阴两补和清泻肺胃。

处方:

党参15g、生地30g、菖蒲15g、远志15g、半夏25g、陈皮12g、茯苓20g、甘草6g、竹茹12g、枳实12g。

服30余剂后,诸症减轻,又酌加生脉散、酸枣仁汤、生石膏等继服。经4个月治疗,临床症状明显好转,心率稳定在62〜80次/分,心电图正常。

方氏认为:在温胆汤中,诸如陈皮、竹茹、茯苓、半夏、枳实等均有清肺胃之功。肝(胆)气不足可致肺乘脾侮,清泻肺胃则有利于肝气的恢复,故所谓温胆,此即在于治疗未病。本例的治疗一方面重用党参、生地等益气养阴以缓图其本,另一方面又重用温胆汤、石膏等清泻肺胃以温其胆,两者并行不悖,相得益彰。反之,在肝气有余而乘脾侮肺的情况下,又应配合补脾益肺、以制肝木的方法。肝脏如是,余脏准此。

(何正治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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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胸痹心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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