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究原委，因虚致瘀；治分五证，大法活络

中风分出血性和缺血性两类。脑血栓形成属缺血性中风，约占中风发病率50％，故仅论其病因病机及分型证治，并附临证验案。

推究原委因虚致瘀

脑血栓形成在中医学里，依据不同的临床表现和时期，有着不同的称谓。如在卒中昏仆期，则称类中、薄厥；肢体麻木不仁，或拘急，或兼酸痛阶段，则称麻木、血痹、风痹；在肢体不遂或半身瘫痪阶段，又称风痱、风柔、偏枯；口噤闷塞阶段，有称风痦、风懿；在眩晕搐动，手足颤掉阶段，又称肝阳、肝风、风颤，随着主症不同而不同，而中风之称则一也。若以脏腑经络言，在发病不同阶段，亦有中络、中经（或中血脉）、中腑、中脏之别；而脑血栓形成，多属中腑、中经、中络范畴，中脏则偶亦有之。

脑血栓形成最常见于脑动脉硬化。而脑动脉硬化之由，多是高脂血症。高脂血症的中医机理，往往因营卫、气血之亏耗，津液、精髓之不足，使心肾、脾肾之阴阳失调，清浊升降逆常，以致经络筋脉受病。经络筋脉之所在，亦即气血、津液行止之所，若气滞则血滞，气逆则血逆，得热则瘀浊，得寒则凝泣，衰耗则顺行不周，渗透不遍，而病邪易侵矣。且血浊气滞，则凝聚而为痰，痰乃津液之变，所谓“脾虚不运清浊，停留津液而痰生”。清浊不分，停留凝聚而成痰，意味着“痰”为某些稠粘性分泌物的病理产物，也概括一些浑浊性的脂状物质。这类物质，不但与脾相关，与肾也有着密切的联系，若肾阳虚，则火不生土，衍生痰饮脂浊；肾阴虚，更可火化热生，炼液为痰，熬血为脂。同时，肝胆之疏泄失调，脾胃失运，使胆气郁遏则清净无能，浊脂难化，致使脂质代谢紊乱。当体质衰弱，以及不能节劳、节食、节欲，损伤精血津液，营气不能顾养于心，均使脉病。可见脾、肾、肝、胆功能失调，从而浊脂内生，脂混血中，血液粘稠度增加，聚存于血脉之中，导致脉络壅塞不畅，即“气乱而脉病”，随致动脉硬化，尤以脑动脉硬化为最。“脑为元神之府”，浊脂浸淫，脑髓失养，气逆血菀，因虚致瘀，中风之病发矣。

本病的主要病机是因虚致瘀。虚者，是营卫、气血、津液、精髓之不足；瘀者，乃聚湿、酿痰、浊脂、血瘀之类，阻塞脉络，血菀脑部所致。它们之间可以互相影响，同时为患。如由湿痰郁热，热盛生风，风痰阻络，气逆血菀，招致类中、偏枯之证。或因素体虚乏，或戕乏过甚，或阴精亏虚，精血同源，血少则脑失濡养，精亏则髓海不足，轻则脑转耳鸣，重则昏冒胸仆，喑厥风痱。或因素体阳气不足，营卫亏虚，使阴血涩滞，络脉空虚；或复感外邪，卫外不固，乘虚人中，可致肢体麻木不仁，酸痛痿弱，甚至瘫痪；或因大气下陷，胸中心肺气虚，气虚则不能助血上升，脑中缺血，斡旋无能，则头目倾眩，气乏耳鸣，剧者能使肢体痿废，所以然者，上气不足也；或因气虚不能运血，气不能行，血不能荣，气血瘀滞，脉络痹阻，引起肢体偏废不用，此应为气虚血瘀证也。总之，营卫、气血之亏耗，津液、精髓之不足，均属阴亏于前，阳损于后；阴陷于下，阳乏于上，以致阴阳相失，精气不交。

治分五证，不忘祛瘀

本病可以概为五证：风痰阻络、营卫亏虚、上气不足、气虚血瘀、髓虚精亏，其中证有虚实、虚中夹实、实中有虚，以虚为主。在辨证施治中，不忘祛瘀。具体分型证治如下：

一、风痰阻络，宜祛风化痰，养血通络五志过极，心火暴盛，也可使肝阳暴张；或湿聚为痰，痰生热，热召风，肝风内动，风痰阻络，或蒙扰清窍，而致类中、偏枯。平时常有头晕目眩，或头痛面赤，由于风阳亢上，气逆血菀，突发口眼喎斜，舌强语謇，半身不遂，或肢体拘急，骨节酸痛，甚至亦有神志昏昧等。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治法：风邪入中，用祛风通络，养血和营，大秦艽汤（《医学发明》）加减；风痰闭窍，用豁痰利窍，涤痰汤（《奇效良方》）加减；风痰阻络，宜祛风化痰以通络，配用牵正散（《杨氏家藏方》）；气血为风痰所阻，配鸡血藤、川芎、当归、赤芍等，和血活血并通络；风火亢

例1李某，男，54岁。

患高血压多年，常伴头晕目眩，旬前因情志不舒，突发右侧眼目哨动，口眼喎斜，舌强语謇，继而右半肢体不遂，瘫软不用，神志一度昏迷，二天后转苏。面红易躁，体格肥盛，素嗜高脂厚味，舌黄厚腻，脉弦滑，血压22.7/13.9kPa。此风阳挟痰火上扰清空，走窜经络。治以凉肝熄风，涤痰利窍。处方：

服药5剂，稍有改善，续方5剂，颜面哨动，口眼喎斜，舌强语謇，大获好转。右肢不遂渐能活动。继以熄风豁痰为主，配合活血通络，原方去白附子、僵蚕、全蝎，加鸡血藤30g，陈胆星6g，川芎6g，丹参15g，续服10剂，症情若失，已能握拳携物，弃杖慢步，有时右肢有酸麻之感，血压稳定在18.7/12.OkPa左右。上方略作增损，再服15剂而愈。

二、营卫亏虚，宜调和营卫，补气生血

《灵枢·刺节真邪》篇云：“虚邪偏客于身半，其入深，内居营卫，营卫稍衰，则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由于营卫亏虚，气血不足，复受外感之邪，血行不畅，阳气痹阻。症以肢体或局部麻木不仁为特点，初属血痹，甚则发为偏枯，兼有眩晕，易汗，畏风，乏力，舌淡红，苔薄，脉小软濡等。治用黄芪桂枝五物汤（《金匮要略》），以温阳行痹，益气护卫。若兼身体不仁，筋肉酸痛，如风痹状，加秦艽、羌活、防风，以祛风通络；兼见面色少华，爪甲苍白，舌淡，加干地黄、当归、女贞子、旱莲草，以养血和营；如出现偏枯不遂，加胆星、地龙、归尾、川芎等，以活血通络；如肝风抽动，加天麻、钩藤、全蝎；如口眼喎斜，舌强语謇，加正舌散；如颈项拘紧麻木，或项强者，加葛根、瓜蒌，以祛痰解痉。

例2陈某，52岁。

常有肢节酸痛，头晕，怕风，易汗，乏力，面㿠不华。半年来感右手足不灵活，麻木不仁，已多次发病治愈。近半月来右侧肢体痿弱酸痛，近于偏枯，知觉、运动均现障碍，言语不清。血压15.96/10.91kPa。舌薄质淡红，脉沉细弱。显系气血衰弱，阳气不足，营卫不和。治以温阳行痹，养血通络。处方：

服药7剂，右肢握力、动作好转，酸痛麻木减轻。续方14剂，已基本复常。再予补中益气丸，日服2次，每次6g；小活络丹，日服2次，每次3g。巩固1月而愈。

三、上气不足，升补下陷，活血寓于补气

《灵枢·口问》篇云：“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耳为之鸣”。上气者，即胸中宗气。其不足，不能贯心脉以助血上升，脑中缺血，不能涵养脑髓.以致脑失所营，因虚而瘀。症见头脑倾眩，耳鸣，精神昏愦，气短不相续，心中憺憺大动，肢体痿废，或偏枯不遂，舌质淡胖，苔白，脉细弱，或至数兼迟等。治以益气升陷，升陷汤（《医学衷中参西录》）主之。因血生于气，气旺则血亦充矣。至于气分虚极者，再加人参，以培气之本；或更加山萸，以防气之涣散，使已升者不致复陷。如面黄唇白，血虚甚者，加当归、熟地、女贞子、旱莲草、阿胶等，以补血滋阴，酌配川芎为药中舟楫；或兼酸痛者，加活络效灵丹，以活血行气止痛；或兼形寒肢冷，偏阳虚者，可加肉桂、干姜，以温中助阳；或兼气虚下陷，溲弱多尿，甚至小便失禁，加龙骨、牡蛎、山萸肉、萆薢，以固肾收涩。

例3王某，男，62岁。

有高血压史10余年，高脂血症，冠心病。平时眩晕耳鸣，甚至倾倒欲仆，气短心慌，神倦懒言。1周前左肢偏枯，痿废不用，左手握力甚微，下肢不能移步，口舌微喎，语言不清。初起神思昏愦，浅昏迷状，现已神清，讲话音低，气微乏神，舌淡胖，脉细迟弱，血压U.l/8.53kPa。此上气不足，脑部缺血、血菀，斡旋无能。治以升阳补气为主，养血为辅，并以通经活络为使。处方：

初服7剂，诸证好转，守方将芪、参、升、柴诸药剂量减半，再服14剂，左手已能握拳拿物，足能扶杖行走，精神、食欲大好。续方再予14例，诸症消退，血压仍然偏低。

四、气虚血瘀，重用黄芪补气生血，少佐活血通络

由气虚无力运血，气不得行，血不得荣。《医林改错》说“元气既虚，必不能达于血管，血管无气，必停留而瘀”，即“气止则血止”之意。故气虚则统血、摄血无权，或血归经而离之，乃致血瘀脉络，脑失所养而血栓形成。如《医学衷中参西录》云“气血虚者，其经络多瘀滞，……以化其瘀滞，则偏枯痿废者，自易愈也”，指出瘀血阻滞经络由气虚所致的治则，大剂补气以生血，即化其瘀滞也。症见半身不遂，肢体痿废，或单肢不用，口眼喎斜，舌强语謇，并有眩晕心悸，气短胸闷，面晦，舌紫而胖，或瘀斑瘀点，或唇甲青紫，脉沉细涩，或虚软豁大等。治用补阳还五汤（《医林改错》），以益气生血，活血通络。本方我院已广泛应用于多种心血管病属气虚血瘀者，其效甚著。若兼语言不利者，加远志、菖蒲以祛痰利窍；兼口眼喎斜者，加牵正散以祛风除痰，镇痉通络；兼肢体疼痛者，加丹参、乳没以活血行气止痛；上肢偏废为主者，加桑枝、桂枝、羌活、防风等，以祛风逐邪；兼下肢瘫软无力为主者，加川牛膝、川断、狗脊、寄生等，以补肾壮骨；瘫痪日久，可选加全蝎、僵虫、蜈蚣、乌梢蛇等，以搜剔风邪，或加水蛭、虻虫、蟅虫、蜂房等，以破瘀活血，其效更彰。

例4陈某，女，64岁。

8个月前，夜半睡眠，先感右肢不灵活，继而偏枯不用，迄今知觉、运动功能极差，患肢酸痛，肌肉萎缩，言语不清，口喎流涎，面色苍白，舌质淡紫，苔白而腻，脉沉迟涩，乃阳气不足，气虚不能助血上升，瘀阻脑络，横淫肢体。治以益气养血，祛瘀通络。处方：

初服5剂未效，续用10剂，瘫痪知觉，运动稍好，疼痛减轻。守方黄芪30g，又服20剂，右手已能握筷自食，右足亦可柱杖慢步，舌强口喎诸症复常。继服原方每隔日1剂，间隙期中每日服“补阳还五冲剂”2次，每次1包，连治月余，基本治愈。

五、髓虚精亏，补肾填精，酌配搜风通络

《灵枢·海论》篇谓：“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肝肾两虚，精髓津血不足以上奉于脑，脑失所司，或因虚致瘀，瘀浊阻塞窍道，斡旋无权。症见头晕耳鸣，目眩掉摇，甚则黑蒙，或病侧失明，或心神昏冒，肢体拘挛，或麻木偏枯，口喝语謇，或腰酸膝软，或面赤足冷，舌红或绛，苔黄口干，脉沉细，或豁大等。治以养阴补肾，填精益血为主，左归丸或左归饮（《景岳全书》）加减。若神思昏愦，加远志、菖蒲，以涤痰利窍；若痰迷心窍，加服安宫牛黄丸（《温病条辨》），以清心解毒，豁痰开窍；若语言不利，加蝎尾、茯苓以祛风化痰；若口眼喎斜，加牵正散；若大便秘结，加麻仁丸以润肠通便，老年阳虚冷秘，用半硫丸（《局方》），以温阳通便；若口燥心烦，加二冬、玄参，以养阴生津；若昏眩不已，加天麻、首乌、石决明；若腿足痿弱，加虎潜丸（《丹溪心法》）以滋阴降火，强筋壮骨；若精虚不能上承而痦痱昏蒙，用地黄饮子（《河间六书》）加减，以滋阴补肾；偏枯或拘挛，或不仁不用，酌加全蝎、僵虫、地龙、水蛭、蜂房、桃仁、红花、当归尾等，以养血活血，搜风通络。

例5张某，男，65岁。

初春，中风中脏证，抢救治愈，偏瘫仍在。3个月来，血压反而偏低14.1〜17.3/8.0〜12.3kPa。10天前复中昏迷，经急诊处理得以苏醒。仍然右肢半身不遂，口喎语謇，面赤，头目昏眩，活动气短心悸，头额多汗，口燥咽干，舌光红，脉细数。此肝肾两虚，髓海不足，精血不能上达于巅，脑失所营，因虚致瘀。治以滋阴填精，配合搜风通络。处方：

始服7剂，症有减轻，偏瘫未效，舌深红，津少，照方去全蝎、肉桂，加丹参15g，川芎6g，元参15g，二冬各10g，以加强滋阴生津，活血化瘀之功，再服14剂，偏瘫明显好转。守方再服14剂，右肢知觉、运动功能恢复八九，诸症消退，血压维持在16.0/12.OkPa左右。后以左归丸，日服2次，每次6g；健履片（本院自制，方取虎潜丸化裁）日服3次，每次4片。又服2月，基本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