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内风外风 察血溢血瘀

名医简介

郑荪谋(1913〜),福州市中医院主任医师。

“中风”乃危急重症,临床极为常见。通常根据其表现有无卒然昏仆而分大中经络、中脏腑两大类。中经络者病势相对较轻,中脏蔚为病势危:重。若处理得当,中脏腑者可转为中经络病情由重转轻;若处理不当:中经络者亦可转为中脏腑,病清加重,甚至死亡。因此,中风病辨证论治尤为重要。

辨内风外风察血瘀血溢

一、辨风自何来,内风柔熄,外风疏解

从辨证角度而言,中脏腑者病虽危重,然闭、脱二证差别大,易于鉴别,用药相对有的放矢。而中经络者,临证概念比较模糊。因此,治疗常有失误之处。余每见对中风患者妄投疏风解表药辄不无感慨。因此,提出中经络者当辨风自何来。风有内生、外来之别;治有柔熄、疏解之分,二者截然不同。今教科书将中经络者分为络脉空虚,风邪入中和肝肾阴虚,风阳上亢两型。两型又均以口眼喎斜,言语不利,半身不遂为主证,以致初学者难以识别,实际上两型从病因、病位、治疗方面都大相径庭。前者为外风所伤,病位在络,以单纯口眼啮斜、言语不利为突出表现,除少数病人伴有肢体麻痹外,极少见有半身不遂者。治宜疏风化痰,可与牵正散加味。后者为内风所扰,发病每与情志有关,多发于禀赋阴虚阳亢,或脾虚痰盛之体,病变在经,口眼喎斜与半身不遂同时出现。偏瘫症状呈进行性加重,生活不能自理。一般不兼外感表证。治宜调整阴阳,平熄内风,通常与地黄饮子、金匮肾气丸等加减。

二、辨血瘀与血溢

余认为导致中风口眼喎斜,半身不遂之原因有二:其一,气血痰瘀流窜经脉,血脉为之痹阻;其二,风火相煽,气逆血菀,络破血溢。但是无论血瘀或血溢,其早期临床症状大致相似,所以给辨证施治带来了困难。众所周知,血瘀当通,血溢宜塞。若血溢治以通瘀则危在旦夕;若血瘀治以塞流则脉道更加不利,从而加重病情。因此,中风病辨别血瘀与血溢尤为重要。据多年临床经验,提出以下几方面鉴别意见。

1.观动静:烦属阳,静属阴。一般而言。素体脾虚痰湿偏盛者,血瘀为多。何也?一则脾虚则气血虚少,无力推动血行以致瘀血内生;二则脾虚则痰盛,流注经脉,脉道凝滞,瘀血内生。脾虚则气少懒言,表情淡漠,面白唇暗,所以血瘀者多表现为静而不烦。素为火热之体,肝阳偏亢者,则血溢为多。盖情志不遂,气郁化火,火动风升,肝阳鸱张,火性急迫,迫血妄行,乃致血溢于脉外。因此血溢者多表现为颜面潮红,呼吸气粗,躁动不安。

2.候脉象:血瘀者脉涩迟;血溢者脉大、数且弦,但重按无力。

3.辨发热:中风后出现发热者要细心审辨发热的性质,尤其应注意血瘀发热与外感发热的鉴别,切不可见有发热即断为兼挟外感。一般而言,外感发热兼有恶寒的表现,对昏迷、不能言语者,可通过观察其皮肤毛孔是否耸立以判断其有无恶寒。瘀血发热者,既无恶风寒,亦无内热熏蒸,多为低热;出血发热者,多为高热,躯干部位温度虽然很高,但肢体温度常不对称。

化瘀不可过用,两补阴阳为宜中风治疗方法众多,闭证当开,脱证宜固。外风治以疏风和营,内风治以柔肝熄风……等等,不再赘述。在此仅强调几个问题:

一、活血药的使用

近年来,认为中风系脑血栓或脑溢血所致,为改善血循环,促进瘀血吸收,喜重用活血药而忽视了中医辨证。殊不知欲速则不达,活血化瘀药物虽然对促进患侧肢体功能的恢复疗效颇佳,但中风病人本于阴血偏衰,而活血化瘀之品性多温燥,具有耗血动血之弊。若能配伍得当,则去弊取利,益于病情。若不求配伍,一味攻伐,则可导致脑血栓者转为脑溢血。曾参加一中风死亡案例讨论会,患者年七旬,初时口眼喎斜,语言謇涩,半身不遂。经中医采用活血化瘀治疗,西医以丹参注射液加低分子右旋糖酐静滴,病情日渐好转。能言语,肢力有所恢复。然继沿用2周后,却在1日之间突然变证,抽出血性胃液,抢救无效。分析死因为脑溢血,脑疝形成。此案引起深思,认为脑血栓转为脑溢血,除与患者情志有关外,应虑及与过量使用活血化瘀药有关。中风患者多为老年人,阴阳偏衰,调摄气血功能低下,过用耗血动血之品,极易导致出血(此观点与血液流变学检测结果不谋而合)。故中风患者使用活血化瘀药宜适量。尤其当病情好转时,要调整活血药物在处方中的比例。还应考虑到活血化瘀乃治标之法,只可作为辅佐之法行之。临床常用活血药物有桃仁、红花、丹参、田三七等。病程初始处方可入上药3〜4味,用药一段时期,可递减活血药,每方中可保留1〜2味,以巩固疗效。

二、注重燮理阴阳

当中风“闭”、“脱”急症缓解后,应注重燮理阴阳。中风乃本虚标实之证,上实为下虚所致,调补阴阳尤为重要。盖阴阳互根,阴阳亦必互损,故临床多采用阴阳双补法,或偏于补阳,或偏于补阴,因人略有侧重。再根据不同兼证佐以通络、行瘀、祛痰等法。常用方药有:地黄饮子、十全大补丸、金匮肾气丸、参附龙牡汤。地黄饮子为阴阳两固之方,除具有温补下元、摄纳浮阳、交通心肾之功外,还有开诸窍、祛浊阴之功,临床极为常用,对于内风所致半身不遂,言语不利,阴阳两虚者,首选本方。十全大补汤为双补气血之方,补中有通,对于脾胃虚弱,气血不调者,首选本方。金匮肾气丸乃并补水火,协调阴阳之方,然其方中温肾药少于滋肾药,意在阴中求阳,与地黄饮子相比,其补力稍逊,且无开窍化痰之功,但有引火归源之能。虚阳浮越者,可选本方,但使用时还应适当配伍。参附龙牡汤益气回阳,扶正固脱,用于中风脱证,汗出肢厥,气低息微者。方中人参以高丽参最佳,红参次之。

三、驱风当用牵正虫类

外风中经络导致口眼喎斜、言语不利者,余每选牵正散加味,常用药有全蝎、白附子、炙南星、僵蚕、蝉衣、蜈蚣。外用生姜切片涂擦患侧面颊。内风者,则在调整阴阳的基础上,加用石决明、龙骨、牡蛎、地龙等。

四、通腑每求大黄、苁蓉

中风者如有便秘,可兼用通腑泻下法。但年迈体弱者,应考虑到便秘多为气虚,或津亏血少,无水行舟所致,不可纯用下法。只宜在辨证基础上酌加通腑之品,如用少量大黄,取其既可攻下,又可通瘀。有时再加淡苁蓉在温肾中增强润肠通腑之力。

廖某,男,71岁,军人。住院号29950。1986年11月25日初诊。

患者糖尿病、冠心病史已20余年,长期服西药。1月余前患中风,曾服西药不效,1周来出现频发性心绞痛而邀余会诊。见其卧床重被覆盖,精神萎靡,呵欠频频,语声低微,口齿不利,右侧肢体瘫软无力,不能自主运动,口眼向右喎斜,足面轻度浮肿,扪之肢末欠温。其家属代诉:患者头晕(血压在正常范围),胸闷气短,阵发性心前区闷痛,周身乏力,腰脊酸楚,足软无力站立,口微干,纳呆,寐欠,大便干结,小溲尚可,舌红苔薄燥,脉左弦滑,右弦细。综观四诊,证属气阴两虚,瘀血内阻。治当益气滋阴,活血通络。处方:

白参5g、麦冬10g、炙草5g、生地24g、桂枝5g、山萸肉12g、丹参10g、黄芪15g、桃仁5粒红花0.5g、田三七3g、地龙干9g、服2剂。

次诊:11月27日。服药后心绞痛未再发作,精神转佳,呵欠已除,寐好。但仍卧床不起,形寒畏冷,余证同前。舌红苔薄微黄腻,脉左滑右弦大,此阴阳两虚证。治当双补阴阳,佐活血通络。处方:

生地12g、熟地12g、山萸12g、巴戟天9g、小桂枝5g、桃仁5g、肉苁蓉9g、熟附子5g、地龙干10g、怀牛膝9g、麦门冬9g、白参5g。

三诊:12月9日。上药每日1剂,叠进11剂,自觉症状明显好转,已能离床拄拐步履,仍有头痛,腰酸、畏冷,口苦纳呆,痰黄粘,大便软,日行一次,小便尚可。舌质淡红,苔前半光剥,根微黄腻,脉弦滑。证仍属阴阳两虚,守前法,方取金匮肾气丸加味。处方:

.油肉桂0.6g、熟附子9g、茯苓9g、光泽泻15g、山萸12g、山药12g、粉丹皮9g、怀牛膝9g、黄芪20g、巴戟天9g、熟地24g、西洋参3g。

前后服药共20余剂,病情日见好转,已能弃拐自行数步,下肢浮肿已消,双侧肢体温度已趋正常。口干喜热饮,痰少黄粘不易咯出,二便尚可,舌淡红苔薄白,脉弦滑稍数。药中正鹄,守方续服,以巩固疗效。患者服中药期间,除因糖尿病而长期使用胰岛素,偶因心悸临时使用心得安外,未用其他西药。

本例患者年迈,久患消渴,肾阴亏虚已知之矣。因阳根于阴,阴亏日久,必损及阳。今患者半身不遂,且形寒重衣,声低息微,肢体无力,一派阳虚见证;以及舌红苔燥,口干,大便干结等阴虚证候,实为阴阳俱虚,气血不调之证,法当调补阴阳,佐以通瘀。初患时热象明显,先调气阴;继则调阴阳,服药仅20余剂,病遂向愈。

(江映红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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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中风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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