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消需同理,正虚治肾为主;血痹循经治,浊聚标本兼顾

名医简介

时振声(1930〜1997),原中国中医研究院主任医师。

三消同治,以肾为本

消渴的基本病机,一般认为是阴津亏损,燥热内生,其病位有肺、脾(胃)、肾三脏之不同。如肺主气为水之上源,肺受燥热,则不能布津而口渴多饮;脾胃主纳谷、运化,脾胃受燥热,则胃火炽盛而多食善饥,脾胃阴虚亦口渴多饮,脾虚不能运化则水谷精微下泄而小便味甜,水谷精微不能濡养肌肉,故日渐消瘦;肾主藏精,肾阴不足,阴虚火旺,上灼肺胃加重燥热,下则开阚失司而固摄无权,以致尿多或混浊如脂膏。一般在临床三消的症状往往同时并见,因此在治疗上应当三消同治,即在以某一脏用药为主的基础上,同时兼顾上中下三焦。但必须以肾为本,而以肾为本又须注意是肾阴不足或阴虚及气,还是肾气虚衰或气损及阴,或是阴阳俱虚。治疗当阴中求阳或阳中求阴,务使阴阳协调,以平为期。

例1陈某,男,51岁。住院号27550,1985年2月7日以糖尿病入院。

患者半年前因出差劳累,又因天热感受暑热之邪,日食西瓜5kg余仍不解渴,多尿乏力,且随后烦渴益甚,日饮水达7.5kg以上,体重锐减5kg,空腹血糖16.98mmol/L(306mg/dl),尿糖(++++),尿酮体(+),曾用胰岛素及口服降糖灵、消渴丸治疗,效不满意。入院时仍口渴多饮,日饮水2500〜3000ml而渴仍不解,主食限量在每日250g。视物模糊,大便干燥,寐差多梦,神疲乏力,消瘦,舌暗红,舌苔薄微腻,脉洪数,沉取无力。检查空腹血糖9.lmmol/L(163.8mg/dl),总月旦固醇5.83mmol/L(225mg/dl),尿糖(-),酮体(一)。前医以养阴清热,清肺益胃,健脾固肾等立法,用白虎加人参汤合益胃汤加味,停用一切西药,服7剂,症状改善不显,遂邀会诊。余认为主症烦渴多饮,但病人尚有口苦口粘,前投方药不效者,可能未注意到尚夹有湿热,乃于养阴清热,清肺益胃之中,酌加苦寒清肃之品。

处方:

生地30g、玄参30g、沙参30g、天花粉30g、黄芪30g、山药30g、黄连10g、黄芩10g、苍术10g、玉竹15g、知母12g、天冬12g、麦冬12g、甘草6g。

进药5剂,多饮锐减,日饮水量降至1000〜1500ml,口苦口粘减轻,大便已正常,续进7剂,烦渴多饮多尿已基本控制,日饮水量500ml左右,尿量1200〜1500ml,夜寐尚可。再进12剂,乏力明显减轻,夜得安眠,饮水正常,唯血糖10.32mmol/L(186mg/dl),总胆固醇8.73mmol/L(337mg/dl),前方以治肺胃为主,症状明显改善,今脉象偏虚兼弦,舌体稍大而有齿痕,舌质暗红,苔微薄腻有裂纹,气阴两虚毕露,应从肾治,以固其本。拟滋养肾阴为主,佐以益气固涩,方用参芪地黄汤加减。

处方:

太子参30g、生黄芪30g、生地30g、玄参30g、金樱子30g、山药15g、山萸肉15g、芡实15g、泽泻15g、茯苓15g、苍术10g、黄连6g。

以上方为基础随证加减,腰痛加菟丝子、沙苑子、鹿角胶,饥饿感加生石膏、知母、天花粉,并佐生龙牡与五倍子,服40余剂,血糖稳定在5.55mmol/L(100mg/dl)左右,总胆固醇3.96mmol/L(153mg/dl),尿糖(-),诸恙悉平,遂于4月20日出院。

本例有典型的多饮多尿,养阴清热,清肃肺胃,病无进退,主要是因热中夹湿,故在处方中加芩连而去党参,苦寒燥湿,拨动机窍,病势顿挫,症状明显改善,后以滋肾益气治本,肾水足则上润肺胃,其火自平;脾肾气旺则三焦、膀胱之气化畅达,开阖正常,因而客观检查亦恢复正常。

消渴血痹,循经辞治

糖尿病合并多发性神经炎,古代文献中并无记载,根据多发性神经炎有肌肤麻木及疼痛表现,似可从中医的“血痹”中求治。《金匮要略》有:“血痹病从何得之?师曰:夫尊荣人,内弱肌肤盛,重因疲劳,汗出,卧不时动摇,加被微风,遂得之”。指出尊荣人易患,多因疲劳汗出受风所致。其病机是阴阳俱微,肌肤营卫不足,卫气出下焦,肾气不足则卫气亦虚,气虚而血滞,血滞则营虚,故身体不仁如风痹状。《诸病源候论》指出风痹的临床表现是肌肉顽厚或疼痛,可知血痹之如风痹状则多有疼痛。今介绍消渴血痹1例,其发病经过及病机,临床表现与治疗如下:

例2陆某,男,52岁。住院号27044,1984年10月24日住院。

患者4年前曾有多食易饥,口渴欲饮1月余,未予重视。1983年7月因工作劳累曾出现少腹针刺样疼痛及两下肢闪电样疼痛,放射至足踱趾内侧,夜间疼痛较剧。西药治疗后症状逐渐消失。1984年2月又因工作劳累,再度出现少腹针刺样疼痛,并伴有腰背、胸胁、大腿内侧麻木及疼痛,时有胸胁紧束感,仍按前法治疗不效,加服中药,以补肾活血诸法治疗仍无效,并出现眼底出血,乃赴北京治疗。曾在某医院用降糖灵、优降糖、强痛定,甚至注射杜冷丁,症仍未减,遂来我院。现症:全身乏力、畏寒肢冷、腰背、胸胁、少腹针刺样疼痛,大腿前侧及内侧疼痛,并放射至两足踱趾内侧,夜间仍有闪电样剧痛,口干喜饮,大便偏干,小便余沥不尽,睡眠欠安,舌质红稍胖有齿痕,脉弦细。中医辨证分析:患者年过半百,阳气渐衰,加之工作繁劳,暗耗气阴,肾气失固,肾阴亦亏,阳气渐衰,加之工作繁劳,暗耗气阴,肾气失固,肾阴亦亏,平素性情急躁。五志化火,又嗜酒肉,中焦蕴湿化热,胃中有热,故消谷善饥;热烁胃阴,故渴欲饮水,大便反干;肾气失固,故小便反多;气生于精,阴虚则气亦亏。故病本在肾,证属气阴两虚。此次发病因过度劳累引起,劳则气耗,气虚则血行涩滞,痹于肌肤,故麻木、疼痛因之而生。疼痛在腰背、胸胁、少腹、大腿前侧与内侧,属足太阳膀胱经、足厥阴肝经、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足阳明胃经的经络循行部位,因此本病辨证是:原发在肾,波及肝脾(胃),气阴两虚,挟有瘀血。

治疗经过:第一阶段(10月24日至11月20日)以益气健脾,滋养肝肾,活血通络为治。

处方:

党参30g、黄芪30g、天花粉30g、白芍30g、桑枝30g、鸡血藤30g、生地15g、熟地15g、山萸肉10g、山药10g、木瓜10g、川芎10g、五味子10g、麦冬12g、炙甘草6g。

见畏寒肢冷加制附片15g,仙灵脾15g,桂枝10g。治疗结果:畏寒肢冷消失,腰脊、少腹、大腿疼痛减轻,全身乏力明显好转,但仍时见胸部紧束感,大便仍干。

第二阶段(11月21日至25日),以舒肝活血,健脾益气,滋养肾阴为治。

处方:

柴胡10g、陈皮10g、木瓜10g、苍术10g、山药10g、赤芍15g、白芍15g、茯苓15g、玄参15g、党参30g、黄芪30g、天花粉30g、丹参30g、肉苁蓉30g、炙甘草6g。

治疗结果:胸胁紧束感消失,背部正中线至会阴部出现疼痛,踱趾内侧仍痛,口干饮水较前略多,大便已调。

第三阶段(11月26日至12月14日),以滋养肝肾,益气温肾,舒肝活血为治。

处方:

党参30g、黄芪30g、丹参30g、天花粉30g、全当归10g、苍术10g、木瓜10g、鹿角胶(烊化)10g、狗脊10g、白术10g、柴胡10g、赤芍15g、白芍15g、生地15g、茯苓15g、泽泻5g、砂仁6g、蔻仁6g。

治疗结果:腰背、胸胁、少腹及两下肢、踱趾内侧疼痛均消失,活动量多亦不感疲乏,查血糖5.83mmol/L(105mg/dl),尿糖(-),临床效果满意,于1984年12月14日出院。

本例在治疗上除按原发在肾、气阴两虚治其本外,还要治疗继发的肝、脾、胃、膀胱、督脉诸经症状,继发的麻木、疼痛虽然都是肌表营卫失和引起,但各经循行部位不同,药性又有归经的属性不同,故各经用药均不一致。根据本例的治疗体会,足厥阴肝经用药:柴胡、赤芍、木瓜、山萸肉、丹参、鸡血藤、川芎、桑枝、当归。足太阴脾经及足阳明胃经用药:党参、黄芪、苍术、山药、天花粉、麦冬、甘草。足少阴肾经及足太阳膀胱经用药:生地、熟地、五味子、玄参、肉苁蓉、仙灵脾、制附片、桂枝、茯苓、泽泻。督脉用药:鹿角胶。根据以下循经用药,不仅对多发性神经炎有一定疗效,对糖尿病也有很好效果,值得进一步探讨。

消渴浊聚,标本兼顾

糖尿病肾病是糖尿病的严重并发症,主要是糖尿病性肾小球硬化,开始可以是间歇性蛋白尿,以后逐渐加重变为持续性蛋白尿,由于病情继续恶化,肾功能受损,可以发展为慢性肾功能衰竭,死于尿毒症。从中医病机分析,由于消渴病本于肾,日久肾阴肾阳俱虚,精气亏损,不能分清泌浊,以致浊聚内阻,壅滞三焦,气机不得升降,严重者即关格之病。《沈氏尊生书》谓:“关格,即内经三焦约病也。约者不行之谓,谓三焦之气不得通行也。惟三焦之气不行,故上而吐逆曰格,下而不得大小便曰关。”消渴出现池聚,本虚标实,自应标本同治。

例3范某,女,58岁。

患糖尿病10余年,近1年来腰痛,下肢轻度浮肿,未做检查。近1个月来浮肿加重,腰背怕冷,大便偏溏,纳差恶心。于1988年11月15日来我院门诊,检查:血糖12.21mmol/L(220mg/dl),尿素氮13.56mmol/L(38mg/dl),肌酐221f/mol/L(2.5mg/dl),尿糖(+++),尿蛋白(++++),红细胞0〜1,颗粒管型0〜1。诊为糖尿病肾病伴肾功能不全。中医辨证:脉沉小,舌体胖大质淡润有齿痕,腰背、下肢寒凉,下肢浮肿明显,纳差便溏,乃脾肾阳虚水湿内停,恶心欲呕为湿浊之邪上扰脾胃。拟温阳利水以化湿浊,方用真武汤合附子汤加味:

制附片15g、党参30g、苍术10g、白术10g、干姜6g、茯苓30g、白芍15g、狗脊15g、川牛膝10g、车前子(包煎)30g、桂枝10g、砂仁10g、生地10g、防己30g。

服药14剂后来诊,已无恶心便溏,下肢浮肿见减,仍有畏寒肢凉,脉现沉细,舌体胖大减轻,质稍暗红有齿痕,改用济生肾气汤加味。

附片15g、肉桂10g、生地10g、苍术10g、白术10g、山药10g、黄芪15g、茯苓30g、泽泻15g、川牛膝10g、车前子(包煎)30g。

1989年1月17日复查,尿素氮5.32mmol/L(14.9mg/dl),肌酐170.6μmol/L(1.93mg/dl),血糖9.91mmol/L(178.5mg/dl),尿蛋白(+++),尿糖(++)。继续以气阴两补方剂调理之。

本例消渴10余年,肾气大损,以致肾失封藏,亦失分清泌浊之能,蛋白精微物质下泄;肾病及脾,以致脾虚不能运化水湿,肾虚不能化气,所以水湿内停,湿浊内聚。水湿内停而下肢浮肿,湿浊内聚上干脾胃而泛恶。水湿、湿浊皆属阴邪,阴邪弥漫,湿困脾肾,阳虚益甚,故宜温阳利水以化湿浊。真武汤合附子温补脾肾兼以利水,使脾肾阳气恢复,尿量增多,水肿减轻,湿浊亦随之下注,不再上干脾胃而呕恶自消,脾阳得振则下利自止。二诊舌质稍见转红,原有阴虚之征欲显,故改用济生肾气汤,阴阳兼顾佐以利水,终于下肢浮肿全消。三诊气阴两虚征象显露,故气阴双补以善其后,复查肾功能,肌酐及尿素氮均见下降,痰浊内聚现象得以缓解。本例尚属一轻证,通过温阳利水,标本兼顾,很快即可控制病情。重证湿浊化毒,尿毒上泛而口中尿臭,呕恶不止,自当于扶正之中佐以大黄泄毒,方可使病情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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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消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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