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析入微，轻灵淳和

证治心法

肝郁气滞：胃脘胀痛，痛无定处，按之痛减，得嗳气或矢气为快，或痛连两胁，脉弦。治宜疏肝理气，和胃止痛。用加味金铃子散：

如痛连两胁，加柴胡9g；恶心呕吐，加法夏9g，竹茹9g；兼食滞、苔腻，嗳腐吞酸，脘闷恶食，加焦楂曲各9g，炒谷麦芽各9g。

肝胃郁热：胃脘疼痛，痛势急迫，有灼热感，口干苦，反酸嘈杂，烦躁易怒，大便多秘结，舌红，苔黄，脉弦稍数。治宜疏肝清热，和胃降逆。用双金汤（即左金丸合金铃子散加味）：

痛连两胁，加柴胡9g，白芍12g；恶心呕吐，加法夏9g，竹茹9g；食滞苔腻，加焦楂曲各9g，炒谷麦芽各9g。

肝郁脾虚：胃脘隐痛，温、按则舒，得食痛减，饱食不舒，倦怠乏力，腹胀便溏，嗳气脘痞，舌淡润，脉弦细或沉细。治宜疏肝行滞，健脾和胃。用丹砂异功散：

痛甚加木香9g；食少加焦楂曲各9g，炒谷麦芽各9g；恶心嗳气加法半夏10g。

脾胃阳虚：胃痛绵绵，喜温喜按，饥则痛甚，得食稍缓。劳累或着凉后，痛势加剧或复发。脘部有冷感，泛吐清涎，面色萎黄，四肢乏力，四末不温。舌质淡胖，有齿痕，苔白润滑，脉濡缓或沉细。治宜温中补虚，健脾和胃。用加减黄芪建中汤：

痛甚加高良姜6g，广木香9g，制香附9g，元胡粉6g；呕吐清涎，加法半夏12g，干姜3g；吐酸加吴茱萸3g；脘闷纳呆加砂仁6g，炒谷芽9g。

胃阴不足：胃脘隐隐灼痛，口干唇燥，饥不欲食，大便燥结，头昏目眩，心烦少寐，舌红少苔，脉细弦稍数。治宜柔肝理气，养胃润燥。用新加养胃汤：

饥不能食，加炒谷麦芽各9g；心烦少寐，加夜交藤15g，合欢皮9g；头昏目眩，加细生地、枸杞子各9g。

痰饮中阻：胃脘疼痛，痞满不舒，肠鸣漉漉，食少脘胀，或泛吐清涎，苔白滑或白腻，脉弦。治宜温中化饮，和胃降浊。用加味苓桂术甘汤：

脘痞食少加白术10g，枳壳6g；疼痛加木香12g，良姜6g。

瘀血阻络：胃脘刺痛或锥痛，痛有定处，拒按，按之痛甚，食后痛增，甚者吐血、黑便，舌质瘀紫，脉细弦涩；失血则见芤、数之脉。治宜活血化瘀，理气止痛。用加味失笑散：

吐血或黑便，加生、炒地榆各6g，生、炒侧柏6g，仙鹤草15g，三七粉5g；兼热，加黄连6g，蒲公英12g；兼寒，加炮姜炭15g；反复失血，气血两伤，加黄芪15g，当归9g；伤阴，加石斛15g，沙参9g，麦冬9g；泛恶呕吐，加旋覆花9g，代赭石12g。

寒热错杂：胃脘疼痛，喜温喜按，时感灼热，呕吐酸涎，时觉饥嘈，食则不舒，四肢不温，口干苦，不思饮，舌边红绛，苔白中黄，脉细弦。治宜舒肝和胃，平调寒热。用加减黄连汤：

调气需究刚柔

调畅气机在各型证治中的作用：从先生对慢性胃炎病因病理的分析和辨证分型可以看出，无论病因如何、证型各异，其共同病机均有气机不畅。故虽分型不同，都需调气。但调气药之用刚用柔，先生却大有讲究：

1.肝郁为主或气火横逆犯胃者，药可用刚，轻伐其气，俾郁伸火泄而气畅胃安。如肝郁气滞、肝胃郁热型中之用金铃子。但气郁火甚，易致津伤，故虽刚而慎温燥，惜胃津即护生气也。

2.证由脾虚或阴伤而气滞者，行气当取质润性柔之品。如肝郁脾虚、脾胃阳虚、胃阴不足之用陈皮、佛手、绿萼梅。胃阴不足之用金铃子，一取其泄热，二者方中沙参、麦冬之属可防其偏（燥）。

虚证议补不可猛峻滋腻：脾胃为后天之本，一有所伤，易成脾虚胃弱之势。《金匮》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可见慢性胃炎培补脾胃为常用之法。但脾胃位居中州，为升降之枢，倘有所碍，反致枢机不灵，补不为功，反致其祸。故先生指出：

1.胃痛剧时，虽虚不宜即补。前人云“通则不通，痛则不通”，此时当以通调气机为先。遽进峻猛滋腻，中焦壅滞，药势不行，其痛必甚。

2.苔腻乃湿浊停聚之象。慢性胃炎因涉脾虚不能健运、气滞湿阻、饮食不化等，常兼腻苔。即使因脾虚苔腻者，亦宜芳化如藿、佩、砂、蔻、二陈、平胃之属，不宜动辄便用参、芪，否则痞胀更甚。

3.如苔乍看似腻，细究松浮者，系脾胃虚甚，旧苔下去，新苔不潮所致，宜酌进参、术以助其运。

4.阴虚胃痛，滋阴不可太腻。熟地、阿胶实难入药，否则胃痛必剧，以沙参、麦冬、石斛、玉竹等为佳。阳虚胃痛，扶阳当慎过温过燥，桂、附之属不宜，以干姜、嫩桂枝为好。确需桂、附者亦当减量，俾能助阳而不伤阴为善。

辨析入微、方贵轻灵

1.胃实慎用攻伐：久痛多虚，慢性胃炎时，一有不慎，易成食滞、便秘之局部实积之证。此时凡攻伐之品，当须慎用，以免犯“虚虚”之戒。观先生治食滞，轻用焦楂曲、炒谷麦芽，量则不过9g左右；便秘常用火麻仁、郁李仁、枳实壳、炒莱菔，润导亦通腑之意，但不伐正。

承前启后，拓展新意：慢性胃炎的中医辨治，报道者不少，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先生综诸家之长，发数十年实践研究之得，更创新意，于后学不无启迪。

1.治胃之方贵轻灵。脾胃之功在运，运者动也。欲其动，则以轻灵活泼为要。故调畅气机，鼓舞胃气，清淡养阴，皆以灵动为旨。观先生处方用药，药味不多，药量不重，但配伍得当，理气而不耗气、伤津，益气、养阴又不壅中碍气，故每收奇效于平淡之方。

2.巧辨痰饮治疑难。对脘痛而食少脘胀，泛吐清涎者，一般都从脾胃虚寒论治，有效有不效。先生细究其阳虚之外有无痰饮。乍看治痰饮用温药，似与脾胃虚寒无异，但一重在温化去饮，一重在温中补虚，则判然有别。故痰饮中阻一证，前人虽有论及，但嫌不够明确，今得先生发挥，于后学者大有裨益。

3.寒热分合见珠玑。对脾胃虚寒而肝有郁热者，先生合寒热于一炉；对脾胃虚寒者则单以温中补虚立论；在肝胃郁热者，却迳以清火解郁治之。其间用寒用热，可见珠玑。

4.补泻幽微有主次。脾病多虚，胃病多实。慢性胃炎本涉脾胃，而论补泻却大有讲究。虚为主而兼滞者，四君子加陈皮、佛手即可；滞为主而虚不甚者，则在当用方中合枳术。

药后颇适，坚持服药约2月，询之口中已无清涎，脘舒能食，遂停药。

例2田某，男，66岁，胃炎多年，素嗜烈酒。经某医院X线、胃镜及病理检查，确诊为胃贲门肿瘤，于1980年8月起前来求诊。症见胸闷嗳气，胃脘刺痛，痛有定处，呕吐粘涎。舌紫暗，苔薄黄，脉弦涩。此为痰瘀交阻，胃失和降。当以理气化痰，活血通络兼以清热解毒：

瓜蒌仁8g、瓜蒌皮8g、薤白9g、陈皮9g、法半夏10g、云茯苓10g、甘草4g、丁香2g、柿蒂9g、旋覆花10g、代赭石15g、桃仁10g、红花9g、蒲黄9g、五灵脂9g、炒枳壳5g、白花蛇舌草30g、半枝莲30g、守宫末3g、蜈蚣末3g、患者坚持服本方近2年，其间略有加减，诸症完全消失（复查胃、贲门恢复正常）。随访12年，仍健在。

（翟信长、陈维婷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