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就听到过很多关于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的传闻,对于他的南渡茹辛,自奉甚俭,倾资兴学和北游把袂等等神话般的生平,素怀景仰之情,在广大群众中间,人们说他是“有口皆碑”的人物,是实至名归的。
陈嘉庚先生对中医中药情有独钟。50年代人民政协会议期间,他先后提出过多项关于发展中医药事业的提案;我相信到过厦门鳌园和陈嘉庚先生纪念馆参观的人,都会注意到展橱中陈列着的有关这方面的几份政协提案稿件,颇使我们这些从事中医药事业的晚辈们钦佩其远见卓识。
其实,陈嘉庚先生对我国传统医药学的关注,远不仅仅是始于晚年。如果我们翻开由新加坡南洋印刷社出版的《南侨回忆录》(陈嘉庚著,1934年3月出版),便不难注意到他在青年时代对应用中医药以济世疗疾就很是注重。《南洋回忆录》全书共586节,其开篇首节就是《印赠验方新编》,云:“余二十余岁时,在新加坡见友人珍藏一本药书,名曰验方新编,云友人赠送,无处可置。其时上海书局尚未印售。书内注云,版存日本横滨中华会馆,任人印送。据友人所言及余自己经验,其方颇有应效,故余甚为注意。窃念吾闽乡村常乏医生,若每村有此书一本,裨益不少。乃备款请香港友人送往日本定印,每本三角,前后数次,共印六七千本。书面标明‘同安集美陈家奉送’。”足见其笃信中医药与乐善之心。此后,他又登报征求良方,中外共惠寄千余首,先后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和世界书局印刷分赠。
陈嘉庚先生对中药“五香丸”尤为推崇,前述一书《住屋与卫生》一节中云:“余非医生,不敢妄谈。惟推荐身所经验之一种于此,此药即五香丸。”称此药对于他40岁后的消化不良病效验甚著。其方为五灵脂400克,香附子400克净毛水浸一日,黑丑50克,白丑50克,共研细末,半以微火炒熟,半生用,和匀,醋为丸,如萝卜子大,“此方理气,活血,消食,导滞”。我想若将二丑减量,可能会更有效而安全也。
1958年初,陈嘉庚先生来京出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及代表大会,到京后因头痛不减,自服《验方新编》所载之“治诸般头风医方”,原方由白芷、川芎、甘草、川乌头(半生半熟)、天麻组成,由于病者及家属按一般煎法而又二剂同煎送服,故实际一剂汤药乌头量达100克,服后约10余秒钟便指尖及两上下肢发麻,恶心,吐出清水及部分药液;20分钟后自觉头颅沉重难忍,随而神识呆滞,俨若酩酊大醉。当天由卫生部保健局通知,我随著名老中医冉雪峰先生到马匹长先生住处诊治,在二楼卧室,木板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幼年时就十分仰慕的当时已年高84岁的陈老先生,他不会讲普通话,只会讲闽南话,是一位身材颀长朴实的老人。四诊合参,固属乌头中毒无疑,故当时以扶正解毒之西洋参、茯神、软白薇、生甘草、川橘络、淡竹叶、炒山栀、鲜石斛,水煎冲服犀角尖(磨汁)治疗,翌日神清,肢体麻木感消失,但右侧眉棱骨仍痛(后证实为鳞状上皮癌),脉弦劲,舌红,以高年阴伤,前方加鲜生地、桑螵蛸、怀牛膝善后。
盖我国古往今来常用乌头疗疾,温阳效验卓著,但乌头中毒也早有流传。近年香港中文大学中药研究中心主任毕培曦博士并有专文介绍香港居民若干应用乌头附子中毒案例。我国古代更有以乌头害人者,古药坊驴推磨研乌头而慢性中毒者也有之,故民间有“毒如乌附”之喻。
乌头品种较多,但所含化学成分大致相似。至于草乌头,系指野生者,其毒性较川乌头尤大,临床实际应用更当注意。陈老先生病痛不可忍时,在缺乏医师指导的情况下,自服乌头煎剂,剂量达100克,不但剂量过大,且未用减毒之强火煎或久煎法,是以促成中毒,幸属轻症,得以解脱,但却弥足为鉴。
马晓昌 林殷 秦淑兰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