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慢性肾小球肾炎与中医“水肿”病的关系极为密切。水肿的发病原理可以概括为“其本在肾,其标在肺,其制在脾”。既强调病变的主要脏器在肾,同时又说明肺、脾有协调作用。因此,治疗肾炎水肿,不但要治肾,还要治肺和脾,这是周氏肾炎从肺施治的理论依据。
一般而言,急性肾炎水肿表现“风水”证或有上呼吸道感染者,与肺的关系最为密切;但某些慢性肾炎“阴水”证的急性发作期,及水肿不着或水肿消退后,也可出现肺经证候。不论有无水肿,凡症状及肺者,俱可根据“下病上取”的理论,采取治肺的方法。具体治法,常用的有疏风宣肺、顺气导水、清肺解毒、养阴补肺等法。
一、疏风宣肺法
主要适应于急性肾炎“风水相搏”证,病因风邪袭表,皮气闭塞,肺气失于通调,风遏水阻于肌肤之间所致。症见头面身半以上肿甚,目胞浮,皮肤光亮而薄,按之凹陷易复,小便短少,伴有肺卫表证。此外,本法还常用于慢性肾炎急性发作之“阴水夹表”证。
常用的疏风宣肺药有麻黄、浮萍、防风、苏叶、生姜衣、杏仁等。药物的用量应比治疗一般外感表证的剂量为大,因肾炎“风水”证风遏水阻,腠理闭塞,肺气不宣,水邪不易从皮毛外达,故必须加强疏风宣肺药的作用,才能使潴留于体内的水分从汗、尿排出。如常用的主药麻黄可用至5~10克,甚至15克;浮萍可用10~15克,甚至重用到30克。
本法每多与渗湿利尿法合用,配伍茯苓、猪苓、泽泻、生苡仁、冬瓜皮、车前子等,通过汗、利并施,表里分消,可使水肿消退更快。但在两法合用时要有主次,如属“风水”,应以疏风宣肺为主,如属“皮水”,则以渗利为主。
此外,临证还当据证加味。风寒偏重,恶寒、无汗,骨节疼痛,脉浮紧,加桂枝配麻黄,以增强宣肺通阳,发汗解表的作用;风热偏重,身热明显,烦渴、气粗,苔黄,加生石膏、桑白皮、芦根,石膏配麻黄一清一宣,适用于肺热内郁,表寒外束之证;风邪挟湿,肢体酸重,舌苔腻,脉浮濡,酌加羌活、秦艽、防己、白术,以宣表祛湿。
如卫表气虚,汗出恶风,肿势消退不快,脉濡者,则慎用或不用麻黄、浮萍,而加生黄芪、白术、防己以益气行水,但表不虚者黄芪忌早用,以免骤补留邪。《冷庐医话》谓:“黄芪实表,表虚则水聚皮里膜外而成肿胀,得黄芪以开通隧道,水被祛逐,胀自消矣。”周氏曾统计21例阳水患者的治疗,用疏风发汗,宣肺行水法为主的占83.3%。临床发现在用疏风宣肺法时,多数患者服药后并不一定得汗,常可见尿量增多,说明运用这一治法宣肺不仅能够发汗,使水气从表发越而出,还能通阳利尿,使水液下输膀胱而外出。从现代药理来看,麻黄、浮萍、苏叶、桂枝等疏风宣肺药,均有一定的利尿作用。
二、顺气导水法
主要是通过宣降肺气,达到行水利尿的目的。另一方面,导水还寓有泻肺逐水的含义,如水邪迫肺,邪实势急,又当同时泻逐,导水下行。
本法适应于肾炎水肿,阳水初起,或阴水急性发作,表现水气上逆犯肺者。症见水肿以上半身为甚,颈脖粗胀,咽喉阻塞不利,咳喘气急,胸胁满闷,气憋,难以平卧,尿少不利,舌苔白,脉弦有力,检查有胸腔积液。
常用顺气导水药有苏子、白芥子、莱菔子、厚朴、陈皮、沉香等。因本法主要用于“风水”水气犯肺,肺气壅塞的实证,故多与疏风宣肺药配伍合用,参入麻黄、杏仁之类以调整肺气的升降。如《诸证提纲》说:“盖杏仁能解肺郁,故肺气降而小便行也”。但“阴水”水泛而上迫肺气者,又当在温肾助阳,健脾化湿的基础上,参以顺气导水。
水气壅塞,颈部肿胀,水在皮下组织疏松部位,咽阻气窒者,加海藻、昆布,利小便、消水肿,历代本草多谓此两味药能“主十二种水肿”、“散结气”。
水邪迫肺,喘不能卧,当配合泻肺药,加葶苈子、桑白皮。势急者必须顺气与泻逐并施,取效方捷,可佐入甘遂、大戟,适当攻逐,以缓其急。《别录》记载大戟能“利大小便”,时珍认为甘遂能“泻肾经及隧道水湿”,说明两药除泻下逐水外,亦有利尿作用。用量在3至5克,入煎剂中,与利尿药配合应用,有时可见尿量增多,而大便无剧泻现象。
三、清肺解毒法
主要是清解上焦肺络热毒,但同时也有利尿作用。如《潜斋医学丛书》即指出:“肺主一身之气,肺气清即治节有权……肺气肃则下行自顺,气化咸藉以承宣,故清肺药皆利小水”。本法与“风水”风热偏重证用疏风清热宣肺法的主要不同点,在于热毒偏盛,而浮肿一般不剧。适用于急性肾炎初起或慢性肾炎因上感引发或加重,表现热毒偏盛,肺热气壅,肃降无权,治节失职,甚则水液停滞成肿。症见头面部水肿,或仅颜面、目胞微有浮态,身热,咽喉红肿疼痛,扁桃体肿大,或肌肤湿疮,溃破痛痒,小便赤涩短少,或见血尿,口干苦,舌苔黄,质红,脉滑数;或病情迁延反复,趋向慢性,经常因感冒引起咽痛,面目浮肿,尿检有明显变化者。
常用清肺解毒药有银花、连翘、紫花地丁、蒲公英、荔枝草、野菊花、一枝黄花、石韦、鹿衔草、土茯苓、鸭跖草、白茅根等,用量在比常规量加大2~3倍时疗效较好。
风毒上受,咽喉乳蛾肿痛,酌加土牛膝、虎杖、蝉蜕、桔梗、射干、牛蒡子、玄参等清上焦、利咽喉。
疮毒内归,皮肤感染,肌肤湿疮溃疡,酌配河白草、地肤子、山苦参、六月雪、黄柏、赤小豆等以清泄湿毒。
头面部肿势较重者,应与疏风宣肺药合用,伍以麻黄、浮萍之类。
四、养阴补肺法
主要是针对肺的阴虚内热证及气阴两虚的情况。由于肺虚容易反复感受外邪,尤其在迁延进入慢性病期,每因反复感冒致病情发作或加重,或常伴上感症状者,不仅要清肺解毒,预防和控制感染,同时更应采取补肺的措施,加强肺的卫外功能,改变患者的变态反应素质,才能避免感邪诱发。由于这类病例多见肺阴不足,内有虚热的表现,或兼夹外邪,经常迁延难解,故多以养阴清肺法为主。
常用养阴补肺药有沙参、麦冬、百合、玉竹、生地、山药、白茅根等。《潜斋医学丛书》记载用一味沙参大剂煎服治肺气不化,小溲不通,覆杯而愈。至于临床上常用于治疗慢性肾炎的党参、黄芪、白术等补气药,重点在于脾气,不能认为以补益肺气为主,两者主治目的的不同,应予区别理解。
气阴两虚,易汗、怕风,常易感冒,配黄芪、太子参、五味子、红枣,以补气固卫。如投黄芪而又觉内热,口咽发干者,可与知母合用;阴虚血热,小便尿血,或镜检红细胞多者,配丹皮、赤芍、小蓟,凉血止血;常夹外感症状,迁延难解者,酌加桑叶、菊花、银花、蝉蜕等,以轻清宣透;咽喉肿痛,干燥,呛咳,酌加玄参、牛蒡子、桔梗,以清利咽喉。
概括上列治肺四法各自的应用指征和范围,疏风宣肺和顺气导水法适用于急性肾炎以水肿为主症者,清肺解毒法适用于急性肾炎有明显的“上感”证候群,或存在慢性感染病灶者,但这几种治法也可用于慢性肾炎急性发作期。养阴补肺法则用于急性肾炎病程较长,或慢性肾炎常因“上感”反复发作,体虚抗病能力低下者,这些应用指征,基本符合“其标在肺”的论点。
接辨证结合辨病的要求,消除肾炎蛋白尿,恢复肾功能的治法是多方面的,至于从治肺来说,似可能从各个不同方面,或在某一环节上,促使肾脏实质性的病理损害得到修复。临床往往是在全身症状得到改善的基础上,使尿蛋白和肾功能获得相应的好转,说明增强全身抗病能力与恢复肾功能,治肺是一个重要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