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虚邪恋病慢肝,逐邪扶正需细参

名医简介

时振声(1930〜1997),原中国中医研究院教授。

病多虚实夹杂

急性肝炎阶段的病机多与肝胆、脾胃的湿热有关,而慢性肝炎又多为急性肝炎恢复不顺利,病情反复波动所形成。由于肝藏血,主疏泄,喜润恶燥,胆则内寄相火,胃亦喜润恶燥。故肝、胆、胃最忌热邪燔灼,脾则喜燥恶湿,最忌湿邪困阻,故在急性期多是湿热互结。慢性期湿热因素仍可继续存在,但因肝郁气滞,气滞而血瘀,故瘀血亦较为突出,这是在慢性肝炎表现为实证的二个方面。由于病程较久,精气内夺,如热盛煎熬精血,或治疗中过用苦寒乃致化燥,皆可导致肝阴内耗,甚则肝肾阴虚;肝郁而脾虚不运,精血来源不足,亦可导致肝脾两虚;如果湿困脾阳亦可引起脾阳不振,甚至脾肾阳虚。这是在慢性肝炎表现为虚证的三个方面。故不要认为慢性肝炎一定就是虚证,而忽视其实证的一面。由于慢性肝炎的病程较长,某些诱因又可造成病人机体内在因素呈“虚”的状态,从而形成湿热之邪未尽,正气内损的局面,使本病呈慢性过程.故虚中夹实,正虚邪恋往往是比较多见的。

临床体会慢性肝炎以肝血瘀阻,湿热俱盛、肝阴内耗、肝脾两虚、脾阴不足等证为多。

一、肝血瘀阻

多为病程较长,瘀血征象比较突出者。如面色黧黑,肝脾肿大,痛如针刺,唇暗舌紫,或舌有瘀点,脉象细,治宜活血化瘀,方如血府逐瘀汤。要注意病人是以肝血瘀阻为主,还是在正虚的基础上合并瘀血,因为两者治法不同,即使是以瘀血为主,但临床上也并不是单纯表现为瘀血,因此辨证时还要注意兼夹其他因素。

例1李某,男性,50岁。某医院会诊病例。

患者5年来肝脾肿大,肝功能反复不正常,此次因腹胀1月余住院,腹水征阳性,肝功能检查:谷丙转氨酶500u以上,总胆红质51.3pmol/L(3.0mg/dL),白蛋白/球蛋白:2.4/4.2。诊见病人面色黧黑,目黄唇暗,舌质暗红并有瘀斑,舌苔薄黄而腻,口苦口粘,口干不欲饮水,腹胀不思饮食,下肢肌肤甲错如鱼鳞状,辨证为肝血瘀阻夹有湿热,予血府逐瘀汤加茵陈、夏枯草、车前草等。1个月后复诊,黄疸已退,腹水仍有少量,精神转佳,谷丙转氨酶降至230u,仍继续服原方加减3个多月,腹水尽消,肝功能完全正常而出院。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病人面色、唇色均变浅,下肢肌肤甲错的鱼鳞状竟然完全消失。

二、湿热俱盛

肝郁日久可以化热,肝郁胃热及肝热脾湿也可进一步转化为湿热俱盛。临床上往往可以出现黄疸,上腹痞满,肝脾胀痛,纳差腹胀,恶心呕吐,口苦口粘,大便干结或粘滞不爽,舌苔黄厚而腻,舌质红,脉象弦滑。治宜清利湿热,可用苦辛开泄法,如小陷胸汤加味,或用苦寒清热法,如栀子金花汤加茵陈。如湿热化火,还可再加五味消毒饮。

例2梁某,男性,52岁,病历号186840。

患肝炎3年多,肝功能反复不正常,开始谷丙转氨酶波动在200〜500u,经治疗1年半方恢复正常,但3个月后谷丙转氨酶又上升至500u以上,并出现轻度黄疸,总胆红质38.49μmol/L(1.9mg/dl),磨池13.5u,麝絮++,此后肝功能一直未能正常又达1年,谷丙转氨酶500u以上,总胆红质37.6/xmol/L(2.2g、m/dl),上腹痞满,口苦口粘,不欲饮水,肝区疼痛,舌质红有瘀斑,但苔黄腻,脉弦而滑。病程虽长,但湿热仍然较著,且又夹有瘀血,乃以苦辛开泄之小陷胸汤加茵陈、夏枯草以清肝利胆,再加茜草、桃仁、旋覆花以活血通络。同年7月15日谷丙转氨酶降至158u,总胆红质减为23.9μmol/L(1.4mg/dl),但麝油由原来10u增至14u。仍按原方治疗,同年8月25日查总胆红质正常,谷丙转氨酶仍为158u,麝浊17.5u。此时患者上腹痞满消失,口苦口粘亦不明显,苔腻已退,湿热已除,因瘀血仍在,改用活血化瘀为主,兼清湿热余邪。方用当归、赤芍、川芎、桃仁、茜草、旋覆花、郁金、夏枯草、车前草治疗,2月后复查,麝浊降至7.5u,谷丙转氨酶正常,因又有上腹痞满,舌苔薄腻,乃于上方合用小陷胸汤治疗,至1977年1月6日复查,肝功能全部正常。

三、肝阴内耗

热甚则伤阴,如治疗过程中过用香燥之剂或苦寒药应用较久,也可化燥伤阴,而使肝阴内耗。症见头晕心烦,口干唇燥,口渴喜饮,大便干结,两眼干涩,睡眠不安,两胁隐痛,腹胀食少,小便黄赤,脉象弦细,舌红少津或中有裂纹,甚则腰膝酸软,足跟疼痛,手足心热而为肝肾阴虚,方用一贯煎。虽为虚证,但多虚中夹实。

例3张某,女性,39岁,病历号161669。

患肝炎已3年余,谷丙转氨酶一直波动在195〜380u之间。经用清热利湿药后,谷丙转氨酶逐渐正常,但肝区仍痛,腹胀纳差,恶心厌油等症状不减。8个多月后谷丙转氨酶又上升为284u。先按肝脾两虚治疗1个月,谷丙转氨酶略降为238u,但病入口干喜饮,两眼干涩,大便干结,肝区隐痛,脉象弦细,舌质红,舌苔薄黄腻,乃肝阴内耗夹有湿热。用一贯煎合金铃子散加夏枯草、晚蚕砂。服药1个月后,症状减轻,谷丙转氨酶也降至正常。继服原方予以巩固3个月,随访1年,肝功能一直正常。

例4裴某,女性,43岁,病历号184123。

病程3年,谷丙转氨酶波动在200〜300u之间。来诊时谷丙转氨酶500u以上,麝浊13u,麝絮++,白蛋白/球蛋白:3.36/4.9;血清蛋白电泳分析:白蛋白0.515g/L(51.5g、%),球蛋白:c。O.O。g/L(4.5g、%),a20.063g/L(6.3%),(360.25g/L(25%),70.31g/L(31.0%);血沉40mm/小时;LE细胞:11次均未找到。临床表现为疲乏无力,口干喜饮,足跟痛,面色晦暗,唇暗舌红紫并有瘀斑,脉象弦细,辨证为肝肾阴虚夹有瘀血。用一贯煎加茜草、红花、王不留行、路路通、牛膝。服药3个多月后,谷丙转氨酶正常。9个月后复查,肝功能正常,白蛋白/球蛋白为5.0/2.6,血沉22mm/小时。

四、肝脾两虚

有脾虚表现,脾虚则运化吸收障碍,精血来源不足,而致肝血亦虚。且在热证阶段,肝阴内耗,亦使肝血不足,故为肝脾两虚。症见面黄无华,腹胀纳差,倦怠无力,大便偏溏,脉象沉细,舌质淡或紫红,有齿痕,舌苔薄腻,治宜健脾养肝,用归芍六君子汤。肝脾两虚属虚证,但要注意虚中夹实。宜加夏枯草、晚蚕砂、荷叶、砂仁等。

五、脾阳不足

湿困脾土而脾阳不足,症见疲乏无力,食欲不振,腹胀便溏,口粘口淡,不欲饮水,两腿发沉,脉濡或沉弱,舌苔白腻质淡,有齿痕。宜健脾化湿,用六君子汤、平胃散、不换金正气散。如脾阳不足进一步导致脾肾阳虚,则宜温补脾肾,如附子理中汤。应用温燥药物要注意到肝阴内耗的问题,故脾阳不足常可转化为肝脾两虚。

例5吴某,男性,41岁,某医院会诊病例。

病史1年余,最近2个多月来乏力纳差,恶心呕吐,黄疸较深,并有腹胀及胀水。肝功能不正常:谷丙转氨酶414u,麝油1lu,麝絮++,总胆红质273.6μmol/L(16mg/dl),白蛋白/球蛋白:2.7/3.7。初诊时患者精神萎靡不振,身目均黄,黄色不鲜明,口粘口苦,不欲饮水,腹胀尿少,舌质淡红,苔腻微黄。本属脾阳不足,但脾虚生湿,湿郁化热,而又属湿重之象,乃以苦辛淡渗的二金汤加茵陈、夏枯草、车前草等治疗,1个月后热象消失,病情稳定,腹水未见增加,黄疸亦未再加深,舌苔变为白腻,脉象滑软,乃改用胃苓汤合二陈汤加茵陈、车前草等。治疗4个多月,黄疸及腹水逐渐消退,肝功能亦逐渐恢复正常。

以上举例可见无论是实证或是虚证,都有兼夹因素在内。因此治疗上要分辨主次,如是以湿热为主者,清利湿热才有利于病人恢复,不要认定慢性肝炎是虚证,强调湿热是在虚证的基础上发生的,只要扶正治“本”,则湿热之“标”自消。其实如湿热为主者,应属实证范围,“本”即是湿热,因此清热利湿即是治“本”。即使是因湿热阻滞中焦,脾胃失其升降之常,呕恶纳少,也是湿热为主者所造成,即属实证,切不可从虚证施治;反之,如果是正虚为主,在正虚的基础上夹有湿热、瘀血等,则扶正之中兼以祛邪,可有助于迅速恢复。单纯扶正不兼祛邪,不注意兼夹因素,则效果亦不满意。

脂肪肝应辨证应用去脂药物

慢性肝炎合并脂肪肝并不少见,多种病机表现中都可同时合并脂肪肝,更使病程延长。对于脂肪肝的治疗,仍应按上述病机辨证治疗,可适当在相应方剂中加入去脂药物,如山楂、泽泻、瓜蒌、荷叶、草决明等。

例6张某,男性,28岁,干部。

患肝炎已3年,肝功能谷丙转氨酶反复波动在200u左右,HAA为弱阳性已1年,来诊时谷丙转氨酶为184U,血脂:三酸甘油酿3.46mmol/L(306mg/dl),(3脂蛋白0.505/(11),超声波:肝上下界11.5:111,肋下(-),肝波呈平段,出波衰减。诊断:慢性肝炎合并脂肪肝。近一年来体重增加10余斤,症状为五心烦热,口干口臭,渴喜饮水,原谷丙转氨酶不正常时服苦寒药物过久,以致肝胃阴虚。今以滋养胃阴为主,初用一贯煎,以后又用玉女煎,均再加荷叶、焦山楂、泽泻等去脂药物,约3月余,复查三酸甘油酯为0.65mmol/L(57.2mg/dl),P脂蛋白3.1g/L(0.31g/dl),谷丙转氨酶正常,HAA—,症状亦明显减轻,超声波检查亦正常。

乙肝表面抗原阳性应从扶正入手

目前全国各地都在研究用中草药使乙型肝炎抗原阴转。在实验研究方面,大多是做体外抑制试验,据报道有明显抑制作用的中草药有大黄、黄柏、虎杖、黄连、胡黄连、石榴皮、贯众、紫参、地榆、穿心莲等。也有认为有明显抑制作用的中草药多属苦寒清热之品,但常用清热解毒方剂,如大剂五味消毒饮、茵陈蒿汤、三黄解毒汤、黄连解毒汤、白头翁汤、清肝汤、龙胆泻肝汤等,对乙型肝炎抗原并无抑制作用,如果研究仅限于体外试验,不结合临床,不和人体脏腑机能状态相结合,可能收效不一定很大。

开始认为乙型肝炎抗原阳性代表体内有病毒存在,多用大量清热解毒药治疗,在急性期效果尚好,由于乙型肝炎急性期治愈后,乙型肝炎抗原可以自行消失,不好评定效果;在慢性阶段用清热解毒药并无明显效果,最近从中医辨证,以扶正入手,调整机体的脏腑功能,亦有使乙型肝炎抗原转阴者。

例7秦某,男性,40岁,病历号164494。

患肝炎5年,谷丙转氨酶经常波动在150〜250u,1975年12月15日査谷丙转氨酶190U,HAA阳性,根据当时临床表现有肝区隐痛,口干喜饮,口苦口粘,纳差腹胀,体胖,脉象弦细,舌质红无苔。超声波检查呈微小波,前半集中,出波衰减,诊断为慢性肝炎合并脂肪肝。中医辨证为肝阴内耗夹有湿热,以一贯煎加郁金、神曲、晚蚕砂、荷叶等治疗,1976年1月18日査谷丙转氨酶正常,1976年2月24日查HAA—,1976年4月26日查HAA仍为一。地震期间因劳累于1976年8月28日复查肝功能,谷丙转氨酶上升为207u,HAA又为阳性。临床表现有肝区痛,腹胀纳差,脉象仍为弦细,但舌苔白腻,中医辨证属脾阳不足,痰湿内阻,用藿朴夏苓汤加减治疗。其间因患者赴它处治疗2月余不见效,又来就诊,查谷丙转氨酶296n,HAA仍为阳性,辨证同前,仍服藿朴夏苓汤加淡竹叶、滑石、荷叶、郁金等治疗,腹胀消失,肝区不痛,体力增加。1977年1月4日查,谷丙转氨酶为170u,HAA—。又服上方1个月,谷丙转氨酶正常,直至1977年12月HAA仍为阴性。

由上例可以看出患者原病机为肝阴内耗,以后转变为脾阳不足,各按其病机辨证治疗,同样均能使HAA转阴,因此中药调整机体脏腑的功能,可能对机体的免疫功能有一定影响。

总之,在整个肝炎的治疗过程中,急性期要注意避免发生延缓恢复,消除一切诱发机体造成“虚”的状态的原因,或有助于减少发生慢性肝炎的可能;如已发生慢性肝炎,则应根据主次,积极治疗,调整脏腑功能,绝大多数的患者还是可以治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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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黄疸胁痛臌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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