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土平成治水首重培土，阴阳偏致每从肺肾推求

水因风起，温肾宣肺

急性肾炎往往由外感所引起，其临床表现与《内经》《金匮》的风水相类似。病名“风水”，深可玩味，盖狂飙起而水热逆行，形象地说明了本病的病理关系。“风”起着主导作用，故急性肾炎的治疗，当着眼于宣散风邪以孤立水势；选用风药，借风药之动以行水邪。而风邪每多兼夹，或夹寒，或化热，或蕴郁而为湿毒，尤当辨证以施治。

一、温肾阳以祛风寒

寒水外受，多致伤肾，症见面目浮肿，渐及全身，面色淡，形体恶寒，腰痛骨楚，尿少不渴，或咳嗽痰稀，苔薄白而润，脉浮紧弦数。此风寒袭肾，肾阳不伸，无以鼓动蒸发，以致水湿停留。治宜温肾散风寒，宣发肾中阳气，以麻黄附子细辛汤为主方，佐以五苓、五皮及前胡、杏仁等宣肺运脾、理气行水之品。腰痛膝冷可酌用独活寄生汤，咳喘甚者可配合小青龙汤，分别加减化裁。

风寒证以寒伤肾阳为特征，此时温经祛邪，鼓舞肾间动气，激越其蒸发作用，俾风寒外撤，则寒水之邪自然默化。

二、宣肺气以泄风热

风邪外袭，肺先受邪，而风热犯肺尤为多见。其症面目浮肿，继及肢体，尿少色黄，咽红口渴，发热咳嗽，舌尖红，苔薄黄或底白罩黄，脉来浮滑而数。此证风热蕴肺，肺气输布无能，使水邪内停，交蒸互郁，壅塞不通，浊蕴生热，其病机较风寒证复杂。治当辛凉透泄，宣肺行水，不可因其热而过于清凉。方用越婢加术汤为主，加入浮萍、紫苏、杏仁、前胡、葶苈、茯苓皮、陈皮、茅根等以宣肺泄热，宣通壅滞。如咽痛便秘，囊肿尿赤，可酌用升降散宣上泄下。

风热证易发于春令，风邪激动水气，水聚气壅，内夹郁热。有些病例，可因扁桃体炎、腮腺炎、麻疹、荨麻疹等病证而诱发，尚可参照温病治则进行辨治。

三、解水毒以治风湿

风邪侵袭，湿热浸淫，酝酿化毒，始则水毒疮疡，留恋在表，致疥癣之疾，渐而邪乘肾气之虚而入里，致气化失司，水湿潴留为肿。其症初起常见多发性皮肤湿疹疮疡，继则出现全身浮肿，小便黄少，舌红苔黄腻，脉弦滑数。治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为主方，佐以防风通圣散，加入蒲公英、银花、苦参、蝉衣、土茯苓、赤芍、茅根等以祛风解毒，宣湿泄热。此证如能在湿疹疮疡时即予以重视，一般不致酿成大祸。

水土平成治水首重培土

肾炎至慢性期，其病理变化涉及内脏者居多，即有病邪，亦多为脏腑机能失调以后的病理产物，故慢性肾炎应以调治脏腑为主。慢性肾炎的病机，与肺、脾、肾三脏的功能有关，即所谓“其标在肺，其制在脾，其本在肾”。而在整个病程中，“其制在脾”尤为关键。盖肾炎迁延，湿邪最易伤脾，一旦脾胃功能失健，不能运化水湿则浊邪不断产生，失于堤防封固则精微不断漏泄。故调治脾胃，守在中焦，使中流砥柱有权。临床辨治：水湿偏甚者，侧重于健运脾胃之阳气；气液偏虚者，着眼于滋荣脾胃之气阴。

一、扶脾阳以运水湿

脾虚不能制水，水湿反溃脾土，症见面色浮黄虚胖，肢怠身困，懒散乏力，脘痞食少，尿少色淡黄，大便不实，舌胖苔白或微黄，脉来濡软。此脾胃阳气不足，湿浊困顿，用五苓散为主方化气行水。如食欲呆滞，纳后作胀，加香砂六君子汤和中助运；少气乏力，遍身肿势较甚，取防己黄芪汤益气消肿；腹时冷痛，腰酸冷痛，则佐肾着汤温中散寒；腹胀气垂，或见定位性浮肿，则选补中益气汤补气举陷；如兼外湿侵扰，暂用藿香正气散以宣化湿浊。脾虚湿邪内盛，土虚木摇，在个别病例中，可见肾性高血压，其特征是面淡色薄，形体虚肿，脉弦而按之濡软，临床表现呈湿胜阳微，暂名之曰“白面高血压”，治当崇土胜湿，用补中益气合苍附导痰汤加减为治。

二、养脾阴以资化源

脾主升运，又主散精。脾不升运则清浊升降乖违，脾不散精则清津输布失常，遂成浊邪贮留，精微丧失，阴精无以生化之复杂病理变化。脾胃阴液因之耗伤，营养不定，脏腑失养。患者食欲低下，四肢清瘦，皮肤干燥，便溏不实，舌上少苔，脉象虚细。如出现浮肿，此乃津液不归正化而转化为水，其病机较阳虚失运更深一层。临床常见其形如肿而肌肉消瘦，嘈杂似饥而食欲少思，或能食而时或大便洞泄，尿量正常而蛋白尿长期不消，苔少舌颤，脉来虚弱或重按见芤象等。当此之时，切不可见有浮肿而再用燥湿或淡渗重伤其阴。宜从参苓白术散化裁，选用太子参、北沙参、淮山药、米泔炒于术、白扁豆、莲子、芡实、石斛、麦冬、苡仁、冬瓜仁、茯苓、玉米须等，复入酸甘化阴，如白芍、木瓜、萸肉，略佐和中悦脾，如陈皮、山楂、谷麦芽。此法甘润滋益，清养脾阴而升运精微。一般皆以此法常年守方调治。结合天时节令，如梅雨季及暑湿当令，及时用藿香正气或六和汤宣化和中，以防时令湿邪乘虚侵扰；冬令收藏，则加用五子衍宗、金锁固精、左归丸等以固封藏之本。曾治一病人，因多次出现尿毒证，用温阳药则口干舌燥，用滋阴药则苔腻便溏，后改用此法调治，汤丸并进，肾炎虽未根除，而10余年来病情稳定，且能坚持工作。

临证体验，肾炎出现脾阳虚证，是湿邪与阴虚两者处于相互矛盾之阶段，治疗上采取甘缓平和之法，和中养液，益气化湿，无偏倚之弊。要在扶持脾胃机能，使其有较长时期之相对稳定，则脾胃气阴充复，化源有资，病情庶可转愈。

阴阳偏致宜从肾中推求

肾炎后期，脏气变动于内，阴阳各造其偏，湿浊逗留，或从寒化，或从热化，病机错综复杂。一般来说，阳虚湿困，责之脾肾；阴虚湿热，咎由肝肾。

一、阳虚寒湿治脾肾

脾肾阳虚，或土残水滥（重点在脾），或水寒血败（重点在肾）。在辨证上当分两步，在治疗上当有所侧重。

1.土残水滥：矛盾的主要方面在脾阳不振，土不制水，寒水日溃，这是脾阳虚的进一步发展，浸渐而损及肾阳，形成脾肾阳虚之局。症见面色㿠白，轻度浮肿，形体畏寒，手足欠温，口淡不渴，体倦神疲，纳减便溏，尿少或小便清长，舌质淡胖，苔白腻或水滑，脉沉细或濡软，此阳虚化源不足，气血虚寒之象，宜用真武汤合用黄芪桂枝五物汤化裁，并以防己茯苓汤（浮肿较著）、保元汤（气血偏虚）等方加减之。

对于脾阳虚证初转脾肾阳虚，辨证需更为警惕，当本病在脾虚食少之时，如见面色由黄转淡，精神由倦怠乏力而觉寒意瑟缩，脉象由濡软而渐转细弱或沉迟，肾虚证初露端倪，即舍培中之方，而取温阳之法，首选真武汤为主方，扶土镇水，温阳散寒，脾肾同治。但此时不宜早用萸、地，否则碍脾助湿，有违阳生阴长之旨。真武汤有釜底增薪，暖土御寒之功，治肾炎时常用此方，且宜坚持守方，主要掌握面色淡白，舌苔冷白又乏生气，脉沉细或大而无力，病人自觉下半身有冷感（不必下肢清冷），腹肌板滞少活力，尿少不畅或夜尿频多。临床有此一二见证，即为用真武汤之指征。

2.水寒血败：矛盾的主要方面在肾阳伤残。肾主封藏，又司泌别，阴虚血寒则精化为水，使湿邪秽浊日见浸渍，气不化精则水寒血败，使蛋白和血细胞从尿中大量丧失。症见面色灰白，肢冷形寒，动则喘促，下肢漫肿，阳囊湿冷，小便甚少，舌淡无华或淡紫，苔薄白或舌光无苔而润，脉沉细而尺虚弱，此沉阴凝闭，阳运虚甚，宜用济生肾气丸合当归四逆汤，吞服黑锡丹及参茸类丸剂治之。此法补肾扶阳，温煦血脉，散寒行水，有改善肾脏机能之作用。如小便甚少，可暂用双氢克尿塞、氯化钾配合。

二、阴虚湿热理肝肾

由于长时期蛋白和血细胞从尿中丧失，湿浊之邪稽留下焦，肝肾精血暗耗，湿壅生热，形成阴虚夹湿热之证。如下虚阳火浮越，则为虚弱浮热之候。

1.阴虚湿热：湿热久恋，伤及肝肾之阴，病邪深入重地；亦可因素体肝肾阴虚或房室不节，致肾中相火妄动，与湿热依附为疟。症见面色灰滞，如蒙尘垢，两颧潮红，低热不清，口中不粘，脚心热灼，小便黄浊，尿出不爽，舌红苔黄，舌体少苔，脉象细数。此证阴虚夹湿热，其病理基础仍不离湿邪为患，肾炎后期较多此症，且易见肾性高血压。治宜坚阴滋肾，泄化湿热，用知柏地黄汤加牛膝、车前、益母草、白茅根等治之。此证在治疗中矛盾重重，单纯用清化湿热或滋阴都不能切合病机，当清理湿热与滋阴降火并举，尤须在阴虚与湿热二者之间辨析其轻重缓急，用药亦有所侧重。滋阴药可选用生地、元参、天冬、麦冬、知母、山药、女贞、旱莲等；清湿热可选用黄柏、黄芩、木通、车前、茯苓、泽泻等；平肝降火可选用石决明、牡蛎、黄柏、知母、丹皮、白薇、决明子、夏枯草等。要注意苦燥分利易伤阴，厚味浊腻易助湿，处方选药，尽可能减少流弊。

2.虚弱浮热：多出现在肾炎经用激素而引起的后遗症中，临床表现为脸如满月，面浮油垢，颧时潮红，心烦烘热，动则易汗，形似丰腴而肌肉消瘦，食欲亢奋而动作倦怠，舌红苔黄而，底质白腻，脉象滑数而重按空豁。从证测药，而知激素为热性药物，有助热伤阴，激动虚阳，壅遏湿热之弊。故见此外盛中虚、上盛下虚之候。试以《小品方》二加龙牡汤治之，取白薇养阴泄热，附子导火归源，龙、牡潜阳育阴，加知、柏坚阴滋肾，泽泻利湿泄热，药效尚为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