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消渴皆燥热,治需辨证化瘀血

名医简介

陈亦人(1924〜),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

糖尿病属中医消渴之证,为临床常见病、多发病,多发于中老年。是病中医早有所载,自《内经》以降,多崇辨证论治,每多获效。然于金元,河间学派力主阴虚燥热说,如其多次批评“腰肾虚冷”而用燥热之谬,“岂可以燥热毒药助其强阳而伐衰阴乎?”张子和更直接地批评肾气丸治消渴之法:“以八味丸治消渴,水未能生而反助火也。”这种治疗上的偏执性,至清代温病学说的鼎盛,愈演愈烈,以至医者论治消渴,多重于阴虚液涸、火热炽盛之说,如邹滋九在《临证指南医案·三消》按中说:“三消一症,虽有上中下之分,其实不越阴亏阳亢,津涸热淫而已。”此类观点,对后世影响颇深,终成偏执阴虚燥热论治消渴之流弊。近代诸多医籍和教材,在论及消渴证时,也多执阴虚燥热之说,据肺燥、胃热、肾虚之不同情况,分别采用清热润肺、清胃养阴、滋阴补肾等,将治法囿于滋阴泻火之一途,诚失于妥切。

若深究消渴病机,除阴虚火旺之外,尚有气虚、阳虚等不同病机。盖燥为火热之属,最易伤气,所谓“壮火食气”者是也。中气不足,转输失常,津液不布,燥邪更甚。肺气不足,宣发停滞,津滞不润,则口干舌燥。临床中发现,多数消渴患者,虽屡投滋阴降火之品,而疗效不彰,甚或愈治愈烈。细审之,虽有口渴舌红少津,反多舌淡齿痕,此为阳虚所致。阳虚不化,水趋于下,故小便清长。津不蒸腾,空转失润,则口渴喜饮。肾关不固,则精微外泄,故多食易饥。而标实方面,亦非纯火,瘀血为患亦十分普遍。盖燥热愈甚则阴愈虚,阴愈虚则燥热愈甚,耗津灼液,血液变浓,行滞不前,留而为瘀。阴损及阳,阳虚生寒,寒凝血脉,则为瘀血。气为血帅,气行血行,气虚推血无力,血滞不前,亦为血瘀。加之临床上糖尿病患者病程较长,有的长达数十年。部分无症状患者,病程更难估计,因始终无症状,直至脑血管或心脏严重并发症在临终前不久才被发现患有糖尿病者,多有久病入络之机内伏。现代研究报道,糖尿病患者全血粘度和血浆粘度升高,红细胞聚集性增强、变形能力降低等。且其常见的并发症动脉硬化、中风偏瘫、冠心病、高血压、视网膜病变等等,莫不与瘀血密切相关。因此,糖尿病患者普遍存在着瘀血内停之机。在治疗上,不可偏执滋阴泻火,应据证立法,辅以活血化瘀,疗效方高。兹举例说明之。

例1郑某,男,64岁。1996年1月28日初诊。患者被确诊为糖尿病4年余。4年来,一直口服西药降糖药,但尿糖、血糖仍未能控制。近来,小便排出不利,又被西医诊为“前列腺增生”,服药乏效,而来求诊。现症:口干喜饮,饥饿多食,小便量多,排出困难、分叉,舌红少津,舌边背部有瘀斑,苔黄糙,脉沉。查尿糖(++),血糖8.9mmol/L(160mg/dl)。证属瘀血内积,肺热壅盛。治拟化瘀消积,补肺清热。投桂枝茯苓丸加减:

云茯苓15g、桃仁泥10g、粉丹皮10g、嫩桂枝3g、川黄柏6g、重楼片15g、生黄芪15g、肥知母10g、炙紫菀15g、生川军3g。

水煎服,14剂。4月1日复诊:药后大便稀,小便分叉略有改善,苔脉如前,仍守原法,原方去川军,加山栀10g,生地15g,水煎服。是方共服35剂,其间有耳鸣,故加入天麻、杞子、牡蛎等,并嘱逐渐减西药用量。5月27日诊:近来发现皮肤脱屑颇多,足底大块脱皮,此皮下微循环障碍所致,改用化瘀通阳之法,处方:

金银花15g、蒲公英15g、杭白芍15g、生甘草6g、茺蔚子10g、马鞭草10g、凌霄花10g、桃仁泥10g、葛根10g、生地15g、黄芪6g。

水煎服。此方共服28剂,其间停服西药,血糖恢复正常,诸症消失。6月24日来诊,已连续复査血糖均在正常范围,药尽求诊。据证嘱其再服上方7剂,以巩固疗效。

案2:王某,男,56岁,1987年7月初诊。患者有糖尿病10余年,屡治乏效,特从老家赶来就诊。现症:口干而渴,饮水不止,小便量多,色黄,多食易饥,形体中等,舌红少津,苔薄而黄,脉沉。证属阴津亏虚,瘀血停滞。治拟酸甘益阴,升清化瘀。

处方:

细生地30g、天花粉20g、杭白芍15g、生甘草6g、乌梅肉6g、潞党参12g、粉葛根15g、五灵脂10g、草红花10g。

水煎服,每日1剂。1991年11月19日其子来诊告知,患者连服上方30余剂,诸症消失,尿糖、血糖均恢复正常,遂告痊愈。其子今年亦患糖尿病,屡进滋阴生津、清热之品未效,自己改服上方30余剂,血糖降低,尿糖由(++++)减为(+++),今特来诊。现症:口渴喜饮,易饥尿多,双小腿发酸,舌红少苔,脉沉。上方加二妙散化裁:去花粉、乌梅、党参,加炒苍术6g,炒川柏6g,忍冬藤15g,川木瓜10g,桃仁10g,水煎服。1992年5月2日,其子因诊他病告知,上方服20余剂后病愈,迄今未发。

以上两案在诊治过程中,均重视活血化瘀,但据患者的不同情况,配伍不同,各有侧重。例1病程较久,且伴有前列腺增生,舌质有瘀斑等瘀血见症,故初诊以桂枝茯苓丸活血化瘀,通经消癥。药进30余剂,诸症改善,但又见皮肤脱屑、足下脱皮之象,故改用化瘀通阳之法。由于该方活血通阳而不具燥性,寓通于滋,活血解毒,是以药服效佳,终收全功。例2则口干而渴、舌红少津、苔黄芩一派燥热之象,故以酸甘益阴,升清化瘀之法处方用药。连进30余剂诸症消失,遂告痊愈。可喜者,其子亦患是疾,久治乏效,而主动服用30余剂,亦有效验,可见上方对糖尿病效果的普遍适应性。但其子与其父病情又略有不同,因其子体质较壮,病机偏下,以下焦湿热为著,故去花粉、乌梅、党参,转以主攻下焦湿热。加入二妙散,以清利下焦湿热之结,且苍术转脾之机颇效,足以抵党参之功。药进20余剂,终获痊愈。

如上可知,糖尿病并非皆属燥热,治疗亦非单纯滋阴降火,瘀血为患亦属常见。故治疗该病应在辨证论治的前提下,增入化瘀之品,若瘀血指征明显时,主用活血化瘀,此不仅对本病有良好疗效,而且对心脑血管及其他系统的并发症,均有较好的防治作用。

(张喜奎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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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消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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