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简介
孙秉严(1920〜),北京中医肿瘤研究基金会门诊部主任医师。癌的发生,是人体脏腑阴阳失调,六淫、七情、外伤等因素诱发的结果。与其他疾病不同的是,上述致病的内外因素,使体内产生寒性或热性瘀滞后,又能产生一种“毒”,由于毒的日积月累,才引发了癌。这种毒虽然看不见,但有“象”,表现于局部和全身。所以癌症是一种全身性的病变,肿物是其局部表现,应把治疗全身与局部、治本与治标结合起来。使用的药物,既峻猛攻邪,又使病人饮食增加,精神振奋,不偏废其中任何一方面。但人体因病致虚者多见,因虚而致病者少见,因此治癌的基点是驱邪,邪去正即安。按八纲、气血津液辨证方法,把临床各种癌症分为八证:气滞毒结、血瘀毒结、寒瘀毒结、热瘀毒结、虚瘀毒结、实瘀毒结、痰湿闭阻毒结、津枯液燥毒结,其中寒瘀毒结型最多见,占肿瘤病人的80%以上。
癌症的治疗,必以清除体内的“毒”为最终目的。而癌症病人,无论患病以前或患病以后,多有大便秘结不通或通而不爽的现象,有的大便坚硬如羊屎,说明无论癌症病人还是正常人,都应注意大便的通畅。颇为赞赏张子和攻下以驱邪的思想,祛毒、破瘀、攻下三者结合,用于各种类型的癌症。大原则确定之后,还要根据整体情况和病性的寒热虚实选择药味和加减化裁。祛毒常用的有汞制剂、砷制剂、斑蝥、蟾蜍、巴豆(不去油)等剧毒品(大都配在成药中);破瘀常用桃红四物、三棱、莪术、水蛭、干漆;攻下常用川军、巴豆、玄明粉、槟榔、二丑。癌症患者,脾肾阳虚、寒瘀毒结者多见,应加桂附、良姜辛热温里,下元虚寒明显者加硫黄。对剧毒药的用量又严格掌握,亲口尝试,亲身体验其反应。主张“破有瘀而不伤正,攻有毒而不中毒”。十分推崇孙思邈所说的为医应有“鹫之眼,狮之胆”,即认证要准,下药要猛。该攻不攻,就失去了治疗机会。胃脘部或脐左旁出现压痛,手感板滞,就是具备攻下的条件。长期服用药物,没有发生过蓄积中毒现象,多数患者服药后大便泻下粘冻状和烂肉状物,有的从小便排出,还有的吐出。患者普遍反映,泻下的秽物越多,身体愈感轻松,痛苦亦减少。
创“三印、两触、一点”的诊断方法
辨证准确,方能治疗无误,但临床寒热、虚实之差只在咫尺之间,毫厘之差则千里之失,诊断必须在四诊基础上进一步客观化。经过临床反复验证,独创三印,即指甲印(指甲根部粉白色印记)、舌齿印和腮齿印(舌边和两腮粘膜上牙齿挤压的痕迹)与病证的寒热有内在联系。还发现胃、脐部压痛点,耳廓上的结节往往能反映气滞血瘀的存在;皮肤上的白斑(大如蚕豆,小如小米粒)可见于大多数癌症患者。于是他总结出三印辨寒热,两触(触摸耳甲腔、耳甲艇部位的肝、脾区有无增厚、压痛、硬结,触摸胃脘和脐左旁开一寸之处有无压痛,辨肝郁的有无及程度)一点(全身皮肤白斑的有无及多少)辨毒结的有无及程度,这种诊断方法指征客观,简便易学,且准确率高。如见到指甲印小(小于正常的2mm)、舌腮印明显者,可断为寒证,两触阳性反应为有瘀滞,皮肤小白点多者为毒结重。用辛热破瘀攻毒药之后,随着局部和全身病情的好转,指甲印变大,有甲印的指数增多,舌、腮印也消失。惟耳、胃、脐的阳性反应点及皮肤白斑的消失较慢,但随着服药时间的延长,也会逐渐消失。“三印、两触、一点”诊法为四诊增添了新的内容,它与四诊所得相互印证,大大提高了辨证用药的准确性。
恶性肿瘤 治重寒瘀
使人体阳气受到损伤,最严重者莫过于寒邪,阳气受伤则形成阴证。金元时代医家王好古《阴证略例》中把“冷物伤脾”和“外感风寒”看成是形成阴证的外来因素。张景岳把寒邪分为外来之寒和本来之寒两种。《景岳全书·新方八阵》说:“夫寒之为病,有寒邪侵于肌表者,有生冷伤于脾胃者,有阴寒中于脏腑者,此皆外来之寒……至于本来之寒,生于无形无响之间,初无所感,莫测其因。”其实这本来之寒就是指与先天禀赋关系密切的体质情况,因此张景岳总结寒的成因说:“或因禀受,或因丧败,以致阳气不足,多见寒从中生”。就诊的全国各地病人,不论是长江以北还是长江以南,也不论是沿海还是内地,寒型和偏寒型证候者最多,约占80%(从1000人总结分析中得出)。
寒证总的可以归于机体热量不足,热证总的可以归于机体热量有余,因此可以认为寒型之人生理功能减退,其一系列外在表现是机体对内外有害因素抵抗力低落的表现。反之热型之人生理功能亢奋,其一系列外在表现就是机体对内外有害因素反应旺盛的表现。人的血气阴液,要靠阳气的推动才能运行,阳气虚则热量不够,推动力就小,津液精血的运行就变得缓慢甚至停滞下来。阳气虚反过来又容易遭受寒邪的侵犯,正如《素问·举痛论》说:“寒气客于小肠膜原之间,络血之中……故宿昔而成积矣。”这样,有形的癥瘕、积聚就形成了,这也是体质属寒的人中得肿瘤者居多,肿瘤病人中寒证居多的原因。
寒性体质多患痰食停滞或癥瘕积聚,治疗应在活血化瘀、消食化痰药中加入温热回阳药物。清代王清任创制的急救回阳汤就是回阳化瘀的典型方剂,由党参、附子、干姜、白术、甘草、桃仁、红花组成。前5味药辛热回阳、甘温益气,后2味药活血祛瘀,而且辛温辛热药的剂量远远大于活血药,意思很明白,就是要通过补充热量来驱散寒气,使瘀散气行。对于痰饮的治疗,张仲景《金匮要略》指出:“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处方有苓桂术甘汤、肾气丸等,都是通过增加体内的阳气来推动水饮的运行,从而使水液代谢恢复正常。
瘀血、痰湿、食积停留,又能阻塞气机,使气滞而不行,于是痰、瘀、气、积等相互交结,久则郁而发热。如对此不仔细辨认,再用寒药去清热,等于雪上加霜,临症一定要以四诊加印法去详察。现举几例说明:
例1匡某,男,62岁。既往有结核病史及胃、十二指肠溃疡病史。高烧20多天不退(最高达40.5℃),在北京某总院治疗无效。身体消瘦(体重44.54kg),进食少,大便数日未解,身上有数十处伤(战争时留下)。1971年1月请会诊。
查体见10个手指全无甲印,甲体粗糙有纵纹,色暗红。舌、腮印(+),左耳壳结节(+),胃脐压痛(+)。舌淡苔厚而干,脉沉细而弦。
证属寒瘀气结停滞,治以辛散温通,破瘀攻下。
日1剂,频频灌服。
服药后,下黑便与燥粪球很多,烧渐退。3剂之后,烧完全退,能进食,下床活动。
例2虞某,女,41岁,住北京。于1977年3月开始咳嗽,痰中带血。北京某院检查诊为肺癌,5月病情恶化,出现胸水,持续高烧(39.5〜40℃之间)。3个多月来经西药退烧、输液,中药羚羊角、犀角等治疗,烧仍不退。每日进食1两许(亦勉强吃下),大便数周未解,已卧床不起。验血:血色素3g。于1977年8月来诊。
查体见体质消瘦,面色苍白浮肿,重度贫血貌,舌苔灰白厚腻,脉沉迟无力。两手10指均无甲印,舌、腮印(++),双侧耳壳增厚,胃脘部高突,压痛明显,脐左旁压痛(+)。
证属大寒瘀滞毒结,正虚邪实蓄毒,治以温热回阳扶正,驱毒破瘀攻下。
成药处方:
汤药处方:
服药3剂之后,烧退能食,大便下黑粪及烂肉状物很多。服药1个月后拇指出现小印,日食3〜4两粮食,能起坐,血色素8.7g。
例3万某,女,47岁,住天津红桥区。患乳腺癌,术后转移(淋巴及肺转移,天津市某医院检查确诊)。1971年1月4日(术后2个月)来诊。
查体见舌淡红,脉沉紧,10指甲印全无,舌、腮印(+),左耳壳增生(+),胃脐部压痛(+)。
证属寒瘀毒结,治以辛热驱寒化郁攻毒。
成药处方:
汤药处方:
每日1剂,早晚分服说明:此汤药是1971年7月19日患者在服中药期间出现腰部带状疱疹后开的(在此之前患者已服药半年之久,病情有好转,具体方药从略)。对于带状疱疹的治疗一般都用凉血清热解毒药,而我根据印法所见,处方仍以辛热为主,仅稍佐祛湿凉散之品,3剂之后,疱疹之疼痛基本消失。继续服药至1971年10月15日,两手甲印开始微现,舌印变浅,不适症状大大减轻。至1972年6月23日,两手甲印基本恢复正常。
前2例病人高烧不退,很容易歙人联想到清热解毒法,但三印表现为大寒,寒凝则气滞血瘀,故用大剂辛热温阳药,反使高热很快消退。《素问·调经论》说:“血气者,喜温而恶寒,寒则涩而不能流,温则消而去之。”张景岳也说:“血有寒滞不化及火不归元者,宜温之,以肉桂、附子、干姜、姜汁之属。”30年来,我们对成千上万例肿瘤患者进行治疗,大多采用的是温阳祛寒和破瘀攻下相结合的方法,逐渐摸索了一些经验,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效果,也说明了这点。
胃阳虚温补心阳方:
脾阳虚温补肾阳方:
两方区别,前者温中补火(高良姜、干姜、附子)、降逆通腑(二丑、槟榔、厚朴、枳壳),以恢复胃以降为顺的生理功能为主旨。又加桂枝、白术、茯苓、远志、枣仁温振心阳,是治疗一切胃阳虚疾患的基本方。后方亦温中补火(肉桂、干姜、附子),补气升清(黄芪、党参、白术、山药、升麻、柴胡),以恢复脾阳宜升的生理功能为主旨。又加补骨脂、核桃仁、菟丝子温补命火,壮肾益精,是治疗一切脾阳虚疾患的基本方。两方中分别加入熟地、白芍,用以监制温药,勿使过燥。
脾胃阳虚的病症非常多见,尤其是脾胃本身的慢性疾病,如饮食不化、痞膈胀痛、反胃吐酸,暖气呃逆等常见病,大都与脾胃阳气不足有关。脾胃阳气不足,犹炉中火力不旺,锅中水米难以速化,时久还可腐败变酸,所以产生上述一系列症状。张景岳说:“人之饮食在胃,惟速化为贵,若胃中阳气不衰而健运如常,何酸之有?使火力不到,则其他必迟,食化既迟,则停积不行,而为酸为腐……必渐至中满痞膈泄泻等症。岂非脾气不强,胃脘阳之病,而犹认为火,能无误乎?”对于脾胃阳虚证,治以温补脾气、扶助胃阳,及早消除寒凝是最有效的,且能阻止病情的恶化。
一些慢性病,表面看来不属于脾胃本身的病变,但究其原因,都和脾胃阳气不足有直接关系。如失眠一证,虽然原因很多,但寒郁而胃不和最为主要,所以不能一听失眠就安神补心,肝郁胃寒、脾虚肾寒引起的各种病变中都可出现失眠。如寒邪久郁胃肠而致的冷结便秘(包括大便通而不畅,或虽有便意但仍数日不解等情况),也常有失眠。这是因为胃不和则卧不安,肠不和也能卧不安。中焦阳气虚寒,就无力推动糟粕,久则浊气上攻于心而出现失眠,由于粪中之毒物刺激,就可在全身及肛门处出现瘙痒,头面及颈项部出现疮疽,此时不但要温振中阳,还要攻下寒凝积聚,才能使阳气较快地恢复。
寒证需用温药,张景岳对温药的使用很有独到之处,他在《景岳全书》中说:“凡用热之法,如干姜能温中亦能散表;肉桂能行血善达四肢,血滞多痛者宜之;吴茱萸善暖下焦,腹痛泄泻者极妙;肉豆蔻可温脾肾,飧泄滑利者最奇;胡椒温胃和中……制附子性行,加酒无处不到,能救急回阳。至若半夏、天南星、细辛、乌药、高良姜、香附、木香、小茴香、仙茅、巴戟天之属,皆性温之,当辨者。”上面列举的药物,从性味上讲,有辛热亦有甘温,辛能行能散,热则开寒凝冷闭;从作用上讲,既补中散寒又补益命门助心火,对于寒证皆当使用。其中干姜、附子、肉桂回阳,视为必用,大寒用30g,寒轻用15g;高良姜、香附、木香、乌药、茴香温运阳气,能加强胃肠道吸收消化功能。总之用温热药时,剂量要掌握好,还要有适当的阴药牵制。寒郁反喜冷饮,或发热不退的原因及治疗在临床上可以看到,10个手指全无甲印,舌、腮印明显的人,有的反而恶热而喜冷饮食,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热,可以称为本寒标热症。原因是寒郁日久,寒湿化热气机不能疏畅,清阳不能升发,寒湿郁遏而化为阴火,阴火上炎故见口渴、烦热、耳聋、耳鸣、耳热、全身烦躁而热。治疗应标本兼顾,即温阳、化寒湿、清火同时进行。
处方如下:
寒郁证也可出现持续高热或长期低热不退,症见身热面赤、目红,烦躁不安或神昏谵语,便秘溺短赤等症,舌红苔黄或黄腻,脉弦数。此症与实热证无异,但三印却见10指甲印小而不全,或10指均无甲印,舌、腮印(+)。其原因是脾胃阳气虚衰,胃不能腐熟水谷,脾不能为胃行其津液,致使脾胃之气下流。肾受脾胃下流之湿气,下窍不通,脏腑之气壅阻,这正是《素问·生气通天论》的“阳不胜其阴,则五脏气争,九窍不通”。脏腑寒温之气郁久化为阴火,受到体内正气排斥,于是上冲,充斥于皮肤使全身发热,其道理和上面说的寒郁反喜冷饮的道理一样。寒郁不去,发热不减,可用以下药物治疗。
高烧久而不退,加生石膏30g,大青叶30g,板蓝根30g;阴虚五心烦热者,加女贞子30g,旱莲草30g,菟丝子30g,知母10g;食积手足心热者,加焦三仙30g,莱菔子20g,砂仁10g,鸡内金10g;大便不畅者,加川军15g,元明粉15g。
攻下是祛除邪气的有效方法之一。肿瘤是癌毒高度集中之处,是一座顽固的堡垒。堡垒不能攻破,就谈不上治疗肿瘤,更谈不上清扫体内的癌毒。肿瘤病人体内有癌毒存在,有瘀血、毒火、痰湿、食积停滞,肿瘤的发生是因病致弱,这就决定了肿瘤的治疗始终要立足于祛邪。
一、祛除有形邪气以消除癌毒
攻下法用于肿瘤临床治疗,有破瘀、祛毒、攻积之功。实践证明,攻下法不但适用于体壮的早期癌,而且也适用于体弱的晚期癌(包括手术、化疗、放疗后的复发癌)。它能使瘀化毒散,正如《儒门事亲·凡在下皆可下》所说:“内经一书,惟以气血流通为贵。世俗庸工,惟以闭塞为贵,又只知下之为泻,又岂知内经之所谓下者,乃所谓补也。陈堃去而肠胃洁,癥瘕尽而荣卫昌,不补之中有真补者存焉”。这陈堃、癥瘕就是下法针对的有形物。
我院收治的病人,大部分是经过放疗、化疗、手术后无效或用其他方法治疗后复发的晚期肿瘤病人,很多人体重不过百,血色素降到最低限度,有的正处在大量呕血、咳血的危急情况中,有的多日来只靠输血输液活命,但用大剂攻下之后却能转危为安。
例1翟某,女,44岁,天津南郊区某庄社员。胸痛满闷咽堵如有物、进食噎数年。常手足心烦热,大便燥结,或通而不畅。天津某医院检查诊为“食道炎”?(怀疑),1965年9月20日来诊。
查体见面色苍白,体消瘦(39kg),重度贫血面容。舌淡苔白,脉沉细而弦。10指皆无甲印,舌、腮印(+),双耳壳结节(+),胃脐部拒按压痛。
证属寒瘀结滞,治以辛热破瘀攻下。
成药处方:
汤药处方:
日1付,分2次服。
服药后,大便立通,下黑色粪便很多。治疗一年后噎食症消失,胃脐部压痛(±)(不明显),甲印长出4个,10多年来一切良好。
此不属恶性肿瘤,但由于饮食困难日久,身体已极度衰弱。四诊结合印法诊断结果可知,患者大寒体质,气郁日久而瘀滞深结,故以辛热破瘀攻下法祛其顽邪,兼扶其正,收到较好效果。
例2赵某,女,59岁,住天津市和平区。于1975年4月发病,腹胀不欲食,日渐消瘦,周身倦怠,大便不畅,小便短少。6月经天津某医院取腹水涂片检查,找到癌细胞(病理号C75—236),诊为右侧卵巢癌。1975年7月腹水发展快,腹胀憋闷,饮水即吐,前来就诊。
查体见身体消瘦,面色苍白,精神萎靡,语气低微(被别人抱着进诊室)。舌质淡、苔白厚腻,脉沉细而弦,舌、腮印(+),10指全无甲印,左耳壳结节(+)。腹水使腹胀高于胸口。
证属寒瘀水停毒结,治以温肾暖脾,破瘀攻水化毒。
成药处方:
汤药处方:
每日1剂,早晚分服。
服药后大便通畅,排出很多烂肉状物(有的长约5寸),小便亦通畅。自7月11日开始服药至8月1日,历时20天后能下床活动,治疗3个月后又到某医院检查,肿瘤已摸不到。
例3田某,女,36岁,住上海新乐路。腹胀痛数月,于1981年12月22日经某保健院手术治疗,术中见大网膜与子宫体粘连,大网膜上散在大小不等的乳头状结节,乙状结肠上有2cm大小之结节,子宫壁有肿瘤种植灶,双侧卵巢为巧克力囊肿,大小约6cm×6cm×5cm,无法手术切除,取病理报告为卵巢“乳头状腺癌”。
患者本人是上海某中医医院内科医生,在本院腹腔插管、化疗加放疗,因反应大而停止。1984年9月19日来诊。
查体见面色苍白(血色素4.7g),身体消瘦。10指大甲印溶合,舌、腮印(+),又耳壳结节(+)。腹胀如鼓,按之坚硬,大便多日未解。
证属寒热交错、瘀滞毒结,治以温寒化瘀、驱毒攻下。
成药处方:
汤药处方:
服药至9月28日(9天),症状明显减轻,大便畅快,食欲佳,血色素5.6g,能下床活动,要求带1个月的药回上海。10月23日派人来门诊取回2个月的药,并告知腹部肿块明显缩小,体力日渐恢复。
从以上病例中体会到,只要认证准确,攻下法就可以大胆使用,攻下不但不会伤害正气,而且是不补之中的真补法。如果优柔寡断,就会贻误病情。张景岳在《景岳全书·杂证谟》中记录了这样一个病案:他治疗一例热结三焦、二便俱闭的壮年患者,先投以大承气汤,其中大黄用到五、七钱,如石投水。又用神佑丸及导法,俱不能通,且病情更加危急,遂以大承气汤加生大黄二两、芒硝三钱、牙皂二钱煎服。黄昏进药,四鼓始通,大便通而小便渐利。张景岳对本案的评语是“此所谓盘根错节,有非斧斤不可者,即此之类。若优柔不断,鲜不害矣。”
上已述及,肿瘤病人体内的癌毒非与瘀血、痰饮、食滞等有害物相结而不能蓄积,只有依附于这些有形之物上,才能形成癌肿块。而瘀血、痰饮、食滞等的停留又消耗了人体正气,阻碍了脾胃之气的正常升降,因此肿瘤病人多出现两触阳性,便秘或便而不爽症。因此攻下法用于肿瘤的治疗,不仅是为了消除有形物,更主要的是通过攻下这一方法,破除瘀滞、痰积、结气,达到消除癌毒的目的。很多病人用祛毒攻下药后,不仅身体没有垮下来,而且体力增加,精神好转。
二、攻肠胃之邪以疏利肝胆之气
攻下法是使邪气从大便而出的方法,对于肠胃食积气滞固然可用,而瘀血、痰饮如何去之?这要从瘀血、痰饮与肝的关系上谈起。
瘀血和痰是人体的有害物,它们已经失去了正常血液、津液荣养人体的功能。正常血液、津液因某些原因运行发生障碍,久则成瘀成痰。引起血液、津液运行障碍的最重要原因是肝疏泄功能的失常。以最常用的活血化瘀药来说,入肝经的最多,如治肿瘤常用的川芎、赤芍、红花、桃仁、三棱、莪术、水蛭、蟅虫、牛膝等都入肝经,可知人体内正常的血不仅与肝关系密切,而且瘀血与肝的关系也很密切。李东垣在《医学发明》中就提出了“恶血必归于肝”的理论,疏肝就能活瘀,活瘀便有利于肝气的疏ttt。痰饮形成的道理也是如此,肝的疏泄功能失常可影响津液的输布而产生痰饮,因此治痰也常常从疏肝理气入手。
在治疗上,利胆即是疏肝,降胃就是升脾,所以利胆降胃就是治疗肝脾。明代医学家李梃《医学入门》中对于脏腑关系的论述冲破了只是肺与大肠、肾与膀胱、脾与胃等有表里关系的范围,指出脏与腑之间还有另外的关系。在谈到肝与大肠的关系时说“肝与大肠相通,肝病宜通大肠,大肠病宜平肝。”这确实是临床经验的高度概括。清代唐容川也提出:“心与胆通肝、大肠。”即心病从胆治,肝病从大肠治。这个观点给人以启发,揭示了肝胆与脾胃大肠之间的内在联系,也为肿瘤病使用攻下法提供了依据。通大肠、降胃气不仅是攻下肠胃积滞、升脾之清气的需要,而且又是理气疏肝,消除瘀血、痰积的需要。
三、邪去正气才得以自复
在对肿瘤的治疗中,攻下法是祛邪的主要手段,这一方面是因为肿瘤病入大多具有可下之征(两触阳性),另一方面从攻下法本身来说,确能起到邪去而正复的作用。只要正确运用攻法,就能攻有毒而不中毒,破有瘀而不伤正。肿瘤的治疗首先要破除癌毒,以毒攻毒法是消除癌毒的有效方法,而破瘀、消积、涤痰这些方法都是不可少的。有害之物主要靠从大便中排出,因此治疗中必须保持大便的通畅。此外,一些祛毒药物,如癞蛤蟆、毒蛇、蜈蚣、斑蝥、巴豆、白砒等都有大毒,尤其是消瘤丸、化毒片中的轻粉、红粉、白降丹等都是汞制剂,有剧毒,剂量和服法要严格掌握,服药期间一定要保持大小便的通利,以防积蓄中毒。
攻下、破瘀治疗中的很多药物,力量峻猛而被列为妊娠禁忌药。在我们使用的过程中,却有照常怀孕生产的例子,而且母婴身体都健康。
例1吉某,女,34岁,住天津市和平区。
患者头痛、呕吐,不能进食,两眼复视有阴影。左侧面部麻木,左耳鸣。天津某医院脑系科腰穿检查,脑脊液蛋白量高,脑压高;脑超声波检查,右小脑桥脑角占位性病变,诊为“听神经瘤”。建议手术治疗,本人及家属拒绝,1972年9月来诊。
査体见慢性病容,身体消瘦(体重45kg),行动不能自如(由家属搀扶进诊室)。舌淡苔白微腻,脉沉细弦紧。10指全无甲印,舌印(±),腮印(+),左耳壳结节(+),胃及脐左压痛(+)。
证属寒瘀毒结,治以祛寒破瘀,祛毒攻下。
成药处方:
汤药处方:
日1付,早晚分服。
自诉服药之后,大便中排出粘冻状物很多,10个月之后,一切不适症基本消失。又经天津某医院检査,眼底乳头水肿消失。在服药期间,为1个11月的男婴哺乳,母子均安,以后又连续怀孕2次(未要)。
例2张某,女,34岁,河北省定兴县人。于1971年6月颈部出现1个肿物,影响呼吸。经保定某医院手术切除后复发,病理报告为“甲状腺乳头癌”。1971年12月17日来诊。
查体见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体消瘦,手术部位肿物质硬,舌淡苔薄白,脉迟细,10指甲印均无,舌、腮印(+),左耳壳结(+),胃脐压痛(+)。
证属寒瘀毒结,治以回阳解毒化瘀。
成药处方:
汤药处方:
日1付,早晚分服。
经5个月治疗,肿块消失,发音正常。继续治疗至1973年生一健康女孩。服药至1976年6月,在原确诊医院复查,甲状腺癌未复发,一直正常工作。
四、攻下的原则和注意事项
临床体会,各种程度的肝郁气滞,血瘀毒结,都是攻下法的适应症。具体使用时应具备以下条件:两触检查耳壳有结节或增厚;胃脐有压痛;症见便秘或便不畅;睡眠不安或多梦;脉弦紧或沉实,或虽为虚脉,但未至散乱(无根),都可以较长时间使用攻下破瘀法。
对肿瘤病人应用攻下法,要掌握以下原则和方法:
1.掌握攻下与扶正的关系:人的体质有强弱,病的证候有虚实,对于正气不足之人,攻下之中常需辅以扶正之品。
脉症皆实:常用于非晚期肿瘤患者。两触阳性,症见胸闷胁胀,消化不良(肝脾不和),便秘或大便不畅,或便后肛门下坠,仍有便意,失眠多梦。脉弦长有劲或弦紧滑数。此类可只攻不补。
脉虚症实:常见于肿瘤晚期,久病而致体弱,或手术、放疗、化疗后气阴两亏的肿瘤患者。两触阳性,症见胸腹满闷,消化不良,大便不通。或虽一日数次,但不畅利。舌下静脉紫暗、紧张,脉浮芤、沉细、迟涩或促、结、代。此仍应用攻下法祛邪,但同时要辅以扶正药,常用黄芪、人参、白术、熟地、大枣等。
失神气脱:晚期癌症患者,突然出现神昏或烦躁不安,弄衣抓空,二便失禁,脉象出现“七绝”(釜沸、鱼翔、虾游、屋漏、雀琢、解索、弹石),此距死期不过2〜3日,不宜再用攻法和其他方法治疗。
2.掌握对不同部位的肿瘤使用攻下的原则:攻下既不可过,也不可不及。攻下时间的长短和下药用量的大小应视毒结深浅、瘀滞久暂而定,可以两触阳性的有无及程度和大便情况为客观标准。一般用药至胃脘、脐左无压痛,大便通畅可止。攻下后食欲振,排出异物后身轻有力为反应良好,此种患者预后佳。如果经攻下治疗后大便已通,但两触仍为阳性,还应再攻,但应慎重,勿伤脾阳。对于久病瘀滞重、两触阳性长期不消失的患者,在使用攻下法治疗时,要注意到久攻必有伤阴之弊,可于处方中酌加熟地、菟丝子等。恶心呕吐不能进药者,可采用寒药热服、热药冷服,或采用少量多服的方法。也可用吴茱萸粉醋调敷足心,热性药中也可酌加知母、黄连。
攻下药性味多苦寒,注意勿伤脾胃中阳,常配伍补气理气、开胃消食的药物,如党参、白术、木香、沉香、厚朴、枳壳、鸡内金、三仙等。在服用攻下药期间,应增加饮食营养,并视具体情况适当用一些补阴补阳药,如参茸丸、六味丸、二至丸及各种维生素等。忌鱼虾、生冷粘硬食物,忌绿豆。
肿瘤部位不同,攻下又有缓、猛的不同。脑部肿瘤、乳腺肿瘤(包括良、恶性)、胃癌、胰腺癌、主动脉瘤、腹壁瘤、肝肿瘤(包括良、恶性),都宜猛攻,药物选用大黄、元明粉、二丑、槟榔、巴豆、枳实、厚朴等(除巴豆外,剂量都可以达30g)。肺癌、纵隔肿瘤、结肠癌、卵巢肿瘤(良、恶性)、前列腺癌、宫颈癌、子宫肌瘤都宜缓攻。选用大黄、元明粉(大黄为攻下首选药,原因在于其理肠道的功效优于其他药),剂量在15g左右。鼻咽癌、喉癌、甲状腺肿瘤(良、恶性)、食道肿瘤(良、恶性)、膀胱癌、直肠癌亦需缓攻。由于肝与大肠的关系,攻下药中也经常配伍桃仁、红花、三棱、莪术。
3.攻邪务净,不留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