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迷故道,苦寒降戢下瘀;阳虚吐衄,温阳益气化滞

名医简介

姜春华(1908〜1992),原上海医科大学教授,著名中医学家。

风心二尖瓣狭窄处于代偿期者,症状多不明显。有时胸闷气急心悸,可按胸痹治。但出现心衰时,往往肺循环淤血而见咯血,体循环淤血而见水肿。中医则按咯血与水肿辨证施治。中医对于咯血吐血有多种理论,多种治法。因为咯血、吐血原因不同,诸如肺火、心火、肝火、劳瘵、跌仆负重、劳力内伤等等,故治法不一。一般治疗以平剂收敛止血为普遍,用药如侧柏、棕榈、蒲黄、藕节、白及、生地、白芍、蛤粉、三七之类。因为这类药不分寒热、虚实,均可投与,可谓平稳之甚。其次则为苦寒降戢之剂如大黄、黄连、黄柏、山栀、黄芩、丹皮之类。最少用者为附子、官桂、干姜之类。一般人喜将诸药炒炭,这大概是根据五行生克之说,血色红属火,炭色黑属水,水能克火而来。先生认为这种生克说很有害,因为生药成炭,其作用往往减弱,因此先生一般避免用炭药。

面对纷繁的治法,先生主张先辨病,后辨证。因为风心一病,其主要的病理是心力衰弱,肺部淤血。从中医看,肺部淤血,在中医含义为瘀血,治法应予活血化瘀。心力衰弱,在中医含义为胸阳衰微,治疗应予温振胸阳,在辨病确定治法以后,则须仔细辨证论治。

大量咯血,苦降顿挫凡是风心,遇咯血量大,此为急病,应采取果断措施,选取峻猛的方药予以顿挫病势,防止病情迅速恶化。对于体实证实,面赤颧红,唇朱便秘,脉象洪大者,先生用生大黄、黄柏、黄连苦寒直折,血立止,脉亦和。

大量出血,中医素有血热妄行之说。戴思恭《证治要诀》说:“热壅于肺能嗽血,火嗽损肺亦能嗽血。”孙一奎《医旨绪余》说:“咳血多是火郁肺中。”因此,用苦寒药物清热泻火以凉血止血亦非罕见。然先生选用大黄君药,则别有深意。

大黄号称将军,被形容为势不可当的勇夫,因此一般医家畏而远之,尤其在失血情况下,人体正气受到损害,为什么要用大黄呢?先生引《医暇卮言》说:“吾乡有善医者,每治失血蓄妄,必先以快药下之。或问失血复下,虚何以当?则曰:血既妄行,迷失故道,不去蓄利瘀,则以妄为常,易以御之,且去者自去,生者自生,何虚之有?撄宁生氏常用桃仁、大黄泄血溢之症,多有良效”。先生认为,风心咯血,为肺部淤血,就是血迷故道,因瘀出血。先生用大黄止血确有实效,多用于出血症无一偾事。因为大黄《本草》说它“下瘀血”,有活血化瘀之功,又苦寒攻下,通过清热、苦降、化瘀而达到止血的目的。近年来实验研究报道,大黄本身有止血作用。同时大黄又有诱导作用,可促进肠蠕动,引起下部充血,上部血量减少,从而减轻肺淤血,间接起到止血作用。一般人认为大黄仅有攻坚破积之功。先生引邹润安说:大黄“实斡旋虚实,通和气血之良剂,不但以攻坚破积责之。”因此,即便虚证,用之亦无妨。何况此处用于大量失血,为控制出血而暂用,且辨明体实脉洪,用之自有效无害。

某,青年女性。主诉吐血约一日许。面赤,颧红,唇红,未见血虚现象,脉洪大,大便秘结,体实证实。用生大黄、黄柏、黄连,苦寒直折,大便通,血立止,脉亦和。

小量咯血,温阳益气风心咯血量少,病热较缓,治疗当针对病者阳虚气弱的病体,从根本着眼。因为肺部淤血造成咯血,而肺淤血的原因乃心衰,纠正心衰才解决根本问题。对于神疲乏力,面色㿠白,胸闷气急,水肿尿少,腰膝酸软,脉涩细者,先生常以附子、桂枝振奋阳气,人参或党参、黄芪、白术、茯苓益气摄血,常可起到血止肿消的作用。

有人认为:咯血而用桂枝、附子违反了古人教训,因为仲景说过:“衄家,亡血家忌用桂枝。”惟恐热药有动血之虞。先生认为这正是辨证须与辨病结合的道理。亡血家忌温热药固然不错,但风心之咯血源于心衰,此系胸阳衰微,气机郁滞。心居胸中而主血,肺在膈上而主气,血犹如囊钥,鼓之而行,今囊钥者损,则气不能鼓,血行无力,郁结而溢,治之之法,其惟温阳益气。清初江含徵《医津一筏》说:“阳虚阴必走,水无气以鼓之,不能周流循环是以走也,故有阳虚失血者。”“今阳虚之血往往见于吐衄者何也?要知命门火衰之人,真阳脱出,浮游于上,阴血扰乱,不扰亦从而脱出也”。根据现代医学观点,附桂能强心,改善肺循环,肺循环改善则淤血改善,淤血改善则咯血可止,此为不止之自止,正合古人“见血而勿止血”之训,符合辨证论治精神。而且,在应用时,也注意患者有无上述阳虚气衰的脉证。

先生在临床上常遇到风心咯血浮肿的患者,服用不少西医利尿药,而尿不利,但服用了温阳益气中药,利尿药不多,却能增加尿量。先生认为,单从药来说,西药利尿药的作用远胜于中药,但从治病来说,则中医之辨证论治能使原不胜人之药而能胜之。中医认为肿胀的原因由于脾肾,脾虚不能运转水湿,肾虚阴霾充斥,火不暖土,今温阳则消除阴翳而助脾运,加以健脾,则水湿消除自速。此为治本,利尿之药不过治其标也。

病例:某,女,60岁。风心史30年,二尖瓣狭窄,经胸科医院手术,从此不复吐血,亦恢复工作。近因劳累,旧疾复作,因全身浮肿来诊。刻诊头面、胸腹、足背俱肿,按之没指,胸闷气急,胃部作胀,不能进食,肤色苍白,怕冷,唇紫舌淡,苔薄白,脉沉细,重按若无。此乃脾肾阳虚,气滞水停,拟健脾温肾。处方:

附子9g、桂枝9g、党参9g、黄芪9g、白术9g、茯苓15g、陈皮9g、大腹子、皮各9g。7剂。

二诊:药后小便量增,渐次全身消肿,目能张,手能握,胃胀消,亦可进食,仍用原方继服数剂而安。

半年后又诊:咯血鲜红,血量不大,皮肤浮肿,面色无华,唇色暗淡,舌胖苔白,脉弱,语言少力,呼吸起伏,气虚为甚。处方:

别直参3g、黄芪15g、五味子9g、附片9g、桂枝9g。

二诊:药后血止,精神较好,采用益气养血之药以善其后。

本例患者初次水肿,服过不少西医利尿药,但肿不消、尿不增。服中药后尿量增加,而中药利尿之药并不多用,其原因即在于温阳益气,乃治本之举。在温肾健脾的基础上,先生又加入白术、茯苓健脾利水,陈皮、大腹子以利气行滞,脾旺则水能运,气行则滞能通,此以治本为主,虽亦治标,毕竟次要。药后胃胀亦除,因这里的胃胀不是胃病,是因郁血肝肿,压迫于胃,食毕即胀。今循环改善,肝肿亦消,压迫解除,故胃能下食。至于胸闷气急,乃由水停胸中之故,亦随肿消而愈。说明温阳益气,乃关键之着,先生辨病在先,十分必要。

后者咯血,所以不用党参者,因其力薄,用别直参与黄芪配,以益气为主。据实验报道,黄芪有利尿作用,五味子收敛肺气,附、桂温阳,通过温阳益气,气血流通,血归常道,则瘀血得化,失血得止。以后予益气养血,以补其虚损,恢复病体,防止再发。先生用辨病论治方法羽翼辨证论治之法,粗看似有矛盾,细究则二者相通,运用得当,确能大大提高疗效。

(张云鹏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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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血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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