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女早熟,治从肝肾;男童手淫,降火当先

名医简介

乔仰先(1914〜),上海华东医院主任医师。

所谓奇症,谓奇不奇,任何疾病的发生、发展都有其相应的一定规律,正如《内经》所谓“有诸内者,必形诸外”,此有助于开启少见病、疑难病的治疗思路。善治者,虽无成法可循,但若抓住其主要环节,举一反三,以自己熟悉的治疗,去解决并不很熟悉的问题,多可迎刃而解。

小儿早熟、手淫,作为一种异常的身心发育,中医学古代文献未见此类记载,近代文献亦鲜有报道。乔老师凭其50余年的丰富临床经验,细察症情,辨证施治,治疗该类患儿2例,取得满意效果。

幼女性早熟

郑某,女,4岁。初诊日期:1986年11月21日。昨日发现阴道出血,色红,量不多。两乳房增大,扪之有块。已在上海市某医院检查。视患儿身高、体重均与一般儿童无殊,乳晕无着色,亦无阴毛及腋毛生长,外阴幼女式。二便调,食欲可,舌质红,苔花剥,脉数。证属肝郁痰凝,肾阴不足,先拟疏肝化痰、益肾止血为法:

春柴胡5g、夏枯草15g、半枝莲12g、赤芍9g、生熟地(各)10g、炒山药15g、炙甘草5g、红枣15g。

服用7剂。

二诊(1986年11月28日):本月20日阴道出血,5天后即停止,余症同上。经某医院检查,诊断为“性早熟(假性)”。上方加山慈菇3g、冰球子4g、海蛤壳20g,续服14剂。

三诊(1986年12月15日):乳房大小已正常,块物显著消散,尚剩极小乳核,舌苔薄,脉细数。上方去山慈菇(药源紧张),加用益母草9g、牡蛎20g,蛤壳改为20g,益以蔻仁1.5g、和胃。

后用三诊方随证加减,调理至1986年12月26日停药,计服中药42剂,诸症悉平。1986年6月1日、1989年10、月10日及1990年3月1日随访,患儿无特殊不适,阴道出血未见,乳房正常大小,乳核消失。

4岁幼女,阴道出血,乳房增大,并扪及块物,实属少见。究其病因,西医谓之“性早熟”,而未明原因。所谓“性早熟”,现代医学认为有真性假性之分。真性早熟,是谓“木已成舟”,过早进人青春期,貌似发育迅速,其结果往往是发育成熟早,体格显著落后于同龄正常儿童,其治疗也颇为不易。先生近来又治一9岁女孩,乳房发育如成人,伴有不规则之月经。女孩正常发育年龄大约为12〜13周岁,该女孩提早进入发育期,尽管其本人和父母颇不愿意,但欲推迟其发育,缓止其月经已不可能,只能调理其月经,使其规则而已。而假性早熟,虽病因复杂,其中部分应该有治疗余地,且愈早愈好,如使用激素类药物治疗多有副作用。而中医药辨证施治可收同样功效且无副作用。本例病人,中医辨证当从肝肾着眼。成人乳癖,治多疏肝化痰,活血消坚,该患儿尽管年幼,但症情相似,在无先例可循的情况下,即沿用此法。又,阴道出血,初诊时以生熟地益肾凉血以止血,药后5天即止,后也未发,故治疗之着重点在于乳房增大和扪及块物。柴胡配夏枯草以疏肝;活血用赤芍、益母草;软坚消坚以半枝莲、蛤壳、冰球子、山慈菇、牡蛎等品。蛤壳、牡蛎软坚为常规用药,而半枝莲、冰球子、山慈菇,本为抗癌常用之药,取上药以化痰消肿,散结软坚,仅21剂,乳房即见缩小,乳核亦消散。继续守方调治,竟获全功。

男童滥服花粉致手淫

马某,男,5岁。门诊号:0020551。初诊日期:1988年2月25日。

患儿母亲代诉:1年来患儿阴茎时有勃起,常以手抚弄并俯卧床上摇动臀部,性情烦急不安。面色不华,食欲不佳,腹中时痛。舌质红苔薄,脉弦细。1年前曾常用花粉冲剂,数量不详。检査患儿,未见阴毛及腋毛生长,身高、体重、智力与阴茎、睾丸大小,和同龄发育正常的小儿相仿。此饮食不当,盲目进补,伤及小儿稚阴。又兼有腹痛、纳呆,考虑可能兼有虫积,证属肝旺肾亏,相火亢动,兼虫积为患。先以疏肝滋肾、清降相火及驱虫法治之。同时,嘱咐患儿父母切勿责骂小孩。方拟:

春柴胡5g、炒山栀6g、大生地12g、炒山药15g、山萸肉6g、云茯苓12g、肥知母6g、杭白芍15g、炙甘草9g、使君子12g、焦楂曲(各)12g。

服用7剂。

二诊(1989年3月4日):药后腹痛减,食欲转佳,大便曾有一次排出蛔虫。但阴茎勃起、以手抚弄等现象仍如前,舌质红苔薄,脉细数。守前法加重清泄相火之品以缓缓图之:

春柴胡5g、杭白芍15g、炙甘草9g、炒山栀6g、肥知母12g、川黄柏12g、炒山药15g、生熟地(各)15g、山萸肉9g、云茯苓12g、焦楂曲(各)12g、砂仁(打)2g、车前子(包)15g、使君子12g、雷丸4g。

服用14剂。

三诊(1989年3月18日):近2周来,未见阴茎勃起及用手抚弄等现象,胃纳佳,腹痛未作,大便调。舌苔薄,脉濡。原方既效,效不更方,嘱坚持服药。以二诊方药加减调治,至1989年6月17日停药,共服中药70剂余,诸症俱消失。1990年2月2日随访,患儿面色红润,精神振作,食欲大增,腹痛不发。阴茎勃起及用手抚弄等现象自6月17日以来已8个多月未现,患儿父母感激异常。

本例患儿,据其症状,似应属现代医学所谓的“小儿手淫”一症。现代医学将此作为小儿的一种不良习惯来处理,认为本病引起的原因大致有湿疹、包茎、包皮过长、蛲虫病等局部疾病引起局部瘙痒感,幼儿多因这些而酿成“手淫”习惯。结合本例患儿,既未有会阴或肛门瘙痒主诉(大便排出的是蛔虫),也未见包茎、包皮过长和湿疹等,故如果将其病因归结于寄生虫等局部疾患,似较勉强。本例患儿“手淫”的原因是由于长期服用花粉制剂所致。目前市面所售蜂王浆、花粉等滋补药品,含有激素样物质,小儿稚阴稚阳、易虚易实之体,过早服用这类补品,是“拔苗助长”,破坏了小儿的阴阳平衡,导致“相火亢旺”,出现某些性欲亢进之征象,现代医学称之为“手淫”,如统属中医学广泛意义上的“过早发育”比较合适。不论是“性早熟”之疾,还是“手淫”之不良习惯,作为异常的身心发育,在临床上见到这些征象都应予以治疗。根据患儿父母亲所提供的症状,进行辨证论治,乃“肝旺肾亏,相火亢动,兼有虫积”。所谓肝旺,指肝经有热,肝火内盛;肾亏指肾阴亏虚,阴阳失衡。肝火亢旺,子病及母,必劫伤肾阴。肾阴不足,水不涵木,又致肝旺无制。两者相互为患。遵丹溪先生“相火寄于肝肾二部”之意,欲降相火先治肝肾,故立滋肾疏肝以降相火之法。方取知柏地黄丸出入。方中泽泻代以车前子,此乃先生独运之匠心。车前子,甘、寒,入肝肾诸经,有清肝之用,故与清相火之品为伍时,车前子较泽泻更胜一筹。《灵枢》云:“肝足厥阴之脉……循股阴入毛中,过阴器……。”肝经有热,则阴茎易起,且性情烦急,常喜用手抚弄阴器。今以车前子配山栀,可清肝经之热,有助于阴器恢复常态。益以柴胡、白芍疏肝柔肝,合知母黄柏、地黄、萸肉等清相火、养肾阴之品,可使肝旺得平,肾阴得充,性欲亢进及性情烦急之征得除。鉴于苦寒之品颇多,服用既久,易伤小儿脾胃,更应从先贤“小儿脾常不足”之训,故方中用楂曲、砂仁配炒山药以健脾和胃。先生于脾胃病证也颇有心得,平素喜用砂仁、蔻仁配焦楂曲、炙鸡内金或炒麦芽以开胃和胃。认为脾胃不败,方能健运助食,使患者坚持服药。尤其小儿,脏腑娇嫩,岂可因治此疾而引他疾?顾此失彼,医之大忌。正如李中梓所云“胃气一败,百药难施”,此不可不知也。

祖国医学虽无性早熟及小儿手淫这类名词和相应记载,但对人体正常的生长、发育及衰老过程有着精辟的论述。《素问·上古天真论》云: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这里的“肾气盛,天癸至,月事以时下”、“精气溢泻,有子”俱为正常的生理发育现象,并且这些现象的出现是以“二七”或“二八”作为年龄界限的。现代医学所论及的男女发育年龄,虽与此不尽一致,但应该说有一个共同点,即发育年龄与这样一个正常界限不相符者,皆视为病态,超过者,为发育迟缓;提前者,为过早发育。本文所介绍的2例病案,患儿都远距发育年龄,却提前出现了某些发育及性欲亢进的征象。其中1例患儿,经现代医学检查,确诊为“性早熟”。另1例虽未经确诊,但就其症象而言,属中医“相火亢动”范围。况且使用清泄相火的知柏地黄丸加减治疗,取得满意疗效,以方测证,足见该例患儿“相火亢旺”一证成立。虽同时也有虫证,但排出的是蛔虫而非蛲虫,该小儿为男性,且无肛门或阴部瘙痒不适之诉,可知本患儿引起“手淫”的原因不是寄生虫,而是由于服用花粉导致了机体阴阳的不平衡(体内性激素水平相对升高),出现了“肾阴不足,相火亢动”的征象。该患儿的症状,可作为广泛意义上的“早熟”来认识。治疗时,首先容易考虑到的是“肾”这一环节。肾作为机体的生长、发育、生殖、衰老整个过程的主要生理环节,当机体的生长发育出现畸形时,便首当其冲地成为发病的主要病理环节。又乳房、外阴与肝相关,且相火为肝肾所藏,所以把肝、肾作为两个主要的病理环节,可谓“切中肯綮”。结合辨证,病机为“肝旺(肝经有热、肝郁痰凝)、肾亏(肾阴不足相火亢动”。具体施治时,又根据症情,各有侧重点之不同。如前例,其阴道出血(尚不能确定为正式月经)5天即止,后来未再现,故初诊治疗时仅以生熟地益肾凉血来止血,而主要着重点在于疏肝消块,活血软坚。值得提出的是,王肯堂曾云:“妇女童幼,天癸未行之间,皆属少阴;天癸既行,皆属厥阴;天癸既绝,乃属太阴经也”。后人遵此逐渐形成了“妇人童幼从肾治,成人从肝治,绝经后从脾治”的观点。先生却一反常规,四岁幼女,治重疏肝化痰,活血消坚,而略顾肾元,也取得满意效果。这说明,妇人童幼时不仅可以从肾治,也可以从肝治或从肝肾论治。对此,先生解释道,小儿脏腑“肝常有余”,且小儿情志致病(肝郁)亦非少见。治肝与治肾孰轻孰重,只能视病情而定,岂可一概而论?

(赵卫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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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奇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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