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医学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在它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受到中国古代朴素的唯物论和自发的辩证法思想的深刻影响,从而在它的理论体系中,包含着相当丰富的唯物主义观点和辩证法思想。周氏在几十年的医学生涯中,就非常重视和强调辩证法思想,例如在辨证论治方面,他提出了“辨人识体”的观点,这就是他学习和运用辩证法的具体体现。周氏认为,对病人理当要辨证治病,这是不言而喻的事,而辨人识体,却往往被忽视。辨证治病是共性的问题,辨人识体是个性的问题,二者是相互补充、相辅相成的。在“人”与“病”这对矛盾中,“人”是矛盾的主要方面,是起主导作用的。在同一客观条件下,有的人会生病,有的人则安然无恙。即使是同一种病,而生在不同人的身上,由于年龄大小、体质强弱、阴阳偏盛、性格差异等等原因,而有不同的表现,在治疗上也就各不相同。正如《灵枢·五变篇》用树木作比喻说:“夫木之早花先生叶者,遇春霜烈风,则花落而叶萎;久曝大旱,则脆木薄皮者,枝条汁少而萎叶;久阴淫雨,则薄皮多汁者,皮溃而漉;卒风暴起,则刚脆之木,枝折杌伤;秋霜疾风,则刚脆之木,根摇而叶落。
凡此五者,各有所伤,况于人乎。”在临床上经常见到有些病人,辨证论治也好,辨病论治也好,就是治不好,有的甚至越治越坏。而一着眼于辨人识体,因人制宜,抛弃一些有形或无形的“框框”,从每个病人的实际出发,或补、或泻、或升、或降,对其病的一方面,有疼痛可不用止痛药,有咳嗽可不用止咳药,有出血可不用止血药……,看似药不对症,不着边际,却往往收到很好的治疗效果。如有一冠心病患者,表现为食后心绞痛发作,嘈杂泛酸,胃脘痞满,舌苔白腻,吃了不少治疗冠心病的药,越吃反而越难受。周氏给予“和胃平胃”之品,砂仁、厚朴、佛手之属,病人服后很快就症状消失,心电图改善。又如一高血压病人,患病20多年,辗转诸多医院,屡服各种中西药,血压就是不降。周氏发现病人不但头痛眩晕、肢麻面赤,还有腰酸耳鸣、晨起泄泻等脾肾阳虚的表现,一改众医滋阴潜阳、平肝熄风之法,投以温补脾肾的四神丸加味,病人服用20余剂,诸症皆除,血压亦随之降至正常。这就是辨人识体,也就是“治病必求其本”,其道理就在于“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相反,如果只见“病”而不见“人”,在临床就很难取得治疗效果,甚至会适得其反。例如对一些晚期癌肿病人,只是着眼于将病人的“病”——癌肿切除,而不从病人的整体和实际情况去考虑,结果只能是加速病人的死亡。
在辨人识体方面,周氏还强调要正确认识“正常”与“不正常”的含义以及在不同人身上的个体差异。“正常”与“不正常”只是相对的,并不是绝对的。有些现象看似正常,而实际上是不正常;有些现象看似不正常,而实属正常。如有的人平时脉搏每分钟50余次,无任何自觉症状,有关检查也无异常发现,虽然在现象上属于不正常的“迟脉”,但在这个人身上是属于正常的;相反,如果这个人的脉搏突然上升到每分钟80多次,从而出现了心悸、烦躁、失眠等症状,虽然这时其脉搏次数在正常范围,但对这个人来讲此时已属不正常了。再如血压的问题,有的人在21/133kPa毫无症状,如降到16/10kPa正常范围反而头痛眩晕了。有些陈旧性心肌梗塞的病人,心肌已结斑痕或硬化,心电图ST-T改变已属不可逆转,如果没有明显的自觉症状,全身情况良好,就没有必要再视为病变而服用一些药物。还有一些人,一感“心脏”不舒,或心电图稍微有点变化,就盲目地服用一些扩张血管、治疗心脏病的药物,殊不知“水能浮舟,亦能覆舟;药能治病,亦能致病”,如果长期服用此类药物,不但毫无效果,还会产生一些毒副作用,使本来正常的冠状动脉反而变得不正常,并且产生对药物的依赖性。因此,临床诊治疾病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因人而异,知常达变,而决不能千篇一律,胶柱鼓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