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简介
祝谌予（1914〜），北京协和医院教授，著名中医学家。临证体会：诸般咳嗽，治疗不外四个法则，即“宣”“降”“润”“收”。这四个法则，次序前后不可颠倒，但也不可截然分开。如在施用宣法时，适当配合降药，即为“宣降并施法”；在运用降法时，适当伍人润剂，即为“降润兼顾法”；在应用润法时，适当加入收敛之品，即“润收同用法”。但应分清主次，以何者为主剂，何者为辅助，主次分清，心中有数，遣药不致杂乱，效果当可预期。二法合用，一般多配相邻二法，如上所述。相隔之法合用，如“宣”“收”合用，临证少见。
“宣、降、润、收”四法，用于咳证的各个发展时期，某一病程阶段，必须选用该阶段之法，如颠乱应用，当“宣”而“收”，则必致邪陷症现，迁延不愈；当“收”反“宣”必致真气益耗，正虚邪盛；当“润”而“宣”，必致生燥动血，常见咯红；当“宣”反“润”，每令外邪留恋，久久不解。由于“宣、降、润、收”各适用于咳证特定的病程病期，故必须掌握时机，及时投剂。一般而言，运用宣法之证，邪刚袭体表，病浅正充，最易康复，故当宣即宣，即《内经》所谓“善治者，治皮毛”；运用降、润法之证，病邪已逐步深入，正气日渐耗损；至运用“收法”之时，已近虚怯之病，投剂自然效差。故立此四法，教学者治咳，当贵不失时机。然而，时机若已错过，不可偏执原法。如寒热已退，表证已尽，或气逆上冲，或干咳无痰，则不可认为未曾用过宣法，而偏执其法，亦系误治，不可不知。
宣法
咳嗽多由外邪引起。风寒六淫袭人，皮肤先受，是谓表证。发热恶寒，头痛项强，身背拘强，脉浮寸盛。皮毛应肺，多有咽痒咽痛（咽喉属肺系），咳呛频频，胸闷咯痰，痰色灰白量不多，晨起及白昼咳重。此时当用宣法。宣者，宣解、宣透、宣散也，即用之以宣发在肺在表之邪，以使肺气畅达，咳逆遂止。寒热偏向不剧者，可用《医学心悟》止嗽散为基本方。原方为诸药研末为散剂，必要时开水冲服。现一般药店不备散剂，可以饮片煎汤服用，效果相等。如风温表重，则可伍用桑菊饮、银翘散；如寒邪表闭，无汗，则可配以麻黄、杏仁，如三拗汤之类。此外，如前胡、浙贝、牛蒡子等开肺止咳之品，均可酌情加入。原方中之百部，甘、苦，平，润肺止咳，虽非恋邪之品，但表证重时，改用前胡，更为恰当。如秋燥新感或风热生燥，则宜用百部。如痰咯不爽，咳呛半日，痰不易出而凝结小块，可加旋覆花、海浮石；痰质稀薄，加半夏曲、陈皮；痰稠粘韧，加青黛、海蛤壳；气逆咳急，加苏子、葶苈子。
以上为治一般咳证初起的常法，如风寒表证极重，恶寒发热，头痛身疼，无汗身热，咳喘气促者，可改用大青龙汤；如内有水饮，兼感风寒者，则用小青龙汤；如内热肺闭，咳喘鼻煽者，又当投麻杏石甘汤。
咳证之初，兼有表证者自当用宣肺法。咳嗽虽已日久，屡感外邪者，虽肺气已虚，正气不实，汗出乏力，咳嗽咽痒，但不急骤，脉不见浮，方中尚须加用宣肺药一二味，以疏外邪。
降法
邪袭肺卫，经用宣法，多可邪解咳平。但亦有表证已除，咳逆未止，甚则肺胀胸满，喘嗽多痰，气急上涌，咳呛频作，头胀目眩，脉多见寸部浮大者。此时需用降法，以使上逆之肺气得以清肃下降，临床常选用葶苈大枣泻肺汤、苏子降气汤、三子养亲汤。临证常用药物可分以下几类。
1.降气泻肺：如葶苈子、苏子、前胡等，肺气上逆，当以肃降为主，为本法之君药，其中葶苈子降肺泻水而力猛，宜用于实证痰喘气急者；苏子性温而降，适于痰饮，宜以“温药和之”者；前胡既有苦辛降气之功，又具宣散风热之能，故风热郁肺，表邪未尽者用之最恰。
2.理气化痰：肺气以降为顺，气滞、气乱则逆，故降气必须理气；肺为贮痰之器，气滞必致痰生，故须兼化痰，药如陈皮、半夏、枳壳、莱菔子、白芥子。
3.温运饮邪：内无停饮，气不上逆，咳喘气上，多由停饮内蓄，故应遵仲景治饮法则，当以温药和之，上述苏子、白芥子、半夏、陈皮皆温，然温化饮邪，宜配伍苓桂术甘汤之属，桂枝温阳化饮，且平冲逆，仲景治气上冲者多用之，为治饮平冲要药。
润法
久嗽不已，耗气伤津，燥咳无痰，甚则燥伤血络，痰中带红，咽喉干痛，大便干结，小便赤涩，羸瘦盗汗，胸胁刺痛，脉象多现细数，舌质光红少津。或因时当燥令，外受阳明燥气，发为秋燥，即可投以润法。以内伤者为多，临证可选用沙参麦冬汤。如系燥邪外感，燥热咳呛，干咳无痰，或痰少粘稠雉咯，鼻干咽千，酿有畏风发热，身背酸楚等表证，为秋燥，虽干外感，但多与患者体质有关，或素体阴亏，原本内热骨蒸，煎灼津液；或火热之体，外邪侵表，最易化热生燥；或嗜食辛辣炙馎，内外火燥央攻。故亦应以清肺润燥之药为主，酌加清宣疏表之剂。临床常用方为桑杏汤。此外，尚有一种“凉热”之咳，系内有燥热，外袭风寒，恶寒，发热，头痛，表闭无汗，咳呛声重，咽喉干燥，俗称“寒包火”。可于上述方中加入荆芥、防风、冬花、紫菀等，散宣风寒，然表寒一去，当即停用，以免温散耗津。燥咳之证，常易损裂血络，而致咯血咳血，或痰夹血丝，或满口皆血，或晨起痰中有血星点点，可加入仙鹤草、侧柏炭、藕节、白及或参三七等味，以凉血宁血止血。炼液成痰，稠结难出，可加入青黛、海蛤壳（为黛蛤散方）、瓜蒌、天冬、天竺黄、竹沥等润滑涤痰。
收法
咳呛日久，咳声无力，短气不足以息，劳则加剧，心悸头眩，胃纳不香，小溲清长频数，时有腰酸遗泄，脉来虚弱无力。此肺气亏损，金不生水，而致肾气不固，潜纳无权，此时宜用收法。收者收敛肺脏真气，兼益肾元以使上下交通，纳气归原，可选用百合固金汤，养肺肾之阴，以补敛肺气。其中桔梗一味，原方用量为8分，寓意甚妙。方中药味均重润滋腻，而肺质中空，以通为补。以桔梗升散之品，止咳祛痰，加入本方则使全方灵动活泼。生脉散合七味都气丸，二方合用，兼治肺心肾三脏元气真阴亏损。其中五味子二方均有，《神农本草经》认为本品“主益气、咳逆上气”。东垣《用药法象》则云：“收肺气……故治嗽以之为君”，收法中多用之。此外，如罂粟壳、诃子肉等涩敛之品，均可酌加。如见咳喘之脱，汗出如油，则可加龙骨、牡蛎，潜纳固敛。虚极而脱者，可用独参汤，急挽其气。
（吴伯平 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