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简介
陈道隆(1903〜1973),上海已故名医,临床家。治疗冠心病,陈氏颇重柔肝之法。每于扶正化瘀之剂中,佐以柔肝,进退有法,疗效颇佳。
例1施某,男,55岁,干部。
阵发性胸闷、胸痛4个月。患者于1972年5月开始发生阵发性胸闷,7月开始发生阵发性心前区刺痛,一般在夜间发作,白天疲劳或饱食时也易发作,每次发作约数秒至4〜5分钟,放射至胸背部,含硝酸甘油片能缓解。过去有高血压病史。1972年8月作心电图检査:窦性心动过速,双倍运动试验可疑阳性。血清胆固醇286mg/dl。某医院诊断为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连续给服潘生丁等,效果不显,胸痛发作日益增剧,每天半夜均发生心前区剧痛,日间心悸气急,头昏心烦,脉搏持续在100次/分以上。
初诊:1972年9月10日。六脉俱弦细而数,舌边尖红,苔薄。素体阴亏阳亢,心气不足,气聚血滞,络道失和。胸脘痞闷,疼痛彻背,头昏心烦,手心灼热,面带浮火之象。理气疏瘀切忌过分香燥,柔肝滋阴力避腻滞窒塞。既须柔养,又当和络为要。
二诊:9月21日。脉弦不若前之绷急,数势较缓,舌边尖红绛已淡。阴亏之体,肝肾不足,心气内竭未复,气聚血滞未疏,络道尚未浚和。胸痛虽瘥,脘闷尚作,间或头昏,手心灼热已减,戴阳之象渐平。续宜柔肝滋阴,和畅络隧为治。
三诊:9月15日。脉弦已缓,数势已平,舌尖微红。肝肾两亏,阴分失于涵养,心气尚未充复。气血凝滞较为疏通,胸痛已畅,而脘闷尚作,头昏已减,戴阳之象已瘥。再当柔养和畅为治。
四诊:9月20日。秋分即届,地气上升,燥令外刑,体虚者未能适应。心气难以舒展,胸脘痞闷,未见痛象。头时昏弦,寐不实酣。脉来濡缓而细数,论脉,阳有下潜之象。舌尖红亦淡。今当以柔和舒畅为治。
七诊:10月10日。脉两手数势已平,重按冲和。舌尖红已淡,并较津润。诸恙次第摒退。再当柔肝畅气,养心疏瘀为治。
九诊:10月28日。脉来两手已渐平和,趋于坦途,气血已有协调之机。胃阴已复,心阴得育,虚火自潜,则面庞浮红之状渐退。舌尖红绛已淡。所以治冠心病非仅于温煦心阳已足胜事,而固心阴亦是一法。心痛既瘥,胸次亦旷若离空。脉证两参,是臻调理之途。再当养心阴、摄心阳、柔肝疏气和血斯可耳。
十诊:11月4日。浮阳已敛,心营已能涵养。气机和煦,血无仄滞。诸恙已能从险化夷。脉两手仅现软弱,是病去正衰之兆,亦脉证相符之候。今拟养心阴,摄心阳,进一步治之,聊为九仞之助。
十一诊:12月3日。六部脉已平稳,有力而有神。心营已渐涵养,心气已渐煦复。离照当空,阴霾自散。津充液濡,洒陈脏腑。舌质滋润,诸恙获退。冬令封藏,正可进补。
本例冠心病的治疗,始终运用柔肝养阴,补摄心阳为主,疏气和血为辅的治疗法则,取得了较好的效果。患者来诊前,曾连续注射过丹参针剂,但胸痛仍日益增剧。丹参具有活血祛瘀的作用,是治疗冠心病的一种有效药物,但施用于本例患者,又为何不能取得疗效?陈氏认为,关键就在于本例的胸痛发作,不仅由于瘀血阻滞,而更主要的是由于阴虚阳亢,气机阻遏所引起。故治疗也只有从整体观点出发,调整脏腑机能的阴阳失调,并舒展气机的郁闭,才能加强祛瘀药物的作用,达到活血祛瘀、解除胸痛的目的。本例整个治疗过程的处方用药,既非瓜蒌薤白或旋覆代赭汤等方,亦非苏合香丸或血府逐瘀汤之类,而是辨证地选用了鲜金斛、北沙参、麦冬、白芍、炙黑甘草等既能柔养肝阴,又不腻滞窒塞,及五灵脂、乳香、丝瓜络、片姜黄、甘松、玫瑰花、沉香曲等既能疏气和血,又不助火耗液等药物。这样,根据疾病矛盾的特殊性和药物的特殊性,组成方药的特殊配伍,并在疾病的不同阶段,有所侧重地使用柔、疏、和、养等治法,妥善地处理好局部与整体的关系,故能使疾病得以化险为夷。本例所用柔肝养阴、补摄心阳为主,疏气和血为辅的治疗法则,有助于探索冠心病的治疗规律。
例2严某,女,50岁,干部,1964年9月5日心绞痛急诊入院,12月19日出院,住院号:A89320。
患者4个月来,胸骨下1/3后持续性压榨痛,阵发性加剧,向两侧季肋及上胸部放射,服止痛药及硝酸甘油片不能缓解,心电图运动试验阳性。入院前一天,晨起持续性胸闷,伴冷汗,面色苍白,两手发麻而急诊入院。体检:血压25.3/14.7kPa,心率80次/分,心尖区Ⅰ〜Ⅱ级收缩期吹风样杂音,肝肋下0.5cm,心电图Vi-VsST段压低,T波倒置,胆固醇4.6mmol/L(178mg/dl),血沉67mm/h,诊断为冠状动脉硬化性心脏病,心绞痛。给予解痉剂及止痛剂治疗。1964年10月12日至11月19日加用中药治疗。
初诊:1964年10月12日。脉左手散濡不敛,微细无力,右软弱而有涩象,但两手脉俱不现细数,可见营血不足,气乏鼓动,不能畅通络道,致郁滞不利,胸膺疼痛,有时疼引背膂,心脏舒缩不匀,时作惊悸,寤不安寐。拟以疏通络道,柔肝和营为治。
二诊:10月16日。因惊恐而胸膺疼痛如故。心悸不安,寤不安寐,胸次失旷,烘热上升。脉尚散濡不敛,而有涩象。再以安神通络为治。
三诊:10月20日。心悸较宁,胸膺尚痛,夜寐较安,胸满闷,烘热上升,脉尚促。再以养心通络为治。
四诊:10月24日。头脑昏眩而痛,心悸摇荡,胸膺疼痛已减,盗汗尚泄,气急较宁。脉转和缓,苔中黄腻,再以养心和营,畅气通络为治。
五诊:10月28日。头昏胀痛已减,烘热渐瘥,心慌惊恐,盗汗已减,手指麻木,胸次稍舒,胸膺疼痛缓解。脉尚带弦,黄苔渐化。再当养心和营,畅气疏络为治。
六诊:11月11日。受感之后,余邪未彻,而心气更衰。汗出上身,心慌惊恐,手指麻木,胸膺疼痛渐瘥,苔厚腻。
再以清彻余蕴,养心和展为治。
七诊:11月8日。营血较为涵养,络道渐见疏畅。胸鹰疼痛已减,头昏耳鸣,心悸汗泄,惊惶失措,烘热手麻之象仍未尽彻,脉弦细而小数。拟以柔肝养阴,畅气疏络为治。
十诊:12月5日。叠以柔肝养心,畅气疏络之治,胸膺隐痛更见减轻,头昏耳鸣,心悸汗泄,惊慌失措,烘热肢麻俱已瘥减。脉弦细而数势较缓。再以柔肝和展为治。
本例冠心病患者的主证是胸膺疼痛,痛引背膂,惊悸寐差等。诊其脉,左手散濡而不敛,微细无力;右手软弱而有涩象。脉证合参是属心气不足,营血不充,血脉不畅,络道瘀阻。治法采用和养营血、活血安神相结合的原则。用药选择温而不燥,行而不泄的凌霄花、桃仁、丹参、赤芍、乳香、郁金之类;再以远志、枣仁、白芍、磁石、贝齿、琥珀、茯苓神等,以柔肝养营,补心安神。以通为补,通补兼施。既重视了通利血脉,又强调了局部和整体的关系,因而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例3张某,男,46岁,干部。1964年10月31日因胸闷痛、半身麻木入院,12月25日出院。住院号:8281。
患者有阵发性胸闷、胸痛史3年。每在活动时发作,进食过快或情绪紧张亦可诱发。近来发作加剧,不活动时也有发作,胸部压榨感及痛感向肩部放射,发作次数最高每天达50〜60次,持续数秒至1分钟不等。10天前,半夜醒来,突然左侧肢体麻木,不能活动约20分钟。10天来常有发作,左半身肢体活动欠灵活及麻木感。有糖尿病及高血压史。入院体检:血压25.3/13.3kPa,心界向左扩大,心率76次/分,胸透示左心室肥大,提示慢性冠状动脉供血不足,血糖在正常范围,尿糖++。诊断为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高血压病,脑血管机能不全,糖尿病。入院后经各种药物治疗,仍未能控制心绞痛发作。
初诊:1964年11月20日。脉弦细数,肾亏肝亢,心气不足。向有糖尿宿恙及高血压,头脑昏眩,目糊耳鸣,有时肢麻,甚至不能屈伸。言语謇涩,有似类中之象,但少顷即瘥。夜半醒后即作胸闷,烦躁不寐,有时心绞痛。又加体肥多湿,舌苔中腻。拟以柔肝益心,兼以畅气清旷为要。
二诊:11月24日。脉来弦细而小数。向有糖尿病及高血压,头昏耳鸣,心悸汗泄,胸次失旷,烦躁少寐,有时心绞痛。尚有肢麻,不能屈伸,言语謇涩之象。舌苔已薄,再以柔和为要。
三诊:11月28日。脉来弦细,头昏耳鸣,目糊羞明,心悸汗泄,左半身麻木屡次发作,但不持续,胸闷烦躁,寤不安寐,有时心绞痛,舌苔较薄。再当柔肝熄风,益心安神为要。
四诊:12月5日。头昏耳鸣已减,夜寐尚安。目糊汗泄,心悸烦躁,尚作心绞痛,左半身麻木屡发。脉濡缓。治法用药,均守前诊。7帖。
五诊:12月5日。头昏耳鸣渐瘥,自汗已减,心悸较宁,烦躁烘热已少,左半身麻木渐瘥,感觉亦较敏捷。脉濡缓。再当柔肝熄风,益心安神为治。
本证因肝阳化风,挟湿浊内阻络道而来,故以平肝熄风、化湿清旷为主,益心安神为辅的治疗方法。首方经用石英、钩藤、沙白蒺藜、白芍、远志、茯苓,柔肝养心,二陈去甘草,加八月札、郁金、豆蔻、旋覆花畅气清旷,舌苔渐化,湿浊已有松动之机,故二诊因势利导,循序渐进,原方增入龙、牡以潜阳,夏枯草以清肝火,朱灯心宁心利湿。三诊脉已弦细,舌苔已薄,但风阳仍未平熄,心气尚未充沛,因更入蝎尾以搜风通络而止痛,磁石镇心安神,浮小麦养心安神。至四诊、五诊,诸症方才递渐减轻,症势已缓,再以柔肝熄风、益气安神之法续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