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简介
孟景春(1922〜),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一、初起实证居多,不宜用补
从肝炎的传统认识,其邪大多不离湿热。但要分辨湿与热的轻重。从众多肝炎的治验者,初起时大多不用补药,故有人明确提出“用补勿过早”。因实热之邪,其为患,易见身困而乏力,食欲欠佳,形似虚象。昧者不知,误以为虚而用补剂,往往使毒邪留恋,胶结而难解,人为地造成“迁肝”、“慢肝”。治疗肝炎喜用补剂,不仅中医界有,西医亦有,为迎合病员喜补心理,把护肝、补肝药品作为常规,更有甚者为之注射白蛋白氨基酸等,谓可增加抵抗力。殊不知当肝炎初起邪盛时,骤用补剂,无异“为盗资粮”。这一点,不能强调中、西理论不同,应该说义无二致。故凡肝炎初起时,大多应以祛邪为主,邪去则正自安。
二、“迁肝”虚实相杂,补泻应分轻重主次
肝炎至迁延期,常因时间较久,或因服药不当,或因不谙调养,除肝病外亦有其他脏腑功能失调,而病毒之邪郁而不解。故在这一阶段,虚实夹杂者较为多见。例如肝肾阴虚兼湿邪困遏之正虚邪实;或肝火旺盛而脾胃虚弱之虚实相杂;或脾阳虚而肝火旺盛。既有虚实又有寒热交错之象,若辨证稍有差错,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而对此种症情,必须权衡虚实轻重,分清主次关系,才能丝丝入扣。古代医学家李士材曾有精辟的论述:“因病致虚者,祛其病其虚自复;因虚致病者,补其虚其病自去”。要做到这一点,又必须在问诊时,细询其症状出现之先后,从症状表现的先后中,便可分辨其主次从属的关系。
三、“慢肝”正虚邪微,法当扶正祛邪
肝炎至“慢肝”,已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湿热病毒之邪,虽长期未解,但已不如初期时鸱张,此时可命之曰“微邪”;人之正气,经较长时间与病邪相反亦因之而损耗,正虚则不能抗邪外出,所以在治疗上应扶正祛邪。但肝炎的扶正,又应立足于肝。经云:“邪之所在,皆为不足”。肝炎之虚,毕竟以肝为主。肝虚又有肝血虚、肝阴虚与肝气(阳)虚的不同,故补肝之法又当辨别气血阴阳而分别调补。若有他脏之虚亦当兼顾。用补的方药中必须参以活血之品,因肝为藏血之脏,号称“血库”,肝病日久,易生郁血,若专一用补,恐更增血郁,故常配丹参、赤芍、红花辈。肝主疏泄、喜条达,虽未见肝郁之症,但在补剂中亦要适当地稍加疏理之品,如香附、郁金、麦芽等,但剂量宜轻,能起疏理即可。如是用补,久服才不致滋腻呆胃之弊。至于祛邪药物亦当据邪毒之性而有针对性地选用之。
上述肝炎的治疗,只是就一般症情而言,并不是绝对的。如初起虽曰邪盛,但亦有正气较虚的;“慢肝”虽曰正虚,但亦有邪盛之象者,更有感受新邪者,故临床时还应灵活辨证,切不可以此划分而印定眼目。
肝功能异常的治疗
肝功能异常,对肝炎来说,主要是黄疸指数、谷丙转氨酶的升高,麝絮、锌浊度等异常,蛋白的比例失调,故在治疗中对这些是值得研究的。
—、退黄
退黄之药,一般常用茵陈。但茵陈之退黄,只适用于湿热黄疸,而实际上黄疸一症的形成,非此一端,有由于血瘀者,有由于毒聚不解者,亦有由于寒湿者,更有由于痰凝者,故退黄之法,不能拘泥于湿热。
1.属于血瘀者强调“治黄必治血,血行黄易却”而用活血之法,又须据血瘀之因而分别治之。引起血瘀之因。常见者有:
(1)血热生瘀,宜用凉血活血法。常用药物如生地、丹皮、赤芍、小蓟、藕节、白茅根等。
(2)血虚致瘀,则宜养血活血法,常用药物如白芍、当归、丹参、益母草、泽兰、红花、郁金、香附等。其中尤以泽兰为首选。因其有通肝脾之血的特点,化瘀退黄颇有良效。
(3)寒凝血瘀,则用温通血脉法。常用药如附子、桂枝、归尾、桃仁等。
2.毒聚不解者,有“治黄需解毒,毒解黄易除”之说,但从中医理论认识,所说之毒其蕴聚部位不同,治法亦有不同。
(1)毒聚于上、下者。凡毒聚上焦者,宜用化湿解毒法。用芳香化湿或清解之法。常用药物如藿香、佩兰、川朴花、焦苡仁、黄芩、黄连、野菊花等。毒蕴于下焦者,以通利其小便,“黄疸者,茵陈五苓散主之”。后世亦有“治黄不利水,非其治也”。常用药物除五苓散外,更有金钱草、车前子、木通、萹蓄、六一散等。
(2)湿热瘀阻于血分者,当用凉血解毒法,常用药物如银花、蒲公英、草河车、板蓝根、土茯苓、白茅根、青黛、紫参(石见穿)等。
(3)湿热蕴结阳明(症见大便燥结,或大便粘滞不爽),当用通下解毒法,常用药物如大黄、黄柏、败酱草、白头翁、秦皮等。
3.痰聚脏腑血络,治宜化痰通络,故有“治黄要治痰,痰化黄易散”之说。常用药物如杏仁、橘红、瓜蒌等,但痰之因又有多种,又应随症加味,如食积之痰加山楂,湿痰加半夏,脾虚生痰加白术,阴虚燥痰加麦冬、川贝,热郁顽痰加海浮石,肝郁生痰加郁金等。
在以上多种退黄药物中的大黄、瓜蒌尤为众多医家所推崇。有人从古方中作过统计,在百余首古方中三分之一的方中有大黄,如《千金要方》治黄16首方中有8首,《圣济总录》治黄36方中有6首。其中有位专家十分推崇大黄的作用,并说用大黄小量可健胃,服后若有腹泻,请患者勿讶,此乃热毒得泄,3〜5日后毒去则泻止。还有专家指出,如大便稀溏者可用制大黄。连续服用后,大便不但不泻反而会正常;大黄除有清热解毒,退黄作用外,并有止血、消瘀、化癥之功。故在急、慢性肝炎中亦常配用大黄。关于瓜蒌,有些专家亦甚喜用,认为其不仅可以退黄,且有降酶作用,对肝炎胁痛亦有良效,常配红花、甘草。
二、降酶
肝炎谷丙转氨酶的异常,是检测肝功能的一项重要指标,故治疗肝炎者常千方百计地探求降酶药物,有所谓降酶汤、复方降酶汤,更有甚者罗列所有能降酶的药物,但事实上效果并不理想,甚有更加升高,也有出现反跳者。深究之,导致转氨酶的升高,亦有多种因素。如:
1.由于肝血瘀阻者,须用活血化瘀。常用药物如山楂、丹皮、葛根、赤芍、三七、水牛角、蒲黄芩。
2.由于湿热者,治宜清化。常用药物如田基黄、垂盆草、平地木、荷包草、夏枯草、蒲公英、虎杖;热甚者加龙胆草、黄芩、大黄等。
3.肝血瘀滞,余毒未尽者,治宜活血化瘀,清解余毒。常用药物如赤白芍、丹参、郁金、三七、白花蛇舌草等。
4.由于肝阴虚者,宜酸甘养阴法。常用药物如五味子、白芍、乌梅等。
以上诸多降酶药中以夏枯草、蒲公英最为平稳,副作用少,且降酶很少反跳。转氨酶升高除上述因素外,还有情志因素,烦躁失眠、口腔龋齿、义齿经常发炎,以及面部痤疮等均有可能,临床时不可不知。
某女。肝炎三年,转氨酶一直不正常。面色红润,仅大便数日一行,别无所苦,但面颊多痞瘰,对此未予重视,故处方能以清热解毒,降酶药物,先后服用28剂,转氨酶反见增高。于是重视面部痞瘰,改用防风通圣散,服二周后化验,转氨酶大见下降,又服14剂,完全正常。
亦有用五味消毒饮(天葵、地丁草、蒲公英、野菊花、金银花)合平胃散加丹皮、赤芍等。对面部痤疮伴有小脓疱、疼痛,伴有灼热感、脓疱彼伏此起,反复不断者宜用。
三、蛋白倒置与絮、浊异常
蛋白倒置,大多出现于“慢肝”及肝硬化患者。从症情来说,大多属虚,并以脾虚为主,亦有肝肾阴虚者。脾(胃)气虚者,常用四君子汤加柴胡、白芍,亦有用党参、白术、黄芪、当归、白芍等;肝肾阴虚者,常用一贯煎合二至丸、白芍;有脾虚明显者重用白术加红枣、杞子、黄精、蚕蛹等。其重用白术治蛋白倒置,是从现代药理实验,证实白术能升高白蛋白,并能纠正球、白蛋白的比例……对白术的用量也十分讲究。规定:小剂15〜30g,中剂30〜60g,大剂60〜100g。在用法上凡脾虚湿甚者舌苔白粘腻,炙用;阴虚,舌红苔少者,生用;脾虚气衰者,舌淡苔薄,边有齿印,炒用。但肝炎至“慢肝”,或肝硬化,有久病多瘀的特点,且肝炎未愈,一般都有余毒,故在补虚的基础上仍需配合活血化瘀,清热解毒之品。如丹参、郁金、三七、红花。甚者可加鳖甲;清解除毒可选用白花蛇舌草、连翘、黄芩等。
蛋白倒置之所以用补脾为主,以脾为仓廪之官,生血之源,后天之本,脾强则水得化,精微得布,气血荣生,蛋白代谢之紊乱,亦多能得到调整。
絮、浊异常者,与血瘀血热有一定的关系,故多参用活血、凉血药,常用药如丹皮、水牛角、蒲黄、五灵脂、连翘、羊蹄根等。但絮、浊异常者,转氨酶亦多有升高者,故在降絮、浊的同时,亦多有降酶药物。
乙肝表面抗原转阴问题
关于乙肝表面抗原转阴问题,在目前可以说中西医尚无特效药物,故临床工作者,常在众多的解毒者中寻找。现将它归纳为以下几种:
1.清热解毒类:有贯众、板蓝根、黄芩、黄柏、黄连、蒲公英、白花蛇舌草、夏枯草、连翘等。
2.凉血化瘀解毒类:有紫草、水牛角、败酱草、丹皮、赤芍、青黛、大黄等。
3.化湿解毒类:有茵陈、土茯苓、苦参、蚕砂、虎杖等。在以上这些药物中,作体外抑菌试验,结果表明,其中的大黄、黄柏、黄连、虎杖、贯众、石榴皮、地榆、穿心莲等,对乙肝病毒都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亦有人从张仲景治阴阳毒之升麻鳖甲汤,钱乙治小儿麻疹之升麻葛根汤,《圣济总录》黄疸门所载湿热黄疸多用升麻,或升麻配葛根等方剂中得到启发,重用升麻以解乙肝病毒,最重达45g。
乙肝表面抗原转阴之用解毒药,虽有较好的作用,但不宜单纯应用,更不赞同集众多的解毒药于一方,而结合扶正药,更应以扶正为主。因为乙肝病毒的侵入,是由于人的正气相对不足所致,故其消退,亦取决于人的正气强弱;解毒及祛瘀药,有利于扶正,加速机体对毒气的排泄。故人有明确提出“解毒当扶虚”的观点。亦有主张从扶正入手,调整机体脏腑功能,亦可使乙肝病毒抗原转阴。亦有人介绍乙肝表面抗原阳性而无体征者,常用太子参、全瓜蒌各15g,五味子9g,羊蹄根30g,每获良效。
临床上对肝炎的一般禁忌,如禁食辛,辣食物,肥甘厚腻,禁酒、戒烟,似乎是人所周知的,唯禁吃鸡肉,恐鲜为人知。有人十分强调,谆谆告诫应绝对禁食鸡肉,临床常见肝炎已愈因食鸡肉而症状发展。据本草论述,鸡属巽木,木能动风,且鸡性热,肝为风木之脏,最易动风,故宜忌食,其实质原理有待进一步研究。
此外生活起居严禁无规律,情绪上切忌忧郁、愤怒。盖忧郁不仅易使肝失疏泄,气滞血郁,而忧思亦能伤脾,使脾运失健。愤怒最易伤肝,使肝气佛逆,使肝血不畅,甚或导致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