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简介
张学文(1935〜),陕西中医学院教授。预防首重化瘀
中风病居风劳臌膈四大难证之首。在中风急危证的治疗上,往往由于内外的各种因素关系,一时难于掌握主动。古今大量的临床实践表明,在中风发病前数月甚至数年常出现一系列的中风先兆症状。对于中风及其先兆证的发病机制,一般多归纳为虚、火、风、痰、气、血六端,且认为肝肾阴亏或元气虚损为其病理基础。我们在多年的临床实践基础上,进一步探讨其发病机理,发现“血瘀”乃为其发病关键环节之所在。诚然中风病以中老年者居多,尤其平素内伤积损易致肝肾阴虚或气虚,但这仅是其病理的一个方面,盖精血不足,脉道不充,血涩不行可成血瘀;气虚无力帅血亦致血流瘀滞,甚而日久痰浊瘀相结为患,愈致宗气不行,精血难充,肝肾阴亏则日甚,肝阳亢张愈烈,或化风作眩,或阻窍间喑,此即中风先兆发作之谓,因“血瘀”为其病理之关键,防治上则应以活血化瘀为基本大法。
我们在长期实践的基础上,经过反复筛选,研制出以草决明、丹参、川芎、山楂等为主组成的具有活血清肝,化痰通络功效的中药复方制剂——小中风片,结合辨证治疗中风先兆证,预防内中风发病。如气虚之象著者用黄芪15g泡水送服;如兼痰瘀互结之象者以竹沥水10ml送服;如兼肝热偏盛之象者以菊花15g泡水送服。原方中既以活血化瘀药为主,又兼佐调气之品,而辨证用药则着眼于补气、化痰、清肝,以调畅气机。从调气血着手促使瘀血消散,气血调畅。经近千例病例观察,疗效显著。总之对于中风病,防重于治,药物预防应以活血化瘀为基础,具体方法宜以固定成方结合辨证配药施治,方可获得满意效果。
中风先兆证,是由脏腑气血阴阳失调向中风病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各种临床表现的总称。其临床表现错综复杂,个体差异较大。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记载的中风先兆症状就有34种之多。笔者通过总结大宗病例的临床资料发现,中风先兆实为中风之轻症,或可称为可逆性中风,临床表现以眩晕昏视,偏身麻木无力,头麻胀痛,一过性晕厥或言謇,步态不稳,神倦嗜卧,健忘,舌紫暗,舌下瘀丝瘀点,脉弦滑或弦细等最为常见。而其中眩晕,偏身麻木无力,舌紫暗,舌下瘀丝瘀点,脉弦滑为本病最主要的临床特征。掌握这些特征,对于正确诊治中风先兆证,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关于与中风先兆发病相关的因素,我们发现七情失调,劳累,天气寒冷,偏嗜醇酒厚腻,遗传,肥胖,腑气不通等与本病发病密切相关。其中七情失调,劳累,寒冷刺激,饮食偏嗜既是本病的发病基础,又是重要的诱发因素。腑气不通又可能是本病向中风发展转化的一个重要中转环节。可见,及早去除这些与中风先兆症发生发展相关的因素,就有可能防患于未然,而对有家庭遗传史或体型肥胖者,到了中年,无论有无先兆症状出现,均应积极防治。
中风六证
根据自己的临床实践经验,总结中风整个病变过程的发展规律,将其概括为四期六证。四期即中风先兆期、急性发作期、恢复期、后遗症期,而六证(肝热血瘀,气虚血瘀,痰瘀阻窍,瘀热腑实,颅脑水瘀,肾虚血瘀)又表现于四大期内。如:
肝热血瘀证:系指肝经郁热,或肝肾阴虚水不涵木,肝阳上亢,化热灼津血为瘀;或肾精亏乏,肝血不足,血瘀所致的一种中风早期证候(中风先兆证)。其临床表现为头痛眩晕或目胀面赤,肢体麻木,或短暂性语言謇涩或一过性肢瘫无力,大便秘结,或排便不爽,舌质紫黯,舌下散布瘀丝或瘀点。脉象弦滑或细涩、或弦硬。
此证为中风早期常见的病理表现,治宜清肝化瘀通络,自拟清脑通络汤,基本药物是:菊花、葛根、草决明、川芎、地龙、赤芍、胆星、山楂、磁石、鸡血藤、丹参、川牛膝等。
气虚血瘀证:系因元气亏虚,中气不足而致气无力行血、血行缓慢为瘀的一种证候,症见半身不遂,或肢体麻木,神疲乏力,语言不利,面色㿠白,舌质淡黯、苔白或白腻,脉细淫等,可见于中风初期或缺血性中风发作期及中风恢复期。
笔者认为气滞可致血瘀,而气虚无力推动血液,血液不能畅行于脉道,同样可致血凝成瘀,阻滞脉络,这是因虚致瘀的结果,也是本证的主要病机。根据益气活血为宗旨,早在70年代,就研制成功了“通脉舒络液”(黄芪、丹参、川芎、赤芍等)作为静脉点滴或口服,至今仍效验不减,对于缺血性中风的运用,其总有效率为98.2%。
痰瘀阻窍证:指因瘀滞脉络,脉络不利,气不行津,津聚为痰;或因脾失健运,水湿内生,聚而成痰,痰滞脉络,血行不利而为瘀;或火热灼津耗血而为痰的一类证候。其症见突然昏仆,神志不清,肢体偏瘫,喉中痰鸣,语言不利或失语,脉弦滑或弦硬,舌体胖大或偏歪,舌质黯,或有瘀点、瘀丝,常见于中风急性期的闭证或康复初期。津血同源、痰瘀相关,由此而决定瘀血或痰浊为本病发展的一般结果,久则痰瘀交挟,遂成窠囊,盘踞脑窍,压抑脑髓,急则为神昏窍闭,缓则经络失养而为瘫萎之疾。治宜涤痰开窍,活血化瘀,研制了“蒲金丹”(郁金、菖蒲、丹参等)针剂,收效甚佳。
瘀热腑实证:因精亏血瘀,胃肠乏液,传导失司而致腑气不通,上闭下实,或因肝肾阴虚,肝阳暴亢,气血上逆,以致络破血溢;肝阳化火,燔灼中焦,传导失司而致大便不通。症见:神志昏蒙,偏身不遂,舌强语謇,口眼喎斜,面红气粗,痰声辘辘,呕恶便闭。舌质红,苔黄腻或黑,脉弦滑,常见于中风急性期。治宜通腑化痰,活血化瘀,方用三化汤加减:生大黄、芒硝、羌活、丹参、川牛膝、桃仁、菖蒲、胆星、瓜蒌。此方妙用大黄伍牛膝活血化瘀,引血引热下行,菖蒲配南星开窍化浊;瓜蒌与芒硝同用,宣通气机,助其下行之力。诸药合用,以达上下通利之效。
颃脑水瘀证:颅脑水瘀系指瘀血与水湿痰浊互阻于脑络,致神明失主,肢体失用,七窍失司为主要表现的一类证候。症见:
神明失主:神志不清,昏愦不语,痰涎壅盛,烦躁不安,行为怪异,呆滞迟钝,失眠健忘,言语错乱。
九窍失司:口眼嗝斜,视物昏蒙,鼻流浊涕,口角流涎,目光呆滞,或二便自遗,或头痛甚剧,呕吐等,小儿可见头颅膨大,図张不合,头面青筋怒张等症。
肢体失用:肢体麻木,或偏身不遂,重滞无力而肿胀,或筋惕肉晡,手足震颤等症。
脉象弦滑,舌质暗红,舌下脉络迂曲。或舌体胖大边有齿印等。皆为颅脑水瘀之形于外的客观指征。
颅脑水瘀证为“血不利则为水”所致,为诸多脑病病机之关键。常见于中风急性期或恢复期以及其他脑病中。本证急则可因瘀血水浊之病理产物压抑脑髓而致病危,缓则致脑髓失养而“脑髓消”。
治以通窍活血利水为大法,常仿王清任之通窍活血汤加丹参、川牛膝、白茅根、茯苓等,并在此基础上研制了“脑窍通口服液”治疗中风失语,降低颅压,对早期康复有明显效果,对小儿脑积水甚效,对一些颅脑肿瘤也有效。
肾虚血瘀证:系因肾精不足,血亏液乏,血脉不充为瘀,液亏不能上承清窍所致。症见音痦失语,心悸,腰膝酸软,半身不遂,舌质红或暗红,脉沉细等。肝肾同源,精血相生,中风之病本为肝肾阴虚,精血涩少,加之肝阳上逆致中风病发。及致中风后期,肝肾之精血更衰,脉络之瘀不去,使清窍失濡,肢体失用。治宜补肾益精,活血化瘀,常用地黄饮子去桂附加丹参、鹿衔草、桑寄生、川牛膝、大云、桃仁、红花等,或少佐黄芪以益气生精。
抢救脑出血勿忘活血药
对于在脑出血急性期是否可用活血化瘀药,目前颇多争论。笔者认为,在脑出血急性期及时使用适当的活血化瘀药是十分必要而且有益的。脑出血后,离经之血既为瘀血,且出血愈多,瘀血也越重。瘀血壅阻脑窍,不仅直接损伤神明,使之失去正常的主司和调节功能,或致脑络不利,津血流行不畅,血滞留而为瘀,津外渗而为水,而成瘀、水并存的病理格局。同时瘀血阻滞,血行失去常道,还可进一步加重出血。在此期及时加用活血化瘀药,既可减轻脑血肿的形成,加速血肿的吸收消散,防止再出血,又能控制和减轻脑水肿,防止脑疝形成,对于终止和延缓脑出血急性期病理发展环节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在具体运用上,力量峻猛之破血逐瘀药当慎用,因用之不当反可加重出血,可选一些具有活血与止血双重作用的药品,或酌加数味性能平和之品。余临证时,一般在辨证用药基础上,常加三七3〜6g,水蛭10g,花蕊石15g,再加入川牛膝15g、引热引血引水下行,丹参15〜18g,以养血活血。如此,辨证论治与活血化瘀专方专药结合,既着眼于整体机能的改善,又直接针对瘀阻脑窍这一病机关键,二者相得益彰,近年来习用此法治疗脑溢血且疗效甚为满意。
治疗后遗症方法勿单一
中风急性期过后,多遗有半身不遂,语言不利,口舌歪斜等后遗症,此时若采用单纯的内服汤药或针灸治疗均不能令人满意。余认为,病至此期,死血、顽痰阻痹经脉乃为其基本病理基础,其病势胶结顽痼,必须采用多种疗法协同配合,全力去除其壅结之痰、瘀,才能可望获得较为理想的效果。在内服药物上,当以活血化瘀药为基础(宜侧重选用益气、理气、活血通络类药物)结合辨证用药,其中需特别指出的是虫类药物的运用十分重要,盖非用搜风剔邪逐痰祛瘀通络之峻品,不足以使顽痰、死血尽去。故临床治疗中风后遗症,我必常规配用乌梢蛇、僵蚕、全蝎、水蛭等,长期服用,对偏瘫肢体及语言功能的恢复及改善口舌歪斜症状疗效甚佳,且未发现任何毒副作用。
此外,在后遗症期,由于脑络瘀血致脉道不利,血运不利而为水,则易形成以颅脑水、瘀为主要病理,以言语不利为主要表现的中风后遗症,对此我常以王清任之通窍活血汤遵原方剂量(惟黄酒常重用至60〜90g)加川牛膝15g,白茅根30〜60g,茯苓15〜20g,水蛭6g等以通窍活血,利水化浊,亦每获佳效。
内服药物只是治疗的一个方面,临床每嘱患者在服药后,将所剩之药渣再加陈艾叶、花椒等,然后以之热敷或沾药汁擦洗患侧,使药力直达病所。另外,每日常规以丹参注射液2〜8ml,分两次肌注或患侧穴位注射。嘱患者每日做2〜3次有规律的患肢功能锻炼,或可配合按摩。如此,局部与整体治疗相结合、内服与外治相结合,可望提高疗效,促进患者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