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补并行鱼鳞病，疏风解毒天疱疮

鱼鳞病

鱼鳞病是一种角化障碍性先天性皮肤病，中医称之为蛇身、蛇皮癣、鱼鳞风等，常有家族史，多于儿童时期发病，冬重夏轻。其主要损害为患者四肢、躯干，甚至全身皮肤干燥粗糙，有灰褐色鱼鳞状鳞屑，边缘略翘起，状似蛇皮，多数对称发于四肢伸侧面，重者皮肤干燥皲裂，僵硬坚厚，毛发稀少，且有痒感。中医历代典籍对本病论述颇少，治疗方法鲜见。本病极难调治，属现代医学难治病范畴。其病机多为精气难生，津血失布，皮肤肌腠失于煦养，而发鱼鳞顽疾。若推求病本，五脏虚损中尤以肾、脾、肺三脏为要。而其病根在肾，病本在脾，病标在肺也。临床当以调补此三脏为辨治关键所在，其中肾、脾先后天二脏为虚，治宜滋补温润以培养；肺脏多实少虚，每宜宣散畅达以调理。执此三脏论治，每可执简驭繁，事半功倍。鱼鳞病之发病，既有真气虚衰，精亏血燥，皮肤无以荣润之因；又有真气失布，精微难达，皮肤无能畅养之由。乃标本俱病，虚实挟杂之候，治当两顾之。而临床运用紧要之处，在于分辨正邪、标本之孰甚孰微，灵活加减调治，则多能无过矣。

鱼鳞病虽为皮肤顽疾，其实质乃是内在脏腑气血亏虚失和，致病发于外。究本穷源，当以内治为主，标本兼顾，通补并行。自拟鱼鳞汤，疗效较佳。

自拟鱼鳞汤药用：

若气虚甚者，见倦怠乏力，气短头晕，脉虚弱，加人参、白术以补养先后天之气；若脾胃素虚，服药后见壅胀腻膈者，多见纳呆腹满，大便稀溏，减生熟地、枸杞子、黑芝麻之壅腻，加炒白术、鸡内金以助脾消食；血虚而神失所养者，见心悸怔忡，健忘失眠，加炒枣仁、合欢花以养心安神；皮腠血滞甚者，见肤色黯红，鳞屑黑褐坚厚，兼见痛痒，加川芎、鸡血藤、合欢皮活血祛风，散瘀活络。服法：每剂药水煎3次，分4次服，早晚各1次，作2日量，小儿酌减。

鱼鳞汤中生黄芪、桂枝、山药、黄精等药，温补脾肺，益气通阳，以温壮宣通之性畅行周身，温煦充养皮肤腠理，共为主药。制首乌、黑芝麻、生熟地、枸杞子、当归等药，滋补肝肾，益精养血，以濡养滋荣之性助主药行使充养皮肤之功，同为辅药。生麻黄、蝉蜕疏达皮肤，宣达肺郁；红花、丹参、威灵仙活血散邪，通络行经；白鲜皮祛风止痒；苍术发汗畅表，共为方中佐药。甘草甘缓，调和诸药，乃为方中使药。诸药合用，相得益彰，共奏补气养血，畅荣肌肤之功，而收“熏肤、充身、泽毛”之效。

治疗鱼鳞病，何首乌、生熟地、黑芝麻、枸杞子等益精养血、荣肌润肤之药虽属正治之法，但临症若要取效，必配以益气、散瘀、疏表药物，方可畅荣肌肤而奏功。而益气升阳之黄芪，活血散瘀之红花，疏表宣肺之麻黄，三者必不可少。

治疗鱼鳞病，首推生黄芪，入脾、肺二经而大补宗气，既可补气以生血，又可统领周身血气精津，内养脏腑，外达皮腠，以充身泽毛，荣肌润肤，气虚而难汗者可发，表疏而多汗者可止，诚如《本草备要》所言：“生用固表，无汗能发，有汗能止，温分肉，实腠理”。实为补气诸药之最，故鱼鳞汤中以之为君。若配合大补元气之人参，先后天共济，则效更倍矣，只是人参价昂，久服自难为续，每多割爱。

活血散瘀药首推红花，鱼鳞病乃周身皮肤失荣之顽疾，病机滞虚相杂，其瘀滞不散，则新血难荣，故当以散瘀之品佐养血药中，以活泼血气滋长营运之生机，则可效矣。红花辛温宣散，“入足厥阴肝经，手太阴肺经”（《本草经解》），为血中气药，乃调血和血之神品，以其花穗轻扬散漫之体，走表宣散开郁，用治鱼鳞病等皮肤顽疾，较之其他活血药远胜矣。临床伍蝉蜕之辛散达表，配威灵仙之畅行十二经络，则益增轻扬宣散，活泼畅达之能，用以攻散皮表瘀滞，可望事半功倍。

生麻黄辛散温燥，主入肺、膀胱二经，因鱼鳞病多有阴虚内燥，每有鱼鳞汤中颇多填养滋腻之味，生麻黄佐之，既可缓诸药之滞腻，麻黄之燥性，又因诸阴柔之品而得缓，尤利宣肺开郁，解表散邪，辛散宣通，一举多得。又鱼鳞病虽内在脏腑气血多有虚损，但外在皮表每多实、滞之象，肺卫郁闭失宣，腠理瘀滞难荣。所谓“其在皮者，汗而发之”，故非辛散重剂不效。麻黄轻可去实，为发表第一要药，《本草正义》言：“麻黄轻清上浮，专疏肺郁，宣泄气机，是为治感第一要药，虽曰解表，实为开肺，虽曰散寒，实为泄邪，风寒固得之而外散，即温热亦无不赖之以宣通”。鱼鳞汤中之用麻黄，立意殊多，而效验自见。

鱼鳞病属病久痼疾，调治极难，疗程亦长，实非旦夕可取效者。故治疗当以平补缓调为要，鱼鳞汤通补并行，补益无壅腻，攻散无霸道，实属王道之剂，故应针对本病的病机、病程特点，守方久服，则疗效自显。临床多以半年为一疗程，所谓“王道无近功，多服自有益”（《临证指南医案》）。切不可急功近利，妄求速效。若妄投重剂，病必不除，而反生他证矣。同时，亦不可因服药数剂，疗效未见，而言顽疾难愈，徒劳无功而终止用药。又因鱼鳞病乃慢性亏损病患，故食饮无须忌口，只要营养丰富，易于消化者皆可服食。有条件者，应当配合饮食疗法，即“谷肉果菜，食养尽之”（《素问·五常政大论》），每可与药物治疗互相配合，相得益彰。

例1王某，男，14岁。1983年2月15日初诊。

生后半月即见下肢伸侧皮肤干燥，随年龄增长，全身皮肤均干燥，糙裂，微痒，冬重夏轻，曾经多处治疗，内服外用药物均无效。现周身不适，食欲尚可，二便自调，查其四肢、胸腹及躯干皮肤为鱼鳞状鳞屑，色灰褐，干燥粗糙，触之似甲错，毛发干而少泽，舌质淡苔白，脉虚缓。证属先天不足，后天失养，气血精津失其煦养充润肌肤之能。治宜通补并行之法。应用鱼鳞汤，每剂药水煎3次，混匀后分6次服，每日早晚各服1次，连服9剂。

二诊（3月14日）：皮肤干燥略减，并有脱屑，食后胃脘不适，轻度胀闷，前药中鹄，但填补之中略嫌壅腻，原方加鸡内金15g，炒白术15g，连用8剂。

三诊（4月9日）：皮肤转润，鳞屑大减，食欲良好，按鱼鳞汤原方制成药丸，每丸10g，每日早晚各服1丸，连用4个月。

四诊（8月6日）：皮肤已润，汗毛生长，已无鳞屑，体力增强，食欲良好，临床治愈。半年后随访，皮肤恢复如常人，未再发病。

例2韩某，女，18岁，学生。1982年1月初诊。

患者自幼皮肤粗糙，随年龄增长，皮肤颜色加深呈深褐色，似蛇皮状，干燥粗糙，汗腺分泌极差，冬季尤重，纳食、二便正常，月经后期，量少，舌淡，脉沉缓无力。证属气血精津俱虚，皮腠血气郁闭。治宜煦养疏散，通补并行之法，应用鱼鳞汤加鸡血藤25g，连用20剂，皮肤已较前柔软，脱屑明显。继服30余剂，全身皮肤光滑柔软，汗腺分泌正常，临床治愈。继服鱼鳞汤丸剂以善后调养，1年后追访无复发。

天疱疮

天疱疮乃皮肤顽疾，因其病发水疱，遍及全身，日久成疮而得名。本病发生，素体湿热蕴毒是内在之本，而致病则多由外感风热、风毒之邪诱发。风毒之邪最易伤入肺表，故风热湿毒每蕴蒸胶结，搏结肌肤，伤人为患，且顽重难医。故急重期治之，清热利湿，疏风解毒为大法，以求病邪表里双解，邪去病痊。但因湿热风毒，蕴蒸化燥，耗气竭阴；而疱疮破溃，汁水流淫，最耗津气；同时苦燥寒凉之药每易伤及气阴，终至邪未去而正先伤，病必不愈。故本病治疗中后期，定要逐渐加用补气益阴扶正之品而辨证调之，以期全功。详论之，又因风邪易散，热邪可清，而湿毒阴浊之邪最难驱除，故天疱疮论治时，祛湿化浊解毒之法，必应贯彻始终，方可无虞。

于4个月前口腔粘膜发生疱疹，破溃糜烂，继而躯干部又发水状疱疹，经某医院皮肤科诊为“寻常性天疱疮”，曾用多种西药治疗罔效，故来诊治。现症皮损疼痛，痛苦不堪，烦躁焦虑，倦乏畏冷，发热，夜寐不安，溲黄便秘，腹胀纳呆。查皮损遍发周身，疱疹呈褐色，周围红晕，疮壁薄而上有皱摺，部分疱疹破溃糜烂，不易愈合，尼氏征阳性，舌红苔白黄而腻，脉弦滑略数。证属毒火内盛，湿热蕴蒸，复感外邪，伤人肌肤，发为疱疮。治宜清热利湿，疏风解毒。药用：

6剂，水煎服。

二诊（3月14日）：患者自述服前方略有好转，后又自服6剂。现烦躁、腹胀均减，已无寒热，大便已畅，疱疮已见萎缩，周围红晕己退，舌红苔白微腻，脉弦缓。毒热渐清，诸症好转，前药中鹄，继宗前法方药调治。前方去蜈蚣，加土茯苓20g以利湿解毒，威灵仙5g、通行十二经以散湿浊。继服10剂水煎服。

三诊（4月17日）：诸症均见好转，疱疮皱缩、结痂，自觉倦乏、畏冷、纳呆、口干，舌黯淡红苔白而干，脉细缓略无力。毒火湿热内蕴，病久耗气灼津，辨证求之，气阴两伤之象已见端倪。再拟养阴益气护正，清热除湿解毒之法。药用：

8剂，水煎服。

四诊（4月26日）：疱疮结痂脱落，精神转佳，食欲增进，舌淡红苔白，脉细缓。湿浊去，毒热清，正气渐复，继宗前法调治。前方8剂，以冀全功。1年后随访，愈后未发。

初治以清热利湿，疏风解毒为法，方中白鲜皮、苦参、大黄、黄柏、地肤子清热燥湿；银花、公英清热解毒；蛇蜕、蜈蚣祛风解毒，既达皮腠，又入经络，搜剔邪毒；赤芍凉血化瘀；薏苡仁、生甘草化浊解毒。方证合拍，诸症向愈，继则辨治，因风毒渐去，故减方中蜈蚣，加土茯苓、威灵仙，以增利湿化浊之力。病久因见气阴受损之象，而改扶正祛邪之法，增生黄芪、山药、生地、石斛等补气益阴之品，去大黄、公英、苦参、黄柏等苦燥寒凉之药，辨治精详，丝丝人扣，邪毒得去，正气得复，终令顽疾痊愈。

（周惠君、石志超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