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错杂肝风动,止悸宁心用乌梅

名医简介

姚荷生(1911〜1997),原江西中医学院教授。

乌梅丸,首见于《伤寒论》厥阴病篇,附于蝈厥条文之下而兼治久利。初习伤寒者,往往将其误作蛔厥、久利之专方,高明如成无己、尤在泾之注疏,以及大多数方书之引用,皆未出此。后虽经柯琴之发掘,确立乌梅丸为厥阴病的主方,然亦未引起医家之重视,以致六版《方剂学》教材,竟将其作为驱虫方剂,因而几被医者临床遗忘。

仲景作《伤寒论》,其病分六经而各具提纲,厥阴病提纲为:“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厥阴为两阴交尽,一阳初生,正当阴阳交接之际,手厥阴包络内含相火,主行血通脉,足厥阴肝脏下含肾水,主藏血通络。肝为阴中之少阳,体阴而用阳。厥阴之上,风气治之。肝禀风木,生于水而生火,一身同兼水火两性,故能上寄相火而接于心包手足同经,下含肾水而系于肾脏乙癸同源。所以厥阴生理为由阴出阳,阴阳摩荡,和风以生,其应于肝,则阴阳相贯,阳舒阴布,风和木达,水火调匀。其病则阴阳出入之机不相顺接,阴阳敷布随之混乱,阴阳动荡,贼风妄动,风动木摇,水火二气也因母子关系而同时受扰,为寒为热。总之厥阴病理为阴阳错杂,寒热相兼,风邪内动。而提纲所述之症正是厥阴病理所致的主要症状。

《金匮要略》首篇第一条有:“夫肝之病,补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药调之。酸入肝,焦苦入心,甘入脾。”以乌梅丸方剂组成分析,其重用乌梅,更以苦酒浸渍,酸收熄风,柔肝补肝,补其本脏之体;助用附、姜、椒、桂、细辛之焦热以助其阳,温以祛寒;以黄连、黄柏之苦寒以坚其阴,清以泻热;宜用人参、当归、蜂蜜之甘味温益胃脾,调和气血,培土升木。由此可见,提纲与乌梅丸之间遥相呼应的内在联系,清晰可见。正如柯韵伯所说:“看厥阴(提纲)诸症,与本方(乌梅丸)相符,下之利不止,又与主久利句合,则乌梅丸为厥阴主方,非只为蛔厥之剂矣。”并认为:“厥利发热诸证,诸条不立方治,当知治法不出此方矣。”至于蝈厥也因“蝴从风化,得酸则静”,而与熄风同理。其兼治久利乃“久利则虚,调其寒热,扶其正气,酸以收之,其利自止”于风熄之中。综上所述,乌梅丸主治不只是蛔厥久利,而是厥阴肝病的主方,提纲诸症及厥热并发,厥热交替之类,自在其中。所以陈修园说:“肝病治法,悉备于乌梅丸之中也。”其“味备酸甘焦苦,性兼调补助益,统厥阴体用而并治之”。

厥阴病乌梅丸证临床表现虽然比较复杂,但有常有变。常者为其主症,变者为或然症。姚老根据《伤寒论》所述症状及临床经验,归纳出乌梅丸证的十大主症,以供临床辨证参考。

消渴:喜冷或喜热,或不择冷热,饮不解渴。

气上撞心胸:撞心则悸慌,撞胸则如奔豚。

心中疼热:喜按拒按不定,或在胸中,或在胃脘。

饥而不欲食:不欲食,或不能食。

干呕、吐蛔、泛涎:干呕,或吐蛔虫,或泛涎沫。

时时下利:时作时止,便意频坠,便色带青。

小便频数:尿意频作,坠而不胀,色量如常。

腹痛:脐周、小腹、少腹均可拘痛或绞痛。

肢厥身热:并发或交替发作,或但厥不热。

脉弦细弱:多沉,或兼数,或脉微。

除以上主症外,临床因内脏经脉相传而致厥阴经脉症之眩晕、头痛、发痉、麻痹、胁痛;因木土生克相传之脘腹痞胀、腹痛、呕吐、呃逆、吞酸、便血;因手足同经相传之昏厥、烦躁、癫痫、失眠、郁狂;因下焦肝肾隶属冲任之痛经、崩漏、月经不调、疝瘕、奔豚、白带、不孕等症,亦应重视与主症互参,否则因追问不详,辨证不清,而使乌梅丸得不到正确应用。姚老临证,无论何种疾病,只诊断其证属厥阴寒热错杂,风邪内动,出现提纲的主症,即可应用乌梅丸,常能得心应手,取得满意疗效,达到异病同治的效果。然因其症状表现复杂,临床应随症加减。姚老运用乌梅丸加减经验有:风象甚者,重用酸收,或加白芍、木瓜;热重者,重用连、柏,酌减辛热,或加黄芩、芦荟,或用连梅汤;寒重者,重用附、姜,稍减苦寒,或加吴萸、肉桂,或用椒梅汤;虚重者,重用参、归,阳气虚弱重用参、附,减酸苦之品;阴血亏虚,重用归、梅,除辛燥之品,或用人参乌梅丸;如中焦脾胃症状突出者,可用加减乌梅丸,或安胃丸;若兼太阳表寒,乃佐桂、辛,合当归四逆汤之意;兼少阳气郁,可加柴胡、枳壳,合小柴胡汤之意;兼阳明腑热,可加大黄、枳实,含小承气汤之意;兼阳明寒饮,可加吴萸、生姜,含吴茱萸汤之意;兼少阴虚寒,可重用附子,加甘草,合四逆汤之意;兼少阴虚热,可重用黄连,加阿胶、生地,合黄连阿胶汤之意;兼太阴寒湿,重用干姜、人参,加白术,合理中丸之意;兼厥阴气逆,可加柴胡、枳实、白芍,合四逆散之意。可见乌梅丸酸苦辛甘齐备,立法配伍合理,加减化裁灵活,临证如能谨守阴阳错杂、寒热相兼、风邪内动的病机,领会酸收熄风之妙用,则能打破安蛔止利之束缚,变通其法,广而用之。现录姚老运用乌梅丸治疗心悸一案,以资佐证。

李某,女,45岁。经常心中悸动不安,自觉气冲胸闷,头晕,伴心中烦热而四肢反冷,夜寐梦多,口干欲饮,饮水则吐,平素虽欲纳谷,但食后欲呕,呕后常易发心悸、胸闷、头晕,舌质黯红、苔白稍腻,脉弦细,西医诊断为阵发性心动过速。曾予天麻钩藤饮,头晕稍减,余症如故,食后呕水反甚。证属厥阴阴阳错杂,肝风内动,上逆心包。但前医用天麻钩藤饮平肝潜阳,清肝泻火太过,食后呕水反甚,乃中焦寒水偏重,故用乌梅丸,参考椒梅汤加减:

乌梅12g、黄连4g、黄芩8g、干姜6g、川椒6g、党参10g、白芍10半夏10g、枳壳10g、甘草5g、酸枣仁10g、蔓荆子10g。7剂。

复诊:心悸心慌、头晕均止,胸闷、渴饮、呕水大减,舌脉同前,原方再进7剂。诸症皆除,病获痊愈。

本病心悸,气冲胸闷,心中烦热,口干欲饮,食后呕吐与提纲之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食则吐蛔相同,说明病属厥阴阴阳错杂,肝风内动。但从症状分析,因厥阴手足同经相传,木土生克相传,病以肝风上冲心包,中焦寒水偏重,故用乌梅丸,重用乌梅,酸收熄风为主,并加酸枣仁、白芍,助乌梅酸收以养肝之体;酸枣仁又可养心安神,除烦热、失眠;黄连减量,以应热轻,并去附子;病及下焦肾元,故黄芩代黄柏,去桂枝、细辛,而用蔓荆子,改辛散之偏温为偏凉,加半夏、枳壳,佐干姜、川椒治中焦水逆。如此辨证准确,立法严谨,选方精当,择药妥贴,理法方药丝丝入扣,一线贯穿,故效如桴鼓。

(伍炳彩、才军成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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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心悸怔忡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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