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简介
朱古亭(1913〜),浙江中医学院教授。崩漏之病因多端,不能仅凭血量之多少、血色浓淡与血凝血散为依据,必须结合四诊进行探索。治法当以养血止血为先,因出血过多,易致虚脱,故阿胶、当归、白芍及蒲黄、侧柏、陈棕炭等均为常用之品。而治疗时应注意于止涩之中寓以清凉,清凉之中寓破瘀解结。更须分辨年龄老少,重视脾胃强弱。大凡少年火炽血热,凉血止血,升气益营,可以获效;中年以上,气血俱虚,则多需大补。此其大概也。脾胃为后天之本,生血之源,脾胃健则药力运行无碍,体力恢复转速。故处方用药常佐健运脾胃之品。临证用药,大致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1.大量出血不止,面色㿠白,神志昏冒,目瞑不语,甚至脉象沉微,呼吸微弱,阴阳两虚,将有脱绝之危者,急于养血止血中,加别直参、制附子、黄芪、萸肉、白术补虚救脱。另用铁器火中烧红放入醋中,使蒸气上熏病入口鼻,以促使病人苏醒。
2.血色深红量多,有灼热感,精神兴奋,头晕,恶热,心烦,口渴,舌苔黄,脉细数,此属血热。宜加丹皮、山栀、黄芩、白薇、贯众(以上均炒)、大生地等凉血止血。
3.血色黯晦,如屋漏水,脐腹微痛,且喜手按,腰酸无力,唇面萎黄无华,脉沉迟而弱,舌质淡苔白,此属虚寒。宜加炮姜、艾绒、鹿角霜、吴茱萸等以温经止血。
4.出血量多,色淡白,极度疲劳,腰酸,腹微痛喜按,头晕心悸,不欲食,脉大而芤,此劳伤气血之候。宜加人参、黄芪、白术、甘草、炒升麻、艾绒炭。
5.出血量多,或淋漓不断,色紫带块,少腹阵痛,且有重滞感,拒按,脉沉涩,此属血瘀。宜加益母草、丹参、延胡、制军、参三七、震灵丹等以破瘀解结。
6.若因恼怒,突然血崩,胸闷胁胀,此属暴怒伤肝,肝不藏血。宜加青皮、香附、佛手片、郁金、绿梅花等调肝解郁之品。若怒甚气逆,甚至发厥不语者,急以苏合香丸灌之,继以和肝养血止血之品。
7.若长期久患,出现时寒时热,腹中气聚成瘕,攻逆腹胁胀痛,发作不时,两足痿软,难以步履,腰酸,带下等症,为肝肾两虚、八脉亏损之候。宜用熟地、苁蓉、枸杞子、杜仲、紫石英,兼血肉有情之品如鹿角胶、龟板、鳖甲、海螵蛸之类,滋补下焦,摄纳冲任。
益气回阳,能挽脱绝之危益气救脱之方,首推独参汤、参附汤,以人参补脏腑元气,附子益脏腑真阳,火衰阳弱非此不能回生。柯琴云:“一物而系一人之生死者,当大其服而独用之。”故先哲于气将息、血将脱之证,独用人参,浓煎顿服,能挽回性命于瞬息之间,非他物所可代也。至于人参剂量,应根据病情轻重而斟酌用之,待元气回复,可随机应变。
例1钱氏妇,年22岁,新婚。
月经来潮时,因劳累过度而血崩,以致晕厥,患者面色㿠白,脉细不任寻按,语声低怯,有暴脱之危。急拟:
因药店偶无别直参,改用红参15g。先将红参、黄芪二味浓煎1杯灌之,约1小时许,患者张目能言,脉亦稍起,遂将余药煎成(红参、黄芪同煎)分次服之,至傍晚血渐少,夜半血全止。二汁服完后,改用调理脾胃,平补气血而安。
崩漏不止之证,须宗血脱益气之法。盖血犹水也,气犹堤也,堤坚则水不横漏,气固则血不妄行。人参大补元气,再配以养血止血之药,均能转危为安,屡用不爽。
经漏不愈,养血必兼益气例2:陆氏妇,年32岁,工人。1979年4月6日门诊。经漏淋沥不尽,将有1个月,前医迭用养血止血之剂,漏仍不止。神疲懒言,脉细弱,舌胖有齿痕,胃纳不振,无腹痛,无瘀块,已呈气虚之象。从气不摄血论治,即以养阴止血药中加别直参6g,嘱服5剂。复诊经漏已止,精神胃纳改善,予平补气血之剂调养而安。
产后经漏,轻剂活血得效
例3:朱氏昔治舅母,年35岁,在上海某医院生产(因舅父在上海经商),弥月后归家,惟经水淋沥不断,已延2个月不已,腹中隐痛,有小瘀块,精神胃纳不衰。因思此证由余瘀未尽,瘀血不去,则血不能归经,遂用:
服4剂血止而愈,余无他苦,故不服药耳。此方是轻剂养阴活血药,若用桃仁、红花、失笑散等重剂破瘀,恐成崩中之患。
劳伤气血,补中益气为务
例4:孙氏妇,年41岁,农民。1981年7月初诊。
时在大暑季节,因夏收夏种,劳累过度,劳伤气血,血海不固,形成血崩。初诊时考虑气候酷热,作血热妄行治,用养阴止血药,嘱服2剂。翌晨来遨诊血仍不止,脉虚软无力,舌质胖,精神极度疲劳,甚至一言一动难支,知其为劳伤气血,气虚不能摄血无疑。遂于前方养阴止血剂中加别直参10g,炙黄芪20g,白术12g,升麻3g,服1剂血渐减少,再剂血止,脉亦有力,精神稍振,语声较亮。后以调补脾胃之剂继服,逐渐向安。
痰郁血崩,升阳除湿消痰痰郁血崩一证,《济阴纲目》云:“涎郁胸中,清气不升,故经脉壅遏而降下……其证腹满如孕,或脐腹绞痛,或血结成片,或血出则快,止则闷,或脐上动悸。其治法宜开结痰,行滞气,消污血。”并举先哲王梦兰(笔者的太先生)与徐香泉二先生通函论证一则,对病因病机作出精辟分析,读之颇受启发。特附录于下,以供参考。
王梦兰致徐香泉函
……兹因敝内得一痼疾,起于旧岁5月之间,由经期之后,无端卮漏清水,至次期经来,暴下如崩,期后仍漏水,每至月经之期水来渐多,必咳呛呕痰,血即大下,其后成块。当大便之际,便物下坠,阻塞阴户,起而坐定则上缩。期过之后,咳呕皆平。期期如此。至12月之间,加以心胸嘈杂胀痛、愦愦无奈之状,且四肢酸重,动则气怯不堪,气短喘乏,坐定则否。平时体质丰肥,现亦不甚见瘦,肢面反浮,脉细,舌淡润,或有薄腻之苔,两边微有齿痕,唇口不泽。先服调经、固经、升阳、除湿、补中益气;继服胶艾、肾气及二陈消痰,龙、牡收涩,均不效。晚辈才疏学浅,不能自裁,商诸同道亦无把握,本拟前来求诊,奈因病不出床,不克下舟,因特细录病情,乞长者指示病源,并赐良方,则感德无慨矣……徐香泉复王梦兰函……接读来书,藉悉嫂夫人近患崩漏,曾服调经、固经、升阳、除湿、消痰、收涩等剂旁敲侧击,面面都到,此证治法已几将尽,而病竟有进无退,甚为不解。惟忆丹溪论此证有“涎郁胸中,清气不升,故经脉壅遏而降下,非开涎不足以行气,非行气则血不能归隧道”等语,细绎病情,尚属符合。嫂夫人素体丰肥,则内饮必富,病经半载,仍未见瘦者,病进而饮未退也。饮聚既久,络脉充沛,无所出路。期后漏水者,饮随期溢也。暴下大下者,血得水载也。水来渐多者,驾轻就熟也。临期咳呛呕痰者,引动伏饮也。有物下坠,阻塞阴户者,即丹溪所谓清气不升,壅遏而降下也。期后呕咳皆止者,饮归旧数也。以上各证,饮象尚属隐约,惟愦愦无奈,肢酸气喘,饮之本病见矣;脉细、舌润,饮之明证著矣。夫饮,阴邪也,自当以阳药和之。即本此意,悬拟一方,如蒙来择,请试服1个月,以观效否?愚者千虑一得,或冀勿笑雷门之布鼓也……炒丹参15g、炒归身15g、姜半夏15g、制香附15g、乌梅7.5g、泽泻15g、白芍15g、茯苓20g、炮姜、桂枝各10g、陈年莲蓬壳2只炙甘草2g、徐、王二公是浙江省吴兴县人,均为晚清秀才,由儒而医,对《内经》《伤寒论》等经典著作,能融会贯通。王公熟于温病之学,善治感证,对危急重病,能着手成春;徐公精内科,尤长于外科,当时负有盛名,求诊者门庭若市,其学识之渊深,经验之宏富,于此案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