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温并进宜慎苦寒，除湿勿忘扶中运脾

婴幼儿泄泻，其证常见虚实易变，寒热夹杂。治疗失当，每致缠绵难愈，变证叠起。故病机复杂者，当综合权衡治疗，“间者并行”，是之谓也。

湿热并见，清温共进宜慎苦寒湿热泄泻，或曰可以葛根黄芩黄连汤统治之。以余之见，似有欠妥之处。湿者，阴邪；热者，阳邪也。其性不同，用药迥异。用清用温，各有所宜。湿重者，非温而不可化。若症见泻下稀溏，挟带粘液，臭味不甚，口唇虽干，而不欲多饮，舌虽红而苔白腻，此为湿重于热。余常重用砂仁、藿香、木香等芳香温通之品，以化湿浊；佐用薏苡仁、茯苓等分利水湿，辅以清热。食积化湿者，兼用神曲消食导滞。

若便下黄褐臭秽，口渴烦热，舌红苔黄，是热重于湿，自当以清热为主，辅以除湿。然幼儿阴阳稚弱，药性过偏，易伤其正。芩、连性属大寒，过用易伤胃气，反有助湿之弊。元气不固者，更可因而洞泄不止，临床屡见不鲜。故体虚羸弱者，以及秋冬寒冷之时，芩、连切勿滥用。且其味苦难咽，于婴儿亦非所宜。余喜用性味平和之火炭母、连翘、地榆之类，配合芳香温通之品，寒温调配得宜，使湿热分途而去，每获捷效。

脾虚湿盛，除湿勿忘扶中运脾泄泻者，实证无不因于湿盛，虚证多起于脾虚，此为治泻最当着眼之处。脾喜刚燥而恶湿，且小儿脾常不足，易为湿邪所伤，致使运化失司，中气虚弱。脾胃一虚，湿邪更易内蕴。如此相因而至，每见虚实兼夹，缠绵难愈。此时纯用祛湿，仅可清流而未能澄源，必须标本同治，方见其功。

久泄脾虚者，固当健脾除湿并施；即使其症初起而中气已馁者，亦可用除湿而参合扶中运脾之法。脾虚非仅见于面黄肌瘦者，肥胖者亦属不少，此以面白舌淡而肌肉不实为辨。处方以四君子汤加化湿消导之品最为合拍，令其除湿而不伤脾，扶正而不恋邪。视邪正之进退，或三分攻七分补，或七分攻三分补，灵活施治，自无“闭门留寇”之弊。虚甚者可以红参或参须另炖，兼烦渴多饮或处暑热之时，用西洋参炖服效果更佳。泻必伤脾，即使初期虚象尚微者，亦可投薏米、扁豆等除湿兼能护正之品，以早安中州之土。

此外，纳呆多因于湿困，健脾去湿，胃纳自开，过用消磨之品，反损胃气。除湿着重渗利，然小便如常者，不可过用清利，免伤阴液。口渴未必属热，舌淡苔少且不欲多饮者，健脾可也，气复而津液自生。脾为阴土，得阳始动，苦寒或滋腻之品，均忌滥用。凡此种种，皆应注意。

气虚不固，早用补涩不碍祛邪幼儿胃气未全，肾气未充。若泄泻频频，初则脾胃受伤，继而肾气不固，乃成滑脱不禁。与其“滑者涩之”，何如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故泄泻气虚，不妨早用补涩，不必至洞泄已成，方匆匆投用。

补者，治本也。脾虚欲陷者，重用党参、白术、黄芪，加葛根以助其升阳举陷。肾气不固者，选用补骨脂、巴戟天、肉桂，以固其关门。涩者，治标也。泻下不止，补之未见速效，气液已随泻日耗，当涩肠以存气阴，而后正气方易渐复。涩肠之品，轻者用乌梅，重者用五味子加龙骨。余喜用酸收之品，取其涩肠之外，尚可合甘药以酸甘化阴也。肾虚者加用益智仁，效果亦佳。

虚实夹杂者，甚为多见。早用补涩，每令人视为畏途。其实，药物为祛邪之手段，正气方为祛邪之主导。若气馁于内，专于攻邪，则邪恋未去而先伤正气，反致迁延难愈。故泻频而兼虚者，可于祛邪中并用补涩，冀涩肠以存正，补气以复正。正气回复，其邪易去。此不碍祛邪，实有助祛邪也。

曾治方某，男，3个月。患儿出生1个多月时出现泄泻，即在某医院住院治疗。选用各种抗生素，及中药人参须、焦三仙、石榴皮等，输血浆数次，并请数家医院专家会诊，均未见显效，乃诊为“难治性消化不良”。

1983年4月29日邀余会诊。其时患儿泄泻已月余，大便稀溏，时如蛋花汤样，日解6〜7次，间有肠鸣。虽体重略减，但形体仍未消瘦，体温正常，乳食尚可，口干饮少，囟门、目眶不陷，舌略淡，苔薄白。此证外形虚象虽不甚显，但泄泻月余未止，脾胃已伤；久病及肾，关门不固，则易滑而不收。细察其面色略黄少华，唇舌稍淡，虚象已见端倪。证属脾肾气虚，湿多热少。其运化无力，虚失固摄为病之本，故前用消食、固涩之品罔效；虽曾用参须，而火不暖土，单用补土亦难以为功。故治以温肾固涩、健脾化湿为主，佐用清肠之法。拟方：

每日1剂。并嘱暂减乳食，另予腊鸭肫1个（切碎），淮山药15g，大米适量，煮粥水代作饮料。服药后，大便逐日减少，3天之后，日解1次。因自加牛奶、橙汁之类，5月4日解便4次，乃再来求方。虑其元气初复，又为乳食所伤，故于前方中去乌梅、葛根、火炭母、地榆，加肉豆蔻、鸡内金各5g，五味子、木香各3g，边条参5g、另炖，以加强补涩止泻、行气消食之功。如法调理，其疾乃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