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泻每从实证,治逐邪务尽方收功

名医简介

韦献贵(1910〜1986),河南安阳名中医。

韦老从实证论治久泻独具匠心,认为“久泻亦肠间病,肠为腑属阳,腑病多滞多实,故久泻多有滞,滞不除则泻不止”。常以“识病机者,则硝黄可以活人;昧证候者,则参芪可以殒命”之语,示人因病治宜,随机应变。其辨识实证久泻,以腹胀痛,泻下不畅,或时溏时秘,间夹粘液、脓血,或泻下清稀等为认证眼目。强调勿以整体之虚象障目,而主次不分,源流莫辨。论治立于一个“通”字,祛邪务尽,以防宿积未净,新邪又生。俟便次大减,粘冻、脓血俱除,始佐入补气益胃之品,祛邪而不伤正,扶正而不恋邪,以收全功。

理气通降

王某,女,43岁,1976年4月18日初诊。自诉患腹痛泄泻近3年,经X线钡剂灌肠检查,示降结肠下段粘膜粗糙,有溃疡病灶,屡用中西药效果不著。近来患者忧心忡忡,便次辄增,日5〜6次,晨起必泻,夹有粘液,左下腹胀痛,泻后痛减,脘胀纳差,肠鸣不已,里急后重。舌质略红,苔白腻微黄,脉弦滑。证属肝脾不调,气滞湿阻,壅郁化热。拟疏肝理脾、化湿清热之剂。

柴胡6g、白芍9g、枳壳9g、桔梗9g、陈皮6g、半夏6g、茯苓12g、生麦芽12g、薤白6g、酒大黄炭3g、黄连3g。

服药3剂,腹胀、腹痛、肠鸣均减,胃纳略增,大便日3〜4次,仍兼粘液。上方减薤白,继服5剂后,胀痛悉止,粘液亦除。原方去大黄炭,加白扁豆60g,苍术12g,服至20剂,诸症尽失,大便成形,日便1次。

本例虽属肝脾失调,气滞湿阻,然重在湿注肠道,蕴郁化热,滞塞气机,肠失传化。肝为起病之源,肠为传病之所,故治重调理气机,气行则湿热痰食诸郁皆易消散。方用四逆散疏肝理气,分清化浊,复以桔梗与枳壳相配,一升一降,以协调脾胃之气的升降,兼取其排脓之功,而除粘液。二陈汤燥湿理脾,疏达肠胃。配大黄炭、黄连苦寒泻热兼能通腑;伍薤白通阳化浊,尤善调气;麦芽生用,取用疏肝消导兼备之能。全方轻疏灵动,正合“轻可去实”之旨。

化瘀通络

牛某,女,38岁,1984年12月14日初诊。大便溏薄,时作时止7年余。每因腹部受凉或饮食不当诱发,冬季发作次数尤频,先后用多种抗生素、激素及祛湿、温补脾肾中药无效。月前经外院乙状结肠镜检查,见乙状结肠有节段性局限性片状充血,粘膜轻度糜烂。诊见腹痛,痛甚则泻,日6〜7次,软便夹粘液及少量暗红色脓血,腹痛得温熨稍减,纳差腹胀,面色晦滞,形体消瘦,手足欠温,倦怠乏力。舌质暗淡,苔薄白腻。治宜温阳化瘀,行气祛湿。

肉桂6g、炮姜9g、制乳没各12g、当归9g、丹参9g、山楂炭15g、炒莱菔子9g、苍术9g、田三七粉(吞)1g、酒白芍12g、炙甘草3g。

服药1周后,大便减至日4〜5次,腹痛减。服药2周后,大便成形,日2〜3次,腹痛止,晚间或晨起偶有发作,便中粘冻脓血仍时多时少。继用原方,并外用灌肠:炒地榆30g,诃子20g,加水500ml,煎至100ml,去渣,加入儿茶粉、田三七粉各2g,枯矾粉1g,混匀后保留灌肠,日1次。内外兼治3周,日便1〜2次,粘冻与脓血悉除。乃停止灌肠,继服理中、平胃善后。1年后函访,未见复发。

本例乃寒湿壅滞日久,气滞血瘀,脾阳受损,故当化瘀通络与温阳行气并用。方取张锡纯活络效灵丹与化滞汤相合,重用乳没,不惟取其化瘀止痛,且能消肿敛疮,对久泻之属于溃疡性结肠炎者,确有良效。山楂炒炭用,导滞与化瘀止泻兼备。伍田三七以增强祛瘀生新,止痛敛溃之效。配合灌肠给药,意在使药物直达病所,提高疗效。

苦辛通降

米某,男,28岁,1985年11月17日初诊。大便如糊状且夹粘液1年,日2〜4次。自述去夏患“急性菌痢”,先后服多种抗生素,下痢未已。某医疑为“肠道菌群失调”,改用中药补涩,服药3剂,便秘与夹粘液之稀便交替出现,腹胀痛有增无减。改用葛根芩连、参苓白术等方,下痢仍时作时止。1月前食牛肉2小块,稀便增至日6〜7次,经X线钡剂灌肠和乙状结肠镜检查,诊为溃疡性结肠炎。目俞泻下不畅,夹大量粘冻和少许脓血,里急后重,泻前腹痛,泻后则安,口干纳差,面色萎黄,倦怠乏力。舌体偏瘦,质略红,苔黄腻而干,脉沉弦滑略数。证属湿热久羁,气阴两伤。治当辛开苦降,清化湿热为先。

半夏6g、黄芩6g、炮姜6g、苏藿梗12g、苍术9g、黄连6g、秦皮6g、焦山楂15g、炙甘草3g。

配合灌肠:炮地榆30g,诃子20g,煎取100ml,加入锡类散、云南白药、儿茶粉各1g。混匀后保留灌肠,日1次。内外兼治15天,大便转为正常,粘冻与脓血消失。继以参苓白术合驻车丸调治2月,诸恙俱除。经1年内多次随访,一切正常。

湿热盘踞中焦,壅滞肠间,氤氲浊腻,不易速解。本例病程较长,气阴已伤,徒苦寒清热则更伤气阴,徒温燥除湿则反易助热,故取半夏泻心汤增损,辛开苦降,两解湿热。复加苏藿梗、苍术、山楂分清化浊,消食和胃。俟粘冻、脓血俱除,则益气养阴,兼清余邪,以收全功。

攻逐水饮

孟某,女,52岁,1986年8月3日初诊。泄泻2年余。自前夏过食凉餐冷饮后,大便时溏时泄,从未成形。曾作多项检查,未见异常。迭进抗生素及四君、理中辈,疗效不佳。近月虽值盛夏,仍穿厚衣,泻下稀薄,日4〜5次,肠鸣辘辘,腹痛绵绵,口溢清涎,脘闷纳呆,神疲乏力,形体日渐清瘦。舌体肥胖,苔白腻多津,脉沉弦。证属水饮留肠,脾阳虚衰。宜先攻逐水饮,投控涎丹5g,约30分钟后,腹痛阵作,泻出多量水样便,益感困乏无力。药量减至3g,继服2天,大便转为软溏,日2次。后改用理中丸加减,调治约3个月,体健无恙,至今未见复发。

本例饮邪深伏,流注肠间,泄泻缠绵不已。治此若泥于“温药和之”,则病重药轻,饮难蠲除,故以控涎丹逐饮为先,直达水饮窠囊之外,其较之攻补兼施,无相互掣肘之弊,而收事半功倍之效。邪势既衰,继予培补,以绝痰饮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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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古今名医临证金鉴·腹泻痢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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